設拉子是波斯曆史名城,不少太學生都曾經到這裏遊曆過,對風景如畫的山穀古城,成片的玫瑰園,曾經給這些文化人們深刻的美好印象,可是如今,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焦黑。


    風景如畫的玫瑰園化作一片焦土,麥田被戰馬啃的跟理發學徒修完的頭發一般,深一塊淺一塊的,鏡麵一般的河水中滿是黑灰,隱約還能眺望到屍體,城外大片古色古香的民房被燒成焦土。


    大片大片的黑煙始終還在古城上空盤旋著,隱隱能傳來陣陣哭聲。


    “這還是設拉子嗎?”


    宋楚河不可思議的驚叫著,他身旁,李明也沒有抬杠的心死了,同樣震驚的歎息著。


    “天堂玫瑰,永別了。”


    頭一次感受到了戰爭的氣息,這些帝國最核心的天之驕子們終於變得沉默,中郎將薛訥也急躁了幾分,率領軍隊加快了腳步,向幾裏外的設拉子古城快速前進。


    早在兩天之前,李業詡的軍隊就已經抵達了設拉子,阿拉伯人似乎迴到了他們遊牧的時代,殺了萬多人,將城池劫掠一空後,就此退了迴去,留下個殘破的空城給閩軍。


    城市附近,還能看到逃亡後迴來填埋屍體哭泣著的當地居民,城牆上,還有閩軍府兵急急匆匆的修補著城牆,距離城市兩裏左右,一隊巡邏府兵攔住了儒兵道路,薛訥上前交割了軍令後,十來個千牛衛騎兵這才在前麵帶路起來。


    城門轟然洞開,城內也是一片狼藉,房屋倒塌,樓閣焚毀,一個個設拉子市民猶如行屍走肉一般,呆滯的行走在路上,曾經的繁華不在,一副悲涼的模樣。


    看的宋楚河又是觸景生情,感慨的搖頭歎息道:“紮格羅斯山的明珠,別了。”


    不過感慨了兩句,宋楚河卻忽然停了下來,驚奇的迴過頭。所有人都是往裏走,李明這個一箱與他不對付的小子卻是停住了腳步,出神的撫摸著城門。


    “怎麽了?”


    難得這個對頭麵容凝重,還以為李明有什麽親戚在設拉子,宋楚河也是好心的走上前勸說起來,誰知道李明麵色凝重的搖了搖頭,手裏開了城門拍了拍灰塵,方才疑惑的說著。


    “如此慘烈的一場大戰,城中房屋十毀七八,為什麽城門卻是這麽新,連個撞痕都沒有?”


    從來沒想過這個細節,望著城門,宋楚河禁不住目瞪口呆。


    相比於那些千牛衛,陰山三十六府,儒兵的待遇還算不錯,直接開到了城西,駐紮在了曾經的守城軍府軍營,沒像其他軍隊那樣駐紮在城外。


    不過這個待遇主將薛訥卻又是一肚子火,明這可不是照顧,阿拉伯亂軍多為騎兵,李業詡分明是怕儒兵遭遇突襲一觸即潰,反倒成為累贅。


    “所有人不得擅自出營,在軍營裏好好呆著,否則的話,今天晚飯就不要吃了!”


    去都督府找李業詡繳令,臨出門之前,薛訥惡狠狠的對著全軍大嚷著,最後摔門而去,不過他和幾個校尉剛走,營壘後麵廚子出入的小門,幾個酸秀才就已經推開門偷偷溜了出去。


    “李兄,咱們這樣好嗎?要是被那個苦瓜臉抓住,迴去可就死定了!”


    薛訥經常唉聲歎氣板著臉,在儒兵當中,就有了這麽個苦瓜臉的稱號,一麵躡手躡腳沿著破落的街區向城東走著,一麵宋楚河還心有餘悸的問著,他可真是被餓怕了。


    拍著憋憋的小胸脯,李明卻是笑嗬嗬說著:“怕毛,一個大男人還沒我這個小女……,小男生膽子大。”


    “薛訥頂多能不給晚飯吃,入城時候我打聽過了,阿拉伯胡主要從西門攻破的城池,劫掠西門到東門這一趟通透,設拉子著名的金絲玫瑰餅老店在城南,靠近城牆躲在貧民窟中,應該能逃過一劫,大不了出飽了迴去唄。”


    “可,那餅都能當上貢品,價格不菲,入了府兵打仗又沒帶多少錢,經曆此大災,設拉子的糧食會更加昂貴,去了。”


    姚崇在一旁臉色猶豫著嘟囔著,一直跟著李明那個婆婆媽媽的小兵更是哆嗦著勸阻著:“是啊,公子,要是被姓薛的抓個正著,咱們就麻煩了。”


    完全無視了小跟班的話,李明很是豪爽的把腰間掛著繡著玫瑰的錦繡錢袋順手掏了出來,一把金燦燦的閩國重寶一金被她拋向了半空,在幾個酸秀才滿眼金光的注視下又是大大咧咧的說著。


    “李隊正威武!”


    歡唿一聲,十多個酸秀才都是擁著李明興奮的向前衝去,美食麵前,就連宋楚河都淪陷了,,叫的比誰都歡。


    然而,一群涉世未深的菜鳥們渾然沒有注意到,背後,幾雙發綠的眼睛貪婪的看著李明毫不在乎上下拋飛的錢袋……


    另一頭,經過了半個城池的盤問與鄙視,薛訥也終於艱難的找到了李業詡還有副總管盛連山,隻不過此時,兩位大人物卻是眉頭緊皺的呆在設拉子西門門樓上。


    阿曼阿拉伯胡就是從這裏攻入設拉子的,呆在這裏,李業詡已經站了半天了,眉頭緊鎖的來迴轉這圈子。


    一旁的盛連山則是黑著臉咆哮著:“戍衛西門的曹縣折衝府還沒有幸存者找到嗎?這群豬!廢物!”


    也難怪盛連山如此憤怒,入城兩天了,他與李業詡既沒有找到阿拉伯蠻的蹤跡,甚至連設拉子是如何陷落的都不知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如今連阿拉伯人何等戰法都不知道,生怕阿拉伯人故技重施再突然打進城來,李,盛兩人連睡覺都不安穩。


    不過聽著盛連山的咆哮,單膝跪伏在地上的騎都尉卻是滿麵為難,沉重的迴答著。


    “迴稟將軍,在巷道中一共找到了九百零八具屍體,曹縣都自折衝都尉到果毅都尉在冊的府兵幾乎全被找到,恐怕是沒有幸存者了。”


    “附近百姓末將也去詢問了,幾乎所有人都是一口咬定,阿拉伯胡幾乎是一下子湧入城池少殺搶掠的。”


    這話聽的盛連山更是咆哮連連,李業詡也是眉頭擰的幾乎能擰出水來。


    設拉子是州城,大城,居民不下二十萬,城牆高十一米,更是有完善的的城防,城樓,五個都四千多府兵駐紮在附近,如此堅城,就算在三萬阿拉伯蠻狂攻下支撐不住,守個十天二十天應該不成問題吧?


    可城池幾乎是一日而下,上午十分阿拉伯騎兵出現在城外,傍晚夜剛剛擦黑,城池既破,幾個都四千府兵全軍覆沒,發現的屍體都是緊張衝出軍營,在巷戰中與阿拉伯人廝殺到死的,防備森嚴的城防忽然間變成了透明的一般。


    這個問題沒弄明白,李業詡也不敢出城追擊,他屬下五萬大軍,騎兵才不到一萬,這要是前腳出門後腳再被偷了城池,閩國的麵子恐怕就被他丟盡了。


    “大總管,中郎將薛訥到,求見總管。”


    就在這時候,冷不防下方傳信兵上了城,大聲的稟告道,正在氣頭上的盛連山想都不想一揮巴掌:“沒空,不見!”


    傳信兵剛要走,卻不想李業詡忽然叫住了他,悶聲說道:“讓他上來吧。”


    “李兄,不就一個娃娃兵頭嗎?真不知道陛下讓他來跟著做什麽,添亂嗎?”


    盛連山不滿的抱怨道,聽著抱怨,李業詡無奈的搖了搖頭。


    “陛下此舉,必有深意,不是你我臣子可以妄加批評的,還有,薛訥的父親畢竟是薛禮大將軍,他的後輩我們總不好給臉色看。”


    一番話,這才勸說的盛連山悻悻然哼著到了城門處,眺望著遠方,幹脆來個眼不見為淨。


    “末將薛訥,拜見大總管,儒兵已如期抵達設拉子城,請大總管分配任務。”


    虎虎生風的上了城,單膝跪在地上,說這話時候薛訥卻是直臉紅,真是如期,從波西斯京到設拉子七八十裏路,急行軍走了三天,也創下閩國最慢急行軍的記錄了。


    還好,李業詡倒沒難為他,和顏悅色的點了點頭。


    “薛中郎將辛苦了,你部就巡視東城吧,對了,儒兵多世子,識文斷字,城中難民甚多,你部就負責籌集糧食,賑濟災民吧。”


    城東在大後方,阿拉伯人在西方,幾乎是打不到,太學生家裏地主比較多,讓他們寫信運糧給前線,到也算物盡其用了,歎了口氣,薛訥鬱悶的低頭領命。


    不過薛訥要走前,李業詡忽然心血來潮的叫住了他,疑問道。


    “薛中郎將,你在金吾衛守過城門,什麽情況下宵禁了還能打開城門?”


    足足思考了片刻,薛訥方才迴答道。


    “除非是持閩王手令,不然絕不能開城門。”


    “對了,秘密警察部隊有權利開州城一級城門,但開不了京城城門。”


    這一句補充,冷不丁讓李業詡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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