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府兵歸於南衙十六衛大將軍所管轄,每一衛下轄四十到五十個軍府,差不多十二衛遙領天下軍府,隻不過大唐的十六衛大將軍並沒有統兵之權,平日裏率軍訓練的都是各個軍府的折衝都尉,副手果毅都尉,隻有大軍番上京師,旅行禁衛任務時候或者大軍出征,皇帝授予統兵之權,將帥們這才有真正管理麾下府兵的機會。


    這樣將帥分離,既保證了初唐時期皇帝的權利不被軍將所威脅,又讓軍將們洗脫了自己被懷疑的危機,初唐,除了謀反的侯君集,高句麗作戰不力而被李世民找借口殺掉的張亮,餘下裏功臣倒是多半能善終。


    閩國,情形卻又有所不同,閩國富有們,又長期需要征戰,所以從一開始,就設有閩王鐵林這一支常備軍,隨著戰爭的擴大,又先後擴編出關寧鐵騎,還有十六衛常備軍。


    盡管平日裏十六衛遙領的折衝府都是兵部在管理,理論上十六衛將軍,大將軍,名義上依舊是這些折衝都尉,果毅都尉的頂頭上司。


    難怪一見到房遺愛的左衛大旗,不光將士們愣了,就連統軍的折衝都尉都不淡定了,激動的叩拜在地上。


    一句話卻讓剛剛從南方趕來的房遺愛這粗漢臉又紅到了耳根,趕緊尷尬的讓開披著沉重明光鎧粗狂的身軀,露出身後一個略顯的幹瘦的將軍。


    同樣是玄黑色的魚鱗甲,隻不過細看去方能看到,略顯幹瘦將軍袖口,胸口,甲片編織起的九條暗龍盤旋其上,顯得頗為威嚴而又殺機不止,平靜中略帶無奈的三文胡須略微顫動著,那張怎麽看怎麽熟悉的臉冷不丁讓倒黴的折衝都尉血湧到了腦子上。


    顫抖著,折衝都尉又是磕頭連連,哆嗦的叫道。


    “卑將叩見閩王。”


    這張臉,不就是用素描繪畫在瓷盤上,每一次將領聚會都要參拜的閩王畫像嗎?


    無奈的白了房遺愛一眼,李捷好笑的走上前,親手將受寵若驚的果毅都尉攙扶起來,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好了,孤聽說古有大將,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今日你的任務是練兵,怎麽,孤一來你連任務都不要了?”


    “卑,卑將有罪。”


    “沒什麽罪不罪的,這是訓練場,雖然要當真的戰場來對待,可畢竟還是可以重來的。”


    笑著拍了拍又差點趴下的折衝都尉肩膀,李捷旋即讚許的一揚下巴:“閩軍不是沒被打敗過,但每一次,我們閩人都能再次站起來,而且變得更為強大,都尉,起來,讓孤看看,我閩國陰川折衝府,不是浪得虛名的!”


    聽著李捷的表揚,三十多歲滿臉粗獷的折衝都尉差不點沒激動的暈了過去,像個孩子一樣敬了個軍力,方才察覺不妥,又是手慌腳亂跑迴了陣列前,嘶聲竭力的大吼起來。


    “閩王陛下親自駕臨尋營,都給老子,不對,都給本都尉站起來,好好訓練,不然老子擰下他的倆球給門神熬湯喝!”


    聽著這都尉變了調的嗓音,李捷頗為無奈的一拍腦門,這下好了,原本隻是偷偷過來看看,現在全營都知道了。


    “殺!”


    有了這麽一準大佛突然降臨,幾百個府兵還真是跟高中學生會操一樣,握著武器得手滿是熱騰騰的汗水,喊殺時候恨不得將小舌頭都喊出來。


    繞是陰川折衝府的操練又多了些許表演的意思,李捷依舊忍不住滿意的點了點頭,從清晨開始,一直到了中午十分,一千府兵依舊陣型不亂,進退有序,而且喊聲有力,說明還有充沛的體力,雖然照比成天訓練的十六衛還是大大不如,但對於這些平時務農,隻有農閑時節方才聚在一起操練的府兵來說,已經是大為難得了。


    原本打算偷偷來,秒一眼就走,誰知道還是被人認出來了,李捷想走就沒那麽容易了,因軍功晉升的左威衛大將軍完顏阿骨打,平定南方重大叛亂而晉升的右驍衛大將軍黑齒常之,還有被調過來充當臨時行營主管的蘇定方,兵部幾個侍郎,一大堆官員全都來迎接閩王了。


    幸好,在此之前李捷也計劃好好考察一下即將當為中堅力量使用的三十萬府兵,擇日不如撞日,也就將錯就錯,當成今天了。


    很有後世金山胖的派頭,在一群軍中高級將官陪同下,李捷著重考察了一下府兵士氣,後勤,裝備幾個方麵,而且還品嚐了一把閩軍府兵的午餐。


    很簡單的幾個菜,瓜片炒雞蛋,醃肉湯或者鹹魚紫菜湯,最後是一碗大米飯,天竺盛產稻米,雖然一年三熟的占城稻沒有後世東北大米好吃,一個個訓練了一上午的府兵依舊吃的碗碟朝天,雞蛋是附近養雞場的產出,為了解決市民農產品問題,幾乎每一座重要城市附近,都有商人承包,修建類似於後世的養雞場,每天都產出雞蛋若幹,宰殺成品雞若幹,一部分新鮮銷售出,一部分用鹽醃漬起來,反正閩國沒有鹽鐵專賣,照比鹽政很寬鬆的大唐,四麵臨海的閩國鹽價還要更便宜一些。


    至於魚,從沒有任何一個朝代如同閩國這般依賴大海,每天從印度洋各大港口卸下的海貨經過醃製,幾乎充盈了閩國每一家的餐桌,為平民百姓也是補充了寶貴的蛋白質。


    “好好吃,多吃點,放才有力氣保家衛國,閩國還指望你們呢!”


    端著飯碗,李捷倒沒有閩王架子,溜達完一個營地,又去勉勵過另一個軍府,除了黑齒常之等幾個大將哭笑不得外,凡是李捷經過的軍府,府兵將士不論天竺波斯,卻都是備受激勵,甚至有的家夥還熱淚盈眶。


    又是這幾句,還是那個陰川折衝府,就在李捷樂在其中又是拍著個傻大個肩膀鼓勵的時候,冷不防另一頭,圍著大鍋吃飯的一個幹瘦天竺人卻是冷不丁竄到了李捷麵前。


    心頭一緊,房遺愛下意識握緊了刀柄,後麵的黑齒常之幹脆猛地拔刀出了來,嚇得那天竺府兵一哆嗦,趕忙跪在了地上。


    正有後世領導考察的飄飄然感覺,李捷也是被這突然的一幕弄得一愣,方才無奈對身後神經過敏的諸將擺了擺手。


    “沒事的,,孤的將士,還會害孤不成?孤又不是昏君,收起來,別嚇到人。”


    催促著諸將收斂起來,李捷可真不像幾天前一聲令下就讓幾百人人頭落地的冷血君王。黑齒常之悻悻然的將刀收起來後,李捷這才滿是笑容的對著還跪在地上的愣頭小子招了招手/


    “起來吧,孤又不會吃人,你找孤何事?”


    李捷倒真像個人畜無害的大哥一樣,和煦的笑容讓天竺愣頭青心頭放鬆了不少,再加上心頭的事的確重要,咬了咬牙,這個黑小子還是愣頭愣腦的站了起來。


    “閩,閩王老爺,那,俺可說了啊。”


    這小子明明是個印度佬,卻一口山東味,弄得李捷好笑不已,趕忙是點了點頭:“說吧。”


    “那,那俺問了,老爺,為,為啥子要把俺們從天竺調到唿羅珊啊?”


    這個問題一出,後麵跟著看著笑話的諸將臉色禁不住僵了僵。


    誰知道閩王為什麽忽然對明顯比天竺水土要貧瘠的多的唿羅珊感興趣起來,不但親自賴在這裏不走幾年了,更是將防禦帝國一半兒的軍力調撥了過來。


    不過絕大部分將軍都是李捷提拔起來的親信,雖然好奇,但這個問題他們也是悶在了心裏不敢問,久而久之成了個禁忌,沒想到卻被這個楞頭小兵問了出來。


    眼看著李捷臉色變得嚴肅,十多個將軍禁不住心情忐忑起來,生怕李捷發火。


    看著眼前這個也是頗為忐忑的黑小子,捏著下巴,足足沉吟了半分鍾,李捷方才反問了迴去。


    “這麽舍不得家,有什麽讓你這麽留戀啊?”


    一說這個問題,天竺府兵黑乎乎的臉居然紅了起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還,還不是俺婆娘,去年俺走的時候她壞了俺的種,沒能跟上,以前俺下地幹活迴來,他她已經把熱乎飯擺上了,如今就俺自個,迴了家總是心裏空牢牢的。”


    黑小子的話倒是引得周圍人一陣哄笑,隻不過哄笑中,每個府兵臉上都是流露出了一股幸福的期盼,黑齒常之,完顏阿骨打,房遺愛幾個也是忍俊不禁,隻有李捷沒有笑,麵容反倒變得更加嚴肅。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媳婦有了孩子,傳宗接代,是件喜事兒,孤得恭喜你,不過孤還有一個問題。”


    一隻手把住了黑小子的肩膀,李捷嚴肅的看著他問道。


    “你願意在有生之年,流一些血,把一切能威脅到你家娃健康成長,將來娶妻生子的壞家夥都幹掉嗎?讓你家娃,你家娃的娃,還有更小的娃,都永享太平嗎?”


    從來沒想過這個大道理,足足傻了好一會,黑瘦的小子方才重重點了點頭。


    “俺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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