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正是什麽?


    一大群剛穿上盔甲的太學生麵麵相覷。


    這個時代的學生可和後世截然不同,就算體育運動也是君子六藝,向隊列一般的操練可是從來沒有過,甚至一個剛入伍的太學生宋楚河還傻乎乎的舉起了手。


    “那個,教官,立正是什麽?”


    一個蠢到家的問題,差不點兒沒把薛訥氣炸了。


    一句哭鼻子的娃缺乏鍛煉,哭鼻子都尉稱號,他薛訥在全軍可出了名了,被派來帶這麽一群苦大仇深的邋遢鬼不說,一見麵沒等薛訥自我介紹,又有個肥乎乎的胖子問出了這麽個愚蠢的問題,在薛訥眼中,這根本是*裸的挑釁。


    臉上流露出了兇狠的冷笑,薛訥簡直是咬牙切齒笑道:“不懂什麽是立正是嗎?好,本官教你們!”


    半刻鍾後,一百來個左金吾衛的軍官“教導下”,兩千零五十八人的太學生方陣整整齊齊的列隊在操場上,終於學會了什麽叫立正。


    雙腿並攏,夾緊,每個人腿間夾了一張光滑的油紙,為了挺胸,每人胸口又貼了根鵝毛。苦大仇深的瞪著略肥臉龐上已經滿是油汗的宋楚河,薛訥火冒三丈的把臉頂著他腦門吼道。


    “你們這群豬這會知道了啥叫立正了吧?給老子立正一個時辰,誰羽毛掉了油紙掉了,早飯就不用吃了!”


    “大人,您把小的的羽毛吹掉了!”


    眼睛都成了鬥雞眼兒,胖乎乎的宋楚河差不點兒沒哭出來。


    腦門上又是青筋跳了跳,薛訥半晌薛訥方才幹巴巴的哼道。


    “餓著!”


    苦難的一個時辰。


    頭一次,諸多太學生覺得太陽升起的如此緩慢,現在他們放才知道,以往覺得戰陣上拚死搏殺才是最難受的,現在放才知道,站著一動都不能動更加熬人,更加考驗人的意誌。


    幾個軍官哨聲一響,兩千人幾乎都是癱軟在了地上,一個爬起來的都沒有,人人都是腰酸背痛叫苦連天。


    不過等夥食兵把大鍋飯端上來時候,幾乎感覺餓瘋了的太學生兵們又是蜂擁了上來。


    平日裏也不咋覺得如何美味的紅燒木薯雞蛋,如今好像變成了天上的美食一般,綠著眼睛,宋楚河流著口水摸向了大鍋,可惜,在他滿是油汗的手觸摸到軍用大竹筒碗時候,一雙棕色的軍靴卻是攔在了他麵前。


    叼著一塊非洲來的木薯一麵嚼著,薛訥一麵麵無表情歪了歪腦袋:“沒你的早飯。”


    口水流的老長,宋楚河真跟死了爹一般,哀嚎著暈了過去。


    一頓早餐,一半人流口水,一半人狼吞虎咽中度過了,好不容易結束了難熬的早餐,就在宋楚河趴在地上直哼哼的功夫中,教官急促的哨聲忽然又是響了起來。


    “所有人集合,繞城一萬步越野跑開始,最後五百名,不許吃中午飯!”


    嘹亮的喊聲中,背著背包,薛訥一馬當先的跑到了全軍最前麵,眼看著還在打嗝的同僚紛紛難受的爬起來,宋楚河餓得發綠的眼珠子差不點兒沒瞪出來。


    “不是吧,還來!”


    “快點,宋兄,加油!”


    這時候,一隻黑乎乎的手卻是伸了過來,拉了宋楚河一把,同時,一個熱乎乎的東西順著宋楚河寬大的衣袖就進了去,不可置信的看著懷裏半個饅頭,再看著眼前這個自己一貫瞧不起的天竺黑小子,宋楚河感動的眼淚差不點沒下來。


    一麵哼唧著吃著,這個胖書生也是匯入了奔跑的人流中。


    雖然書生們竭盡全力把熱情投入到奔跑中,不過還是跑的歪歪斜斜,慢的猶如蝸牛一樣,看的城上一群觀看的重臣都是大搖其頭。


    唯有李捷自己看的津津有味。


    原來還有比我們班跑的更差的方隊了,還是兩千名比大學生還要高一層的太學生。


    隱約間迴憶起學生時代教官氣急敗壞的訓斥,李捷忍不住好笑的搖了搖頭。


    “陛下,太學生軍如此怠惰,邋遢,恐怕不能派上戰陣之用。”一旁,看的搖了半天頭的李績最後幹脆無奈的拱了拱拳頭。


    “那依照英國公的意思,應該撤了這群太學生?”


    “不,君命如山,豈能朝令夕改?豈不讓這些太學生們更加肆意妄為?臣認為,應該更加勤奮的苦練這群太學生,大戰之時,卻應該將他們放在軍隊後方擔任一些文職工作,即可。”


    不知什麽時候,曾經在朝堂上,讓李捷需要仰視的英國公,如今已經完全進入了閩國兵部尚書這個臣下的身份,一舉一動都是發自內心的為臣恭謙,而不是剛剛避禍到閩國時候那種無奈,而是發自內心的臣服。


    也不知道何時,李捷也不再是那個太陽一樣四射著熱情帶領大家往前衝的閩王了,聽著李績的建議,李捷僅僅是深沉的點了點頭,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讓臣撩們猜不透自己真實想法。


    觀看這跨時代學生兵的不光有李績,幾乎在波西斯的內閣全都都來了,眼看李績有些沉悶的退了迴來,一旁紫袍烏沙發福了不少的狄仁傑則是更加有些不安,似乎揣著一肚子心思,惴惴不安的左顧右盼著。


    好一會,他身旁還是那麽蒼老的來濟晃了晃笏板,似乎有意自己上前,這一動作方才最終刺激了狄仁傑,咬著牙,狄仁傑搶先到了前方,雙手舉著笏板對李捷重重的一大禮拜下。


    ‘陛下。


    “哦,狄相公有何高見?”對於從長安跟著自己出來的閣臣,李捷倒是表現得很熱情,不禁扭過頭來,甚至還親自扶著狄仁傑的胳膊將他參扶起來,不過,這一禮遇卻似乎更加加重了狄仁傑的心裏顧慮,足足頓了一秒,他剛才斟酌著措辭小心翼翼的彎腰告道。


    “陛下用太學生成軍,乃是千古壯舉,以文治軍,哪怕秦皇漢武都沒有過此等壯舉,然而,這的確給朝廷造成了些麻煩。”


    “陛下,六部缺員不是一天兩天了,陛下還要組織留守六部,更加灘薄了六部,而今年秋的科舉,太學生大量離散於軍隊,恐怕補充的更為稀少,天下大事,其急如火,一分一毫都耽誤不得,這樣下去,恐怕對我大閩不利。”


    狄仁傑說的是實情。


    如今閩國在籍官員差不多達到了四萬,雖然沒有後世宋朝十萬亢員那般嚴重,比之後世天朝千萬公務猿更是小菜一碟,但比同時代的大唐兩萬在籍官員多上半數也是真的。


    不過,閩國與大唐麵臨的局麵也是不同,領土,人口,閩國都超過了大唐一倍左右,尤其是治下民族之複雜,就連李捷也說不清閩國治下有多少民族。


    就算閩國朝政一直按照蘇聯美國的路線進行,推行儒家主流文化,但治理狹長而破碎的國土,其複雜性依舊幾倍於大唐。


    從曲女城建製開始,閩國的官僚隊伍就不斷地擴大著,吸納各族精英進入朝廷,就拿六部來說,已經有天竺人,波斯人官至侍郎,尚書一個位置,京師留後戶部尚書,刑部尚書都是天竺人,甚至華夏的精神核心之地禮部,僅次於尚書的左侍郎還被一個瑣羅亞斯德教祭祀世家的老夫子奪得,繞是如此,依舊顯得有些不夠用。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李捷平定唿羅珊波斯,幾乎把閩國這些年培養的世子精英一網打盡,有時候六部徹夜加班也不是罕見現象。


    可惜,聽著狄仁傑的規勸,李捷卻是打著哈哈搖了搖頭。


    “狄相公多慮了,雖然國子監考生少了些,但各地來京趕考的考生不少啊,平日裏,你們老嘮叨世家把持朝政,這一次,正是給各地英傑才俊機會啊!”


    狄仁傑更加憂慮的注視下,李捷哈哈笑著拍了拍狄閣老越來越寬厚的肩膀說道:“閣老辦好本差即可,無須多慮,當年,就咱們草台班子二十幾個人時候,閩國不還是過來了?”


    笑容滿麵,安撫了狄仁傑後,李捷又是笑嗬嗬的端起望遠鏡,遠遠向東眺望起跑的狼狽不堪的太學生們來。


    不過,後麵的一些重臣,卻沒有一個笑的出來的。


    看似平淡的一次進諫,實際上卻依舊隱藏著濃鬱的政治深意,狄仁傑言缺官,言下之意卻是崔道融震驚朝野的謀反案不要牽扯過大,殺戮過重,請閩王開恩。


    李捷卻是顧左右而言他,最後還意味深長的拍了拍狄仁傑肩膀,囑咐他做好本職工作,狄仁傑本職工作什麽,大理寺卿兼鳳閣左侍郎,閩國最高法院院長,做的就是一個判字,殺人的勾當。


    閩王的微笑間是讓狄仁傑放開手去殺啊!和煦的笑容中掩藏著濃密的血腥味,誰能笑得出來?


    朱雀門的宮樓正好能看到波西斯城官員權貴的廣廈千萬間,迴頭看著鱗次櫛比的亭台樓閣,狄仁傑禁不住長長歎了一口氣。


    這一迴,又不知道破家多少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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