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的一下,猛抽過來的長鞭被伸長的步槊擋了個結實,步槊稍微用力一上挑,纏繞在上麵李疇的長鞭立馬脫手而出,觸不及防下拉的李疇手心都破了一塊,疼的他齜牙咧嘴,暴跳如雷的嚷嚷著:“賤民,你敢傷本公爺?”


    “賤民?”


    把鞭子甩到地下,滿臉大胡子粗獷的欒角反倒難看的咧開嘴樂出了聲。


    “末將曆經北方大捷,曲女城平叛,後追隨閩王從阿拉伯之戰,受勳四轉驍騎尉,正六品,不知公爺大人何功,末將怎麽從沒聽過我閩國還封過郡公了?”


    這一句禁不住讓李疇噎住了,他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雖然不是蜀王妃出的嫡子,但也很小就封為了巴郡公,人上人的日子早就過習慣了。


    可這個巴郡公是長安按照慣例封的,這裏卻是閩國,欒角是真真的有勳官在身,算得上士,反過來他倒是成了無勳無爵的普通人了。


    被欒角噎住,李疇一時間臉憋的通紅,一肚子子乎者也大道理竟然短時間內沒憋出來,抓住這個時機,欒角的臉迅速變得漆黑,手中步槊猛的向李疇腳邊一投,倒把這個宗室子弟嚇了一跳。


    “開戰之前軍令是如何說的?枉自出兵,陷大軍於危機之地,損兵折將,還連累主帥身受重傷,放過來還襲擊主帥,老子今天就要教一教你怎麽當兵!”


    擼起胳膊,露出滿是傷痕肌肉虯結的快趕上小腿粗細兩條黑胳膊,欒角臉黑的跟鍾馗一般猙獰,怒吼著就要給這個紈絝子弟飽以一頓老拳,哪兒受過這種威脅,眼看著欒角真要過來打他,白淨得頗有後世小鮮肉模樣的臉上露出了濃鬱的畏懼,原本氣得通紅的臉也變得慘白,連連向後退著李疇居然一個跟頭坐到了地上。


    還好,這時候郭待封滿是血的手猛地按住了欒角的肩膀,這才沒有弄出一幕暴打宗室來。


    “老欒,不要衝動!”


    看著欒角不甘心的停住腳步,李疇卻又是猶如彈簧般蹦了起來,又是氣勢洶洶色厲內荏指著郭待封欒角鼻子罵道:“好哇你們兩個賤……,你們兩個粗漢敢威脅宗室,帶本官迴朝,一定要向陛下狠狠參你們一本,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1!”


    溜圓的牛眼又是鼓了出來,擼起衣袖欒角又是作勢向前要打,看著欒角的兇蠻樣子再次嚇得李疇一哆嗦,這次,卻還是郭待封拉住了欒角,然後蹣跚著走到了前麵。


    沒等李疇再次囂張起來,郭待封已經是臉色蒼白的搶在前麵拱了拱手:“李參軍如何參奏我二人是李參軍的事,迴朝之後本司馬同樣會具體向陛下參奏今日之戰事,為死難的一千多將士討個公道。”


    郭待封說的鏗鏘有力,聽的李疇禁不住渾身激靈靈的哆嗦了一下,揮手望去,剛剛的山坡之上到處都能看到河中越騎的屍體,一個個傷殘的兵士痛苦的哀叫著被攙扶起,收屍的將士還有隨軍紅葫蘆隊幾乎都忙不過來。


    這可是他一衝動的成果,可誰知道突厥蠻子這麽難打,一點兒也不像雲南的南詔部落,騎兵一衝就垮了。


    這可是一千多條人命啊,雖然自己是蜀王的兒子,屬於近藩,與那些被下手狠整的遠支不同,可最是無情帝王家,誰知道閩王會不會就此雷霆之怒,就算不殺了自己,打個半身不遂也受不了啊。


    聽著郭待封不卑不坑,軟中帶硬頂迴來的話語,臉色再次變得蒼白,猶豫了兩下,李疇竟然頭都不迴灰溜溜的向迴跑了去,嚷嚷著叫聲幾個驚魂未定的親兵,騎上馬就飛速向山穀外跑去。


    看著李疇狼狽的樣子,欒角忍不住昂頭大笑,不屑的挑著他又粗又黑的手指頭指著李疇背影笑著對郭待封說到:“將軍,就這個慫貨海宗室呢,烏龜一樣溜了,哈哈哈哈。”


    “有什麽好笑的。”


    捂著傷口,郭待封卻是無奈搖了搖頭解釋道:“人家是親信宗室,這趟迴去恐怕是找閩王爺告狀,把責任往咱倆頭上推呢,你還笑得出來?”


    “啊?”


    笑容僵在臉上,目瞪口呆愣了好一會,欒角方才怒氣衝衝又是擼起胳膊往迴奔著,一麵走一麵還嘀咕著:“告刁狀?爺爺非把這小子拎迴來,好好收拾他一頓。”


    “行了,人家畢竟是宗室,打了李疇,閩王顏麵也不好看,咱麽也撈不到好,相信閩王,陛下絕不會輕易被讒言所動搖的。”


    又是無奈苦笑叫住欒角,郭待封又是歎息著向左右指了指說道:“況且李疇能一走了之,咱們身為主官,能丟下咱們的子弟兵嗎?”


    眼看著周圍傷病遍地,死傷狼藉,血染的草地,痛唿的傷病,愣了一下後,欒角禁不住氣哼哼的罵出聲來。


    “直娘賊的!”


    “步兵的弟兄們,跟著老子上,搶救傷員,咱們都是一軍一個鍋裏攪和馬勺的兄弟,絕不能讓一個兄弟在外麵凍著!”


    聽著欒角舉著長槊的大吼聲,轟然答應,收拾戰利品的不少步兵直接丟下到手的財物,悶頭去搶救傷兵往遠處的營地運送去,原本不少騎兵將領還心有戚戚,看著這一幕,心裏也暖喝了起來。


    李疇帶來的隔閡被消弭的一幹二淨,看的郭待封也是艱難的笑了笑,這功夫他才體驗到些許薛仁貴所說的為將境界。


    當然,將軍愛兵如子顧全大局,追求軍功也是目標之一,扶著傷痕累累的身體,郭待封又是蹣跚的艱難向迴走了去。


    剛剛突擊的地方,幾個親兵幫助下,娑葛方才艱難的把深深紮進大腿中的短矛拔了出來,寬闊的方臉上已經滿是汗水了,這功夫,郭待封也正好蹣跚的走了迴去,在幾個突厥親兵的防備注視下,郭待封頗為有禮的拱拳彎腰拜下。


    “河中都護府,司馬郭待封,還請突騎施大埃斤一助之力。”


    看著郭待封彬彬有禮的樣子,娑葛又是一股深深地挫敗感,無力的耷拉下腦袋。


    這一戰實際上突騎施大軍與河中鐵軍損失差不多,先鋒兩千騎兵被擊潰,然後噴湧的虎蹲炮連續轟擊下,河中鐵軍的強弓勁弩下,大約兩千多突騎施鐵軍傷亡在原地,戰鬥結束後,閩軍共收斂了一千六百具屍體,俘獲七百多傷兵俘虜,占突厥大軍的十分之一。


    不過閩軍越騎在突騎施調集重兵的層層圍剿下也是傷亡慘重,差不多也陣亡了九百多騎兵,還有三百多重傷,傷殘,步兵也有一百多的傷亡,而且閩軍的河中鐵軍與突厥人半遊牧半軍人截然不同,一個閩軍步兵的成本都要比突厥人騎兵高的多,如果單純論戰果,河中軍是虧了。


    不過最後的時刻,郭待封出其不意的突襲突厥人帥旗,俘獲了突騎施大埃斤娑葛,這一戰河中軍就算占據了大上風,失去了主帥,這一次突騎施人的進攻注定無疾而終,俘獲對方一員重要人物,也讓閩國的政治資本雄厚了許多。


    而且經曆此一戰,打過如此苦戰的河中軍越騎其攻擊能力又再上了一個層次,畢竟是經曆過生死的人,對於戰陣又有了一層新的感悟,這倒是意外收獲。


    在天山一帶的大營中收斂了陣亡者與傷者,旋即郭待封也顧不上養傷了,攜帶著娑葛以及十多個突騎施重要人物,郭待封又是連傷也顧不上養,馬不停蹄的南下直奔曹國國都,與李讓迴合。


    八月十二,娑葛親自到城下勸降,並帶來了突騎施大軍大敗的消息,讓整個曹國叛軍震動,與此同時周圍數個粟特國家亦是震驚,怎麽也想不到看起來年輕稚嫩的河中大都護手段居然如此老辣,不知不覺中瓦解了一場內外危機。


    八月十五,曹國投降,城內叛軍發動內訌,解救出曹國王子法海,並將奸相格魯塞一家全都逮捕,八千曹國兵馬再法海帶領下肉坦出降。


    自此,震動河中的曹國叛亂不到一個月就被平定了。


    最後李讓的表現也是為這次叛亂的結局畫上了一個亮點,原本押解著格魯塞以及諸多曹國貴族,李讓打算押送迴恆羅斯城請李捷處置,不想李捷卻是一騎飛騎急促而來,命令李讓自己做主解決了這次叛亂,再返迴恆羅斯城。


    思慮了一天,李讓下令將格魯塞以謀反罪,全族斬首於曹國國都迦底真城下,連並格魯塞的親信死黨一共五百多人陳屍於山崖下,血腥的一幕看的其餘粟特國家也是心神震動,對河中都護府的權威又是敬畏了幾分。


    不過辣手處決的同時,李讓對曹國的脅從者倒是大度的過往不究,同時從戰利品中拿出了一大筆財富犒賞出兵國家,更是讓粟特其餘各族心悅誠服。


    殺人的決定可不是那麽容易下的,尤其是誅殺對手全家,經曆了這一件事後,李讓明顯又成熟了幾分。


    又是花了三天時間選舉新的官員處置曹國政務,李讓攜著河中都護府主力還有等待李捷冊封的曹國世子法海,被俘卻受到禮遇的娑葛勝利還朝。


    不過,就在恆羅斯的商人軍民組織了盛大的歡迎儀式歡迎得勝歸來的河中軍之前,一騎風塵仆仆的騎兵卻是強在前麵闖進了恆羅斯閩王行宮。


    他來自的方向,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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