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羅斯閩王行宮。


    說是宮殿,實際上這裏的陳設與宮殿相差甚遠,別說唐宮中的亭台樓閣,錦繡花園,這兒連個像樣的廳堂都沒頭,上朝時候甚至容納不下幾百官員,四品以下的官員還需要在殿外太陽底下侯著,一旦需要到才能被招進。


    李捷辦公與住的地方也與京師,波西斯大皇宮差的甚遠,甚至連新晉陽都比不上,一間房間低矮昏暗,點燃的龍涎香甚至都掩蓋不住燭火難聞的氣味,閩王辦公的書桌上方,還被蠟燭熏黑了一大塊。


    不過這個簡陋的地方,如今卻是閩國蓬勃跳動的心髒。


    遠自東南亞,嶺南,中南,南北印度,甚至在南方新發現的大島,被閩王命名為澳州的閩國殖民地都有奏折千裏迢迢發往這個世界角落的小城,可以說這裏的一唿一吸決定方圓上千萬平方公裏五千萬人口的生命動態。


    這個時代,一個不可思議的帝國。


    而此時這個帝國的主人,卻是抱著一堆奏章,走神的看著太陽。


    這地方雖然商業興起了,醫療條件卻實在不是太好,氣候也遠不如靠近海洋的南方怡人,所以盡管安娜不願意,李捷依舊把她也送去了興都庫什山脈以南的波斯灣沿岸養胎度假,並讓麗安,長孫織還有胡倩兒幾個女人也去陪她。


    所以如今李捷是自己孤零零的在恆羅斯待著,自己的女人家人,一半兒在南方,一半在京師,還有一個常年活動在東南亞為自己的霸業提供金銀動力,聚少離多,也許就是霸主的悲哀吧。


    也正是因為如此忙碌,別的王娃都一堆了,李捷到現在才三個兒子,兩個女兒,還有兩個私生子見不得光,如今太宗諸王,最少一個曹王明都有十七八個娃了,讓李捷合個親還得從親戚家借閨女,也算夠可憐的。


    讓他操心的還遠不止這些。


    “上柱國到!”


    恭敬的聲音從外傳來,跟著斯婆羅提陀,一個頭上掛著微霜,卻身形龐大,體格健壯的五旬將軍披著黑色的盔甲,恭敬的抱起拳頭,單膝跪伏在地上。


    “臣席君買拜見陛下,請恕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禮。”


    雖然聲音依舊洪亮如鍾,不過席君買明顯還是有點老了,臉上多了不少皺紋,讓人怎麽也不相信這一位就是百騎破萬敵,在土穀渾幾乎已一己之力擊破一個國家的英雄。


    見到席君買來,李捷也沒有托大繼續坐著,而是熱情的迎了出來,親手攙扶起了席君買來。


    當初他一窮二白的時候,也就是眼前這個寬厚的老將軍不洗冒著抄家滅族的危險劫了和親隊伍,踏出了霸業的第一步,這麽多年來還一直跟隨著自己,最艱苦最危險的任務都是他去完成的。


    扶著席君買的手,李捷也忍不住感慨了幾句時間的蹉跎。


    與席君買敘了幾句舊後,到底還是君王,李捷很快的道出了這次的目的。


    “老太保,進城之際,你應該看到河中都護府的軍隊開出城了吧。”


    “是,臣看到河中郡王帶領大軍的英姿,時間蹉跎,一晃陛下的孩子都能獨當一麵了,也許用不了多久,老臣也可以告老還鄉了。”


    席君買的感慨的確發自內心,曾幾何時李捷還是個需要人扶持的孩子,如今,他的兒子卻都已經成為一府大都護了,的確令這個老將有一種老人心態。


    可說到了這裏,李捷忽然倒退了一步,旋即雙手握拳擁在了一起,竟然是輕輕拜了下去。


    “讓兒這個孩子文弱優柔,他需要走的路還長著,孤懇請老太保,幫著孤在扶他一程,不知可否?”


    足足愣了片刻,席君買方才趕緊又是單膝跪倒在地,鄭重的叩首道:“陛下但有吩咐,臣粉骨碎身,在所不辭!”


    恆羅斯城門口,前日剛剛引起轟動的河中鐵軍,今日又成了矚目的中心,除了兩千兵馬留守城南教場,剩餘一萬將士,幾乎全都被李讓帶了出來,將士們騎著戰馬,全員滿裝的經由街市,在來往商賈敬畏的注視中,緩緩開出城去,奔赴戰場平亂。


    雖然恆羅斯城至少還有閩軍十萬,不過這一支軍隊格外引人注目,商賈們可各個都是精明人,閩軍關內大軍遲早會退迴去,到時候維持整個河中運轉的,還得是這位十多歲的少年。


    這也是李讓頭一次自己決斷如此大事,沒有李捷,沒有安娜,沒有太傅楊翊。


    當然,畢竟家長對孩子的一貫不放心,在河中軍走後不就,城南教場又是一支騎兵急促的奔馳了出去,相比於河中軍,這支不多的騎兵人員複雜無比,從海東的女真人到極西的羅馬人應有盡有,而且比河中軍的越騎,這一支騎兵更多了幾分冰冷的蕭殺很辣之氣。


    這是席君買從跟隨他破土穀渾百人破陣勇士擴充去來河西千騎,跟著席君買一路從中原殺到亞美尼亞,又從阿拉伯人的層層包圍中殺出一條血路殺迴來的,沙場搏命的強悍戰鬥力驚人。


    所以李捷才把李讓托付給了席君買。


    渾然不知到自己背後還有這麽一支保鏢,李讓依舊渾渾噩噩的帶著河中軍向曹國國都迦底真城進發著,而且一路上還向曹國附近的石國,米國,康國等發出了協同作戰的命令。


    這一趟對於李讓自己的統帥能力還真是個考驗,第一天他連怎麽紮營,怎麽安排巡邏任務,怎麽分配糧草都弄不明白,還是郭待封替他代勞了這些,並且事無巨細的指導著。


    與安西都護府一樣,河中都護府統治也是憑借著聲威,在各國的副都護府催促下,幾個曹國周邊部落方國先後發動軍隊民夫跟隨出征,大約第四天,李讓最初的一萬人膨脹到了六萬人,各國各族的聯軍打著各式各樣的圖騰旗幟,氣勢非凡,分為六軍將曹國國都團團保衛在其中。


    短短四天時間,李讓也徹底學會了如何安置紮營,各處軍營都是他親自布置,並且合理安置補給線,既保證了軍營自身安全,又保證了水源的充足,而且對各國的輜重任務分配均勻,讓幾個國家來的將軍也是頗為服氣,敬佩,不知不覺中,河中都護府與土著民族的第一次協同作戰倒是摩擦的頗為和諧。


    不過再和諧,戰爭還是第一位的,整個河中都在矚目這場戰事,打贏了,河中都護府將存在下去,各國將繼續服從閩國的統治,商人們也會滿懷信心繼續給這裏帶來財富,打輸了,雖然不說閩國統治土崩瓦解,終究還是會生出不少波瀾。


    這種壓力下,傍晚時分,李讓攜帶著幾個都護府幕僚以及都尉,校尉親自到前線勘察敵情,端起閩國靜心製造的雙筒望遠鏡仔細大量著眼前這座膽敢挑戰閩國威嚴的城市。


    就在李讓繞城而走的時候,殊不知裏麵的人也在觀望著他。


    雖然是一國之都,迦底真城的規模依舊遠不能和中原巨城相提並論,就連一些州城都比不上,也就比恆羅斯城能大上一點,周長六裏左右,沿著一座突出的丘陵小山建設,一麵是七八米的懸崖,加上城牆足足有十八米高,能夠攻擊的隻有東城,這一段還在山坡之上,需要仰攻,整座城池瑞的易守難攻。


    說來也好笑,這已經是曹國奸相格魯塞第二次被圍攻了,上一次是在恆羅斯城,被國主曹格列純挑動阿蘭人圍攻,這一次還是因為曹格列純,隻不過這個老狐狸已經化為一捧黃土了。


    還真是世事無常,利用閩國,哪怕付出三分之一領土的代價,曹格列純也要除掉格魯塞的勢力,並把他圈在迦底真城裏,眼看勝利在望了,距離勝利一步之遙的老狐狸卻讓格魯塞反戈一擊給幹掉了。


    此時的格魯塞已經大約六十多歲了,有這一張粟特人特有的麵孔,中亞的風霜吹拂的他滿麵皺紋痕跡,一臉長長的大胡子整齊留到胸前,豹頭環眼,麵部頗為誇張,一笑起來總有種山貓陰險的感覺。


    盡管被層層疊疊的包圍在城中,這個老家夥卻似乎一點都不急,反而滿是笑意大量著城下各*隊,尤其是目光重重落在正東方而來給,威嚴飄著閩國玄色真龍旗以及河中都護府大旗的河中軍主力。


    隻不過他的注意力,時不時還轉向北方,眺望向幾乎隱約可見的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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