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進,蠢貨!”


    捏著閩國產的青銅望遠鏡鏡銅,卑路斯獅子一樣低聲咆哮著,手中的鏡銅都咯咯作響了。


    “快點進啊!”


    山下,披著灰色麻布鬥篷,安娜亦是將脖子上戴著的銀十字架捏的直發熱,喃喃的祈禱著,十字架上麵的基督都被她捏的有些變形了,立在她身邊,李讓亦是緊緊咬著嘴唇。


    最輕鬆的似乎隻有薛仁貴,不過從他不時間下意識摩挲著背後的弓臂這個小動作依舊可以看出,他也不輕鬆。


    阿蘭人的騎兵足足在這個包圍圈口停留了一兩分鍾,兩個獵人亦是端著望遠鏡屏住唿吸全神貫注的等候了一兩分鍾,可旋即,阿蘭人的動作卻令所有人都是變得措手不及。


    原本漆黑的額頭都有些變白了,額頭一片片的汗水不斷順著小辮子流淌到華麗的獸皮袍子上,捏著馬鞭子的手同樣抖動到了極點,遲疑了好久,土倫佐卻是猛吸了一口氣,最後時刻舉起了粗壯的拳頭。


    “聽,聽本頭領命令,全,全,全軍,撤退!”


    這一聲撤說的又快又急,說完之後土倫佐不管不顧的調轉馬頭,徑直向來路狂奔了去,詫異了片刻,打著阿蘭戰旗的貴族們亦是跟在了他身後,身後的阿蘭人戰士好滾滾鐵騎驚愕的讓出了一條寬敞道路,然後跟著土倫佐的旗幟也是向後拐去。


    整個阿蘭人部落猶如一個不斷吞噬自己的怪物那樣,從這個漩渦一樣的通道迅速減少,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居然是已經消失殆盡,順著來路隆隆消失去了北方。


    “誰泄露了消息?”


    暴怒的把望遠鏡重重摔在地上,卑路斯眼睛都氣紅了,無比狂怒的跳著腳嚷嚷著,嚇得身邊近臣無不是瑟瑟發抖的匍匐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沙汗沙,怎麽辦?”


    這功夫,驚慌失措的阿蘭汗正好也是滿麵惶恐跑上來,幾乎是帶著哭腔大嚷大叫著:“圖坦土瓦茲那群低賤的泥巴把所有部落都帶走了,我的所有部落都被他帶走了!”


    “沒用的廢物!”


    看到阿蘭汗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卑路斯忍不住心頭更加失望暴躁,怒罵著直接一個大耳光抽到了阿蘭汗臉上,抽的這個匆匆繼承了自己父親的汗位,披紅帶綠三十多歲花花公子哥一樣阿蘭汗在空中翻滾著跌落下山坡,滾到了山腳下方才咳嗽著噴出帶了幾顆黃牙的血。


    打完阿蘭汗,卑路斯尚且餘怒未消,鷹鉤鼻唿哧唿哧作響,無比暴怒的抽出彎刀大吼著:“都跟著沙汗沙下山,集結各部落還有曹,石,米康等*隊,給沙汗沙追,把這群低賤的阿蘭人通通殺了,一個不留!”


    卑路斯無比淒厲的嘶吼聲中,打著他波斯襖教不滅火大旗的鐵騎軍隊亦是慌慌張張拔營而起,亂糟糟的向山下衝去。


    “這怎麽可能?”


    隱蔽在山背陰處,驚怒交加的咆哮著,薛仁貴無比暴怒的狠狠一拳擊到了山石上,格拉的碎裂聲,山石都為之裂出了縫隙,一股濃鬱的血液沿著他的手背激蕩流下,拳頭重重擦在石頭上,薛仁貴方才痛苦的嘶吼著:“背叛我!郭孝恪他竟然背叛我!”


    “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我們該怎麽辦?卑路斯已經下山了!”這時候反倒是安娜迅速冷靜了下來,拍了拍同樣驚慌失措的李讓腦袋安慰他一下後,指著就在隱蔽埋伏處身前三十多米遠外滾滾前行的波斯鐵騎,安娜急促的對著薛仁貴問道。


    也終於從惱火中醒過神來,眼看著卑路斯的主帥大纛已經越過了昭武九姓的軍隊,二十多萬遊牧部落中,數不清的部落精兵在其貴族大人的喝令下翻身上馬,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樣子,薛禮忍不住艱難的搖了搖頭。


    “敵軍太多了,而且陣營齊整,指揮通暢,貿然出戰,就算我軍渾身是鐵,早晚也會被卑路斯命人磨平。”


    “辛苦幾個月,終究失敗了嗎?”


    極度不甘心的看著遊牧騎兵在不知道那部豪帥吆喝中,先鋒一萬多已經從布置好的平原口埋伏圈衝了出去,尤為不甘心的捏緊了拳頭,僅僅片刻之後,安娜卻又是冷厲的對薛禮吼道:“既然沒有機會了,薛將軍還把我軍陷在這個險地幹嘛?還不快撤?”


    怎麽也沒想到安娜這個女人這麽果決,承認失敗如此迅速,就連薛禮也是為之怔了一下,方才重重點了點頭。


    一萬兩千人,哪怕個個都是天王老子,想要在幾十萬遊牧民眼皮底下隱蔽起來,亦是不可能的,有了曹國人的幫助,薛禮將麾下軍隊分成了四部,絕大部分埋伏在了起伏的山脈餘脈中,僅僅有三千精銳騎兵被帶到了最前沿。


    如此布陣,原計劃是一擊成功,可誰曾想到會出這樣一個變故,通知撤退都要費很大的事,還要隨時小心曹國人脆弱的神經,一旦變節出賣了閩軍,如此多卑路斯主力的包圍下,後果不堪設想。


    還好,忙於追殺阿蘭人,隆隆的鐵騎不斷向外圍奔去,後麵的粟特諸國大軍也是亂作一團,暫時沒人注意到山腳下的閩軍。


    一麵布置撤退,一麵薛禮還熱火朝天的轉圈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土倫佐這個蠢才,夫戰,勇氣也!他這一跑,整個士氣都泄了!讓人一攆上,大軍就得崩潰,整個阿蘭部落完了!”


    “該死,該怎麽通知完顏兄,讓他快逃!”


    薛禮急得直轉圈,另一頭,身先士卒等待殿後撤退的安娜則是頹廢的抱著膝蓋蹲在假山石下。


    假傳聖旨,別說閩國,就連拜占庭同樣是死罪!這一趟一事無成不說,還賠了左武衛,折了完顏阿骨打這個大將,連累了李讓,薛禮等一批人,安娜已經想象不出這一趟迴去李捷的怒火了。


    沉重的心理壓力如同一座大山那樣壓在安娜心頭,幾乎壓的她喘不過氣來,情緒連帶著周圍的軍士同樣神情低落,士氣不振,冒著生命危險在草原征戰如此多日子,死了那麽多戰友,一事無成!閩*法賞罰分明,這一趟這麽重大的犧牲付之東流,也難怪人人沮喪。


    可就在這個時候,除了草原狼吆喝怒罵的追擊聲外,一片死寂的戰場東北角,平地中一聲悶雷突然響起,隆隆的悶響震得薛禮所隱藏的山巒都似乎顫動了,正要領軍後撤的薛禮,安娜忍不住驚愕的端起望遠鏡眺望過去,映入眼簾的卻是騰起十多米高的蘑菇黑雲。


    包圍圈外圍,正好卑路斯的軍馬旗幟走過,突如其來的爆炸氣流把一百多個披著重甲的波斯鐵騎居然徑直的吹飛了起來,爆炸中心的十幾個波斯鐵騎更是連人帶馬被撕開,扯成了無數碎片。


    哪怕做飯用的大鍋都扔了,幾桶火藥閩軍遠征軍卻始終舍不得扔,一直被左武衛步兵保存攜帶著,如今終於派上了用途。


    天空中猶如下了一陣血雨,刹那間防護隊伍被撕開了一道口子,所有波斯軍護衛全都驚呆了。


    腦袋上波斯王冠掛上一塊也不知道是大腿還是肩膀的淋漓血肉,卑路斯亦是無比驚駭的猛地迴過頭,剛剛阿蘭軍經過的那片草地,刹那間卻是活了過來,仿佛靈鬼那樣,無數閩軍披著一塊綠色的草皮站了起來,唿喊著向卑路斯的王旗殺去。


    棄馬拎著長槊衝殺在最前麵,仿佛激怒的豹子一樣,大吼中,郭待封精良的馬槊猶如毒龍出海,順著爆炸邊緣驚呆了的波斯鐵騎鏈甲甲縫紮了個透心涼,向上一挑,至少兩百斤中的波斯鐵騎竟然直楞楞的飛了出去,紮在後頭又是砸倒了兩三個重甲鐵騎。


    飛身跨上奪來的戰馬,一麵控著馬,郭待封一麵高舉起滴著淋漓鮮血的馬槊狀若瘋虎般的對著身後兵士嘶吼著:“將士們,殺賊立功的時候到了,前麵就是叛賊卑路斯,斬其首者,賞千金,封侯!”


    主將的勇武最能激勵士氣,還有著如此激動人心的封賞,左武衛的精銳步兵們更是激動的眼睛發紅。


    仿佛千年前的秦人那樣,端著長槊的閩軍直接放平長槊,奮不顧身的向前衝刺去,依靠速度將沿途一切擋路的波斯護衛軍直接捅下馬,拎著沉重的虎頭圓盾,後麵的跳蕩兵更是仿佛地獄來的魔鬼猿猴,靈活的穿插在一個個驚慌的波斯人左右,上砍騎兵,下砍馬腿。


    刹那間,卑路斯最核心的波斯鐵衛腹心處被捅出了一個血淋淋的窟窿,衝殺在最前麵,郭待封把郭家傳承的家學武藝更是發揮到了極致,一杆馬槊左挑右砍,凡事擋著他的,無不是喉頭出了個血窟窿,嘶嘶噴湧著滾燙的鮮血,慘叫落馬。


    身上精良的明光鎧,甲片上都蒙上了一層血汙,眺望著遠處驚慌失措的卑路斯,滿臉是血的郭待封發狂一般的廝殺著,並在心中狂喊著。


    這封侯的大功,一定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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