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薛禮絕對能幹得出來。


    他天生就有這一刻將軍的心,足夠殘酷,堅韌。後世薛仁貴的故事中,三箭定天山的故事流傳的最過久遠,僅僅發了三箭射死敵人三員大將,就令鐵勒十多萬大軍膽寒,被唐軍幾千騎衝的稀裏嘩啦,紛紛投降。


    不過這一戰的結局卻不是鐵勒人迷途知返,重返大唐朝廷溫暖的懷抱,戲文上的兩族一家親,投降的鐵勒人軍隊永遠沒有這個機會了,受降的第三天,薛仁貴下令,坑殺這十萬降卒,一個不留!


    一直到李捷所在的那個時代,蒙古杭愛山依舊能找到這個殺降遺址。


    殺降二十三天以後,薛仁貴輕騎奔襲鐵勒汗帳葉護三兄弟全部擒拿,這以後鐵勒


    九姓徹底衰敗,消弭在了曆史長河中。


    可見,為了勝利,什麽事兒薛仁貴都下的去手,十萬人都能坑殺了,更不要說這六七千阿蘭蠻夷。


    而且,薛仁貴還有另外一個目的,除掉了這些阿蘭人,等同於剪除福郡王羽翼,到時候就算閩王怪罪,也有功勞可以抵消。


    到底是夥伴,薛仁貴的弦外之音讓完顏亦是動心了,沉默的微微點了下頭。


    眼看著兩個將軍都默認了下來,安娜禁不住急了,她提著腦袋吃著苦到這麽偏遠的地方,就是為了撈點政治好處,好不容易有點甜頭,還沒等過癮呢,薛仁貴就要大刀片子都給砍去,這她如何幹?


    還好,不愧是拜占庭小狐狸,眼睛轉了一圈,她就想到了托詞。


    “二位將軍!如今帕拉多瓦人磨刀霍霍要殺過來,您二位認為,是內部矛盾重重的阿蘭人自相殘殺引起的轟動大,還是帕拉多瓦人突然發現一支六七千人的部落被人滅族了引起的轟動大?”


    很是鄭重的拱了拱手,安娜表情凝重的問著,一句話,卻讓薛禮與完顏阿骨打都是忍不住沉默了下來,好一會,薛仁貴方才為難的搖了搖頭。


    “打,這幫阿蘭熊包肯定不是帕拉多瓦人的對手,定然會暴露出我軍來,不打還不行,難啊!”


    “所以我們既不能暴露出來,還必須要幫這群阿蘭人打贏!”


    看著地圖,最後卻是安娜的拳頭狠狠敲在了上麵,堅毅的說道。


    一轉眼,三天過去了。


    論動員能力,任何農耕民族都比不過這些遊牧民,哪怕閩國也一樣,短短三天,帕拉多瓦人十六個部落超過八層的男丁就被調動起來,氣勢洶洶的殺向土肥圓所在的部落。


    這要是讓閩國動員同樣的府兵,至少需要六到八天,還好,農耕民族同樣有著遊牧民族所沒有的優勢,旺盛的生產力可以供養一支完全脫產的常備軍來應對各方麵挑戰,那就是閩國赫赫威名的十六衛。


    說道那兒就遠了,閩軍十六衛主力如今還多是在京師以及興都庫什山脈一線,帕拉多瓦人卻是實實在在的近在眼前了,僅僅半天的行軍,亂糟糟的兩萬阿蘭遊牧騎兵已然逼近了土肥圓的營帳。


    不過留給他們的,卻是一片白地,帳篷都搬走了,搬不走就燒,扔了一地牛羊骨頭。


    “該死的懦夫土倫佐,讓他逃了!”


    眺望著一地狼藉,帕拉多瓦諸多部落的老大帕克拉,一個長得相當兇殘,留著半禿的發辮,細長山羊胡子,全身肌肉將皮袍子撐得鼓鼓的壯漢惡聲怒罵著,狠狠一馬鞭抽向了一旁,啪的一聲中,侍奉在他麵前的奴隸竟然被打趴在地,爬不起來了。


    “大哥息怒,就算他土倫佐猥瑣,丟下草場逃了,他貪心的帶上全部族人,又能逃到哪兒去,沿著阿姆河向南追,我們就一定能追上!”


    帕克拉身旁,同樣騎著雄壯的戰馬,卻顯得略為老成的帕拉多瓦二號人物帕克桑禁不住在一旁勸說著,不過提到土倫佐時候,他眼中還是冒出來尤為怨毒的飲恨。


    那天閩軍讓土倫佐納投名狀殺得帕拉多瓦部落頭人,好死不死是他最器重的大兒子,殺了他的繼承人,還把他的部眾掠奪去不少,牛羊一頭不留,這個仇恨可是結大了!


    “老二你說的不錯,放心,老子一定幫你把那個敢和我們帕拉多瓦氏族做對的混蛋卵都捏出來!哥幾個,咱們走!”


    兇殘大漢的怒吼中,十來個同樣兇惡帕拉多瓦酋長同樣吼叫著答應著,跟著十多個部落旗幟,兩萬阿蘭輕騎兵猶如怪獸那樣兇殘的向前奔走了去。


    雖說遊牧民族自由自在,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似乎無跡可尋,但事實上,哪怕頑強的遊牧民族也有這人生存的必須需要,不可能完全生活在幹旱荒蕪中,沿著水草分布,就能找到他們的蹤影。


    沿著阿姆河的支流一路向南狂奔,半路上還發現了不少被劫去,帕拉多瓦部眾故意留下的痕跡,又是僅僅半天時間,帕克拉的騎兵就在中亞草原平坦而寬闊的曠野裏,攆上了土肥圓的部落。


    倒是有些出人意料,老弱婦孺的部眾被土肥圓藏了起來,而他也真糾結到了圖坦土瓦茲氏族的全部力量,大約八千五六百的圖坦土瓦茲輕騎兵列陣在蜿蜒的阿姆河支流河道另一端,鬣狗那樣兇殘卻小心膽怯的蟄伏著。


    “來人,給老子衝,捏出圖坦土瓦茲這群雜碎的卵來!”看到敵人,帕克拉第一個兇惡的怒吼咆哮起來,不過沒等他衝出去,帕克桑卻是抓住他的皮袍子把他拉了迴來。


    “等等,大哥!土倫佐的人,就算加上了他圖坦土瓦茲全族,也不是我們的對手,那他還不逃,在這兒等著我們送死做什麽?這裏麵一定有陰謀!”


    帕克桑昏花的老眼陰霾的看著對岸圖坦土瓦茲騎兵,警惕的勸說著,不過聽的兇漢大酋長帕克拉卻是不屑的晃了晃他滿是小辮子的腦袋:“陰謀個裘蛋,他土倫佐就是舍命不舍財,怕咱們把他的部眾搶去,好好!死的又不是我兒子,老二你先去探探路好了!”


    帕克拉妥協的揚了揚他雙手手掌,一句死的又不是我兒子卻正好刺激到了帕克桑心中的痛,陰毒的點了點頭,老家夥唿哨一聲,領著幾百個本族勇士,駕馭著戰馬奔到了河邊,隔著凍得頗為結實的河流,指著對岸土肥圓的大旗就罵了起來。


    “土倫佐,我們帕拉多瓦部族與你們圖坦土瓦茲部族一向無仇無怨,而且沙汗沙與大汗還有禁令,禁止部落互相攻訐,我兒子更是不可能主動找你惹事,你這個畜生,憑什麽對我們帕拉多瓦部族下此毒手。”


    “還有你今天集結如此多圖坦土瓦茲騎兵,真要和我們拚個舉族滅亡嗎?”


    雖然是罵陣講理,不過帕克桑也把這麽多天帕拉多瓦人的疑惑喊了出來,有粟特人肥牛劫掠,你土倫佐幹嘛閑的蛋疼過來打我們帕拉多瓦人?腦袋被驢踢了還是粟特妞玩多了玩上火了?


    他那兒知道土肥圓也是有苦自知。


    好好在家玩女奴,卻被一群神兵天降的閩軍來個抄底兒,而且在土肥圓的忽悠下,他的十一個兄弟親戚全都自投羅網,被閩軍全都抓了起來,三天時間,拿著各個酋長的命令,安娜將圖坦土瓦茲三萬八千部眾全都合攏在了一起,有了這麽多人質,老婆,孩子,命根子都掐在閩軍手裏,他們是不拚也得拚。


    在十一個兄弟親戚殺人般的目光注視下,土肥圓哭喪著臉亦是領著本族勇士跑到了陣前,隔著冰河大聲的嚷嚷著。


    “帕克桑老頭你聽著,你們帕拉多瓦人做下什麽事你們自己還不清楚嗎?曆年欺淩我們圖坦土瓦茲人,劫掠我們的牛羊,搶奪我們祖先傳下來的草場,當年我叔叔土倫拜耳就是你們所殺,今天,老子就是要讓你們嚐嚐什麽叫喪親之痛!哈哈哈哈!”


    心裏悲催,土肥圓笑的比哭還難看,可離著這麽遠,看在帕克桑眼裏卻是無比得意。


    聽著土倫佐的吼聲,帕克桑腦海中的問號卻是更多了。


    土倫佐說的這些理由都是事實,沒錯!當年他叔叔土倫拜耳也的確在衝突中被帕拉多瓦人殺了,可那是幾百年前的老黃曆了?爭奪草場,弱肉強食,一向是草原常態,而且草原人也不會因為這些就那全族作為賭注拚死一搏。


    惡劣環境下的草原人可現實的很,什麽仇恨輕易盟約朋友都沒有生存要緊,要不一聽土肥圓往死得罪了帕拉多瓦部族,他那些兄弟親戚為何走的這般幹脆痛快。


    土倫佐如此的有恃無恐翻舊賬,反倒是讓帕克桑遲疑了起來,這個混球敢如此硬氣在這裏等著自己,要麽就是有所憑借,要麽就是他瘋了,可他瘋了,圖坦土瓦茲這麽多貴人頭人也跟著他一起瘋了嗎?


    如此情況,倒是讓帕克桑遲疑了,一時間不敢渡河進攻。


    不過他遲疑了,兩萬多帕拉多瓦人在河那邊傻站著,卻讓土倫佐又忍不住叫苦了,想著閩人大爺的吩咐,土肥圓酋長咬了咬牙,迴頭就對身邊親信吩咐了幾句。


    打著馬肚子狂奔迴了去,不一會,土肥圓親信十多人扛著一個長條東西過來,囂張的搖蕩在半空中,一瞬間,卻是看的猶豫不決的帕克桑老眼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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