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濃的黑煙在大馬士革上空飄蕩著,一群群的烏鴉禿鷲亦是難聽的呱呱叫著,在它們的叫聲中,襯托的好不容易爬上來的太陽都是顯得灰白昏暗,死氣沉沉。


    一夜的激戰,半座城都毀在了這場叛亂中,房屋燒毀的僅剩下半片漆黑廢墟,街道上淤積了不知道多少具插滿箭矢的屍體。


    一個個哈裏發禁軍還穿行在街口,不斷搜尋著,偶爾見,有心驚膽寒的暴民叛亂者從廢墟中被攆出,不由分說就被這些哈裏發禁軍按在了街頭,哪怕他們哭喊的再淒慘,這些鐵血心腸的沙漠漢子也是毫不憐惜高舉起了彎刀。


    哢嚓~頭顱飛落。


    還有不少殺紅了眼的哈裏發禁軍闖進平民的聚居區,搶奪財務,若有阻攔的也是被當做叛亂者,就地斬首,半個大馬士革又是淹沒在了恐懼混亂中,可憐無數市民昨天還高高興興慶祝著宰牲節,今日就做了刀下亡魂。


    對於麾下的搶掠,禁軍軍官似乎也不在意,而且有意縱容,反正他們是來自麥加的戰士,和大馬士革的部落又不熟。


    這年頭,能約束住軍隊不搶掠的,恐怕也隻有閩國了,而且閩軍也不是不搶掠,而是不因為搶掠而亂了戰鬥陣型,戰鬥過後,方才由軍官帶領有組織劫掠,或是劫掠這活兒幹脆由夥食班等非戰鬥人員代理了,然後全隊平均分贓。


    如此暴行下,大馬士革的居民們與這些哈裏發最忠誠的戰士間,本來就有的隔閡完全變成了仇恨。


    伊本與霍拉桑太自大了,憑著兩千多早已經暴露在侯傑眼中的埃及軍隊以及臨時糾結的數千暴民,就以為可以打下整個大馬士革城,的確,如果缺乏防備,還真有可能讓他們打進皇宮,可惜,侯傑等著的就是他們的叛亂,提早把哈桑帶離了皇宮不說,守衛外城的哈裏發禁軍亦是早早就等候在各個城門,等信號一發,蜂蛹的哈裏發禁軍就如餓了幾天的狼狗班被放進城。


    萬多人缺乏指揮淩亂的隊伍根本不是這些職業殺人機器的對手,血腥殘酷的肉搏巷戰打散了叛軍攻勢,旋即,就是一場血腥的屠殺。


    昨夜還夢想著皇宮中金山銀山戰利品的狂徒們,冰冷的刀終於讓他們發熱的頭腦清醒過來,徹底的涼下來。


    成筐成筐的猙獰人頭吸引來成群的蒼蠅,被一隊隊禁軍興奮地拿去報功,然後被運往城外,堆放在各處城門震懾叛徒,行走在這猶如修羅場一般的城市街道,騎在神俊的阿拉伯戰馬上,抱著兩個木頭盒子,侯傑的臉頰上卻滿是若有若無的笑容。


    在一百來個滿是憤怒的大馬士革本地衛隊護衛下,侯傑一行徑直的去往了位於城西的漢誌總督宅院。


    昨夜的暴亂中,侯賽因的宅院亦是在叛亂的戰場中央,院牆上滿是鮮血以及刀劍遺留下的痕跡,顯得頗為破敗淒慘。


    侯傑歪了歪腦袋,立馬有人高馬大粗壯的軍士上前砸門,咣咣的聲音響了好半天,才有滿是兢懼的總督府奴隸開門出了一條小縫,警惕的問著:“你們是誰?”


    “敘利亞總督侯傑,找你們漢誌總督侯賽因大人。”


    看著騎在馬上侯傑那傲慢的身姿,生生打了個哆嗦後,幾個奴隸方才火燒屁股那樣向後堂跑去。


    幾刻鍾後,侯賽因方才出現在了大門口,與昨日相比,他仿佛又老了十多歲,兩個深陷的眼圈黝黑,眼白裏滿是血絲,就連一貫打理的整整齊齊棕色的頭發也是淩亂的披在肩上。


    蹣跚的在奴仆顫抖下走出來,看著馬上的侯傑,侯賽因一雙眼睛幾乎完全紅了,強忍著方才用顫抖的聲音艱難問候道:“侯埃米爾別來無恙,不知道找本埃米爾有何貴幹,如果是問罪的話,我想,昨日我已經道歉過了。”


    “不!不!”趕忙搖著頭,侯傑笑著跳下馬來,抱著兩個盒子就快步走到了侯賽因麵前,居然微微像他鞠了個小躬。


    “這趟來,侯某是來向埃米爾大人謝罪的!”


    “謝罪?”


    侯賽因的迷惑不解中,侯傑淡笑著把兩個盒子放在他腳前,方才不慌不忙的解釋著:“昨日大人通過那些阿薩辛刺客暗示本總督,阿薩辛刺客的頭目就在我們這些人中,最後挑出了埃及總督,結果侯傑沒有重視,果然,昨晚埃及總督就反了,多虧了哈裏發處置英明,禁軍將士奮勇殺敵,放才沒釀成大禍。”


    “為此,侯傑特意將兩個禍首的人頭獻給侯賽因大人,還請侯賽因大人原諒。”


    聽著侯傑輕描淡寫的解釋,一時間侯賽因覺得眼前都冒出了金星,臉上刹那間變得慘白,腿發軟,如果不是奴仆攙扶著,這一下他就差點摔過去。


    足足半分鍾,侯賽因方才恢複過來,卻是強做淡然的對侯傑也是半鞠了一躬,聲音顫抖的抱歉道:“本埃米爾出來匆忙,還未曾洗漱,還請敘利亞總督稍候片刻。”


    說著,侯賽因竟然轉過身迴了府,旋即埃米爾宅院的大門又一次緊緊閉上,這一次,足足讓侯傑等了快半個時辰,侯賽因方才再次出來。


    與剛剛的衰老頹廢明顯判若兩人,這一次侯賽因明顯好好收拾了一下,胡須頭發梳理的整齊,身上衣服也更換了一套整潔的,在家奴的陪伴下再一次走出了府,對著侯傑施了一禮後,麵無表情的打開了兩個盒子。


    伊本與霍拉桑的人頭明顯經過了清晰,雖然因為失去了全部血液而變得慘白,不過容貌栩栩如生,看著兩個昨夜還在於自己密談的友人如今這般放在自己麵前,繞是心裏有了準備,侯賽因的身體依舊劇烈的顫動了下。


    “多謝敘利亞總督送還。”


    又是麵無表情的道了聲謝,侯賽因自己抱起了兩個盒子,扭頭迴了宅院,第三次,漢誌總督宅院的大門緊緊關閉起來。


    侯賽因最後的淡然表現,讓侯傑也是詫異的搖了搖頭,方才迴神翻上戰馬,對著剛剛砸門的兵長歪了歪腦袋。


    “我們走!”


    一百多彪悍的騎兵再一次奔馳在滿是血泊的大馬士革道路上。


    哈裏發禁軍的兵亂直到當天中午方才被收攏,踩踏著覆蓋住靴底兒的淤血,這些沙漠出身的遊牧戰士方才揣著飽飽的腰包出了城,遺留下大半個毀滅的城市以及滿城市人仇恨的目光。


    玄機,大批躲過一劫的穆斯林才在各個教區毛拉,阿訇的組織下湧上街頭,帶著複雜的心情清理掉滿城屍骸。


    直到第三天,城市才恢複了一點升級,不過哪怕到了這個時候,血依舊在城市中流淌著。


    市場的邊緣,十多個打木樁被擺在了專門處決犯人奴隸的邢台上,在袒露著上身,渾身蠻肉的劊子手拖拉下,十二個阿薩辛刺客少年被拖了上來。


    “哈裏發有令,阿薩辛教派異端,一律處死,以儆效尤!”


    對著紛亂看熱鬧的人群,同樣胖乎乎挺著個肚子的哈裏發傳令官高聲的嚷著。


    被重重的摔在最前麵的木樁,腦袋按在上麵,看著議論紛紛的民眾們,薩拉僅剩下的一隻淡藍色眼睛中卻滿是安詳與寧靜,到現在,在監獄中奇跡一般出現在眼前的一行小字依舊迴蕩在他腦海。


    那是用華夏小篆書就得,迴到失敗的地方,日落十分,在兩石之間主的神光指引的地方尋找,用謊言來報複瀆神者,當黃帽子的邪惡受到懲罰時候,主會張開懷抱迎接你的歸來。


    失敗的地方也就是他們設下埋伏的地方,在那裏,薩拉找到了那一堆羊皮卷,幾天前,廣場上黃帽子的隻有埃及總督伊本,而如今,他們被處決,正好應了第三段主會張開懷抱來迎接你。


    真是帶著欣喜與笑意,薩拉閉上了眼睛,緩緩的祈禱著。


    “全知全能的主,您忠實的仆人來了,請為我敞開天堂的大門……”


    哢嚓~劊子手沉重的大刀猛地沾下,噴湧著鮮血,十二個人頭頓時帶著他們最後的秘密飛了出去……


    另一頭,咯吱搖曳的聲音中,十幾個老仆人的守護著一輛破舊的馬車也是緩緩開出了大馬士革南門,與進城時候千人擁戴截然不同,已經被解除了漢誌總督身份,落魄如斯坐在車上抱著兩個盒子,侯賽因那雙深陷的眼窩中,滿是血絲的雙眼中依舊帶有懾人的神光。


    敘利亞總督府,一壺熱咖啡還在緩緩散發著濃香,好一會,濃鬱的黑色液體放才被侯傑小心倒進一個瓷杯中,不過沒等他吹吹熱氣慢慢品嚐,麵前書房的大門,忽然被猛地一腳踢開,旋即一個黑色的影子滿是怒氣湧了進來。


    “為什麽?為什麽還要殺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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