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暴露閩國的影子,李缺以及其部下所用弩弩臂都是中東特有的筋角複合弓,精心打造下性能甚至比金屬弩臂還要勝一籌,唿嘯聲中,一支支勁弩手槍一般被射出,甚至射穿了兩三個人體方才力竭,一個個中箭的阿拉伯人猶如觸電般身體劇烈顫抖著爆出血洞,足足扭動幾下方才倒地斃命。


    一輪弩箭,將僅剩下的四十多騎兵護衛又帶走了十多個。


    不過埃米爾護衛的亡命這時候卻顯露了出來,毫不顧忌死亡,剩下三十多人掉轉馬頭,滿麵猙獰踩著同伴的屍體,猶如一個個嗜血怪物那樣嘶吼著向外衝了出來。


    “絆馬索!”


    似乎感覺到了迎麵撲來淩厲的殺機,李缺又是揮刀大吼起來,其餘人依舊在裝填弩箭,兩個鐵血少年丟下弩,忽然從地上摸出一條鎖鏈,用力的就拽了起來,仿佛弓弦般嘎吱的聲音中,一根根早已經布置好的絆馬索猛地彈起一地灰塵。


    可仿佛沒看到一般,三十多個扈從阿拉伯騎士一如既往的縱馬向前狂奔著,極高的馬速撞上絆馬索,馬匹的哀鳴中沉重的阿拉伯馬滾地葫蘆般向穀口李缺一行撞了來。


    骨骼斷裂咯咯的聲音清晰可聞,如此沉重的撞摔在地上,有的騎兵當場胸膛都陷了進去,脖子不自然的扭曲,顯然是不活了。不過撲麵而來的沉重馬身帶來唿嘯的風聲,同樣逼得李缺一眾阿薩辛也不得不讓開了穀口。


    希律律~


    馬頭被向上勒到了極點,最後一匹神駿的阿拉伯戰馬生生從三條絆馬索數米的距離蹦了出來,噗嗤兩聲,李缺眼睜睜的注視下碩大的馬蹄一先一後陷進了兩個為侯賽因開路的阿拉伯鐵衛後背,然後一步一個血印從李缺身邊狂奔了出去。


    “殺了他!不要讓他跑了!”


    第一次出任務,好不容易剪除了目標身邊的力量,甚至將目標逼到了絕境,卻出了這麽個幺蛾子,李缺心頭的憤怒可想而知,橫刀被隨手丟在一旁,一顆黝黑沉重的銑鋧就到了李缺白皙卻滿是繭子的手掌中,一刹那,李缺眼裏隻剩下手中的銑鋧與侯賽因的後心。


    可就在要出手的一刹那,一聲慘叫卻硬生生將她的神分了迴來。


    前方的阿拉伯鐵騎摔得很重,幾乎是骨折當場身亡,後麵摔在他們身上的阿拉伯人雖然狼狽卻依舊有著一戰之力,趁著阿薩辛的注意力全都被侯賽因吸引住,這些死人堆裏爬出來如狼似虎的揮刀就向阿薩辛刺客們的後背砍去。


    這一聲慘叫就是有著藍色瞳孔的薩拉發出的,而且在他背後,那個阿拉伯護衛又猙獰的輪起了帶血的第二刀。


    一麵是弟子同袍的生死,一麵是漸行漸遠的必殺目標,一瞬間,李缺猶豫了。


    噗嗤,古樸中暗藏鋒利的銑鋧短矛端端正正釘在了腦門上,帶著第二刀的猙獰狠笑,阿拉伯武士倒飛著出了去,隨手向侯賽因甩出了第二顆銑鋧,李缺頭也不迴就奔向了她的部下。


    十多把雨傘被從這些阿薩辛背後一起取下,對著拿著彎刀衝上來的阿拉伯護衛騎兵猛地撐開,也不知道觸發了什麽機關,噗嗤噗嗤的響聲中數不盡淬過毒的幽藍色鋼針被儲存在傘柄中高壓氣體吹出,瞬間十多個阿拉伯人臉上就紮滿了鋼針,滿臉是血的丟了刀滿地翻滾,痛苦的哀嚎著。


    也沒去管那些失去戰鬥力的阿拉伯人,李缺焦急的將倒在地上的薩拉拽起,一麵翻看著他背後的傷口,一麵關切的詢問著:“怎麽樣?傷到脊柱沒有?”


    “你管我做什麽!沒有殺了那個目標,你愧對了父親大人的信任,愧對了真主的神聖使命!你這個賤女人!”


    猛地被推開,在李缺驚愕的注視下,這個來自高加索的藍瞳少年惱羞成怒的對同伴大嚷著:“快追!”


    “等等!”


    帶著惱怒,二十來個阿薩辛全都迴過了頭。似乎把剛剛的驚愕與溫情全都收迴了心裏,李缺古井無比的伸手指向了地上。


    “跟著血跡,他逃不了了。”


    第二枚銑鋧雖然沒有致命,畢竟遺留下了蜿蜒的血痕,看著地上星星點點的紅色,對視了一眼,二十多個阿薩辛狂奔著就追了出去。


    奔跑在隊伍最後麵,沒人注意到,李缺綠色的瞳孔中,多出了一抹悲哀。


    一隻海東青,在阿薩辛們的頭頂盤旋不止。


    所有的阿薩辛訓練,艱苦到了幾乎變態的程度,禁絕女色,清心寡欲,每餐食用的食物幾乎沒有一點調味葷腥,寡淡的令人發狂,為的就是不染氣味不長贅肉而影響行動,每天除了格鬥廝殺,還要負重狂奔幾十裏,如果不是憑著一腔宗教狂熱,普通人根本撐不下來。


    所以訓練出來的阿薩辛簡直就是殺人機器,而且除了格鬥,這些剛剛長成的少年刺客還有這各種各種輔助設備,狗就是其中之一。


    從隱蔽處尋找到專門訓練的埃及追蹤犬,體細尖長與金字塔墓碑中刻畫的一模一樣黑犬僅僅在地上嗅了嗅,就立刻狂奔了起來,跟在後頭,二十多個阿薩辛奔跑的竟然猶如奔馬,轉眼間消失在了斷斷續續的安卡托利亞山路中。


    追趕的遊戲一玩就是半天。


    就算隨手射出的銑鋧,也是紮在了大腿上,繞是侯賽因窮苦出身,又經曆過戰陣,深深的傷依舊讓他步履蹣跚。


    與最後一名衛士同騎一馬,狂奔了半天,連馬都跑死了,兩人又是氣喘籲籲的攙扶著,傴僂的向南麵跑去。


    小亞細亞靠近南部的地區地勢平坦,雖然經過阿拉伯大軍的蹂躪,當地駐軍依舊不少,找到了城市,或許就能找到生路。


    一縷縷血跡撒在地上,一座座山被拋在身後,從來沒有過的狼狽中,侯賽因拚命地向前逃竄著。


    終於,層層疊疊的山巒突然消失不見,出了一處山穀,視野豁然開朗起來,一塊塊開墾過又被拋荒的痕跡顯露了出來。


    頭一次,侯賽因覺得眼前的夕陽平原是如此美好,帶著劫後餘生欣喜,這位出身高貴的阿拉伯王室伊瑪目亦是忍不住毫不顧形象的大笑著拍著最後一個護衛的肩膀,兩人依靠著向海邊走去。


    可是沒走兩步,侯賽因的身子卻是僵在了那裏,迎著夕陽,十多個長條的影子忽然倒映在了身前,驚駭的迴過頭,同樣氣喘籲籲卻暗藏著無盡殺機的幾十個阿薩辛黑色衣袍映入了他眼中。


    瞳孔猛地長大到了極點。


    “殺了他!”


    努力的調息均勻唿吸,李缺又是擺了擺手,四十個鐵血少年端著弩拿著劍猶如雁翅一樣包裹了過去。


    猛地拔出彎刀,最後一名阿拉伯侍衛拚死就要衝上去拚命,卻不防侯賽因猛地抓住了他的背甲。


    “也許真主就安排我今天迴到他的懷抱。”


    對著氣喘籲籲的護衛,侯賽因搖了搖頭,推著他到了身後,滿是從容自己走到了前麵,苦笑著說道。


    “阿薩辛們!你們的目標是我,穆聖不倡導濫殺無辜,放過我的護衛可否?”


    一聽不濫殺無辜,李缺頗為不屑的冷笑了一下,去過拜占庭,她可見識過打著聖.戰旗號的遊牧大軍多麽殘暴。


    不過,聽著侯賽因的講理,四十多個阿薩辛互相對視了一眼,竟然齊齊停了下來。


    就算極端派,他們也信奉伊斯蘭。


    推著戀戀不舍的護衛猛地向後一甩,旋即侯賽因卻是盤腿坐了下,從懷裏摸出一本《古蘭經》,緩緩翻看。


    “旬月的誦經我還差最後半章,念誦完,你們就可以殺了我,雖然陣營不同,願真主保佑你們!”


    李缺明顯感到了不妥,這樣的話拖的時間太長了,不過無聲的交流過後,這群自己帶出來的精銳刺客竟然再一次默許了。


    穆聖教導,不能砍殺念誦《古蘭經》的信徒,哪怕他是個罪犯。


    左右探看了一眼,周圍方圓幾裏之內都是破敗的渺無人煙,僅有被燒毀的村莊存在,再看著滿是虔誠的一群麾下,李缺終於還是妥協的點了點頭,旋即給薩拉使了個眼色。


    拔出刀,薩拉會意的站到了侯賽因身後。


    呐呐的阿拉伯誦經聲似乎透著另一個世界的神秘,寶相莊嚴的盤坐在地上,全神貫注誦經的侯賽因還真猶如一樁虔誠信徒那樣安詳寧靜,似乎生死都真的置之度外。


    他頭頂,一隻海東青盤旋不止,鳴叫不止,似乎也在哀悼著即將殉教的虔誠信徒。


    在他背後,身披黑衣,高舉著彎刀臉都蒙的嚴嚴實實的薩拉這會倒有種惡人之相,讓人看了別扭。


    之前作為侯傑最大的政敵,侯傑倒沒少評價侯賽因,整日裏這個家夥天天念叨低賤的唐人,給李缺的印象是個狂妄自大,目空一切的種族狂熱者,不過今天,看著這個男人一副看破生死模樣,而且淡然的讓護衛逃脫求生,而不是拖著他一起死,這份氣度,倒是個人物,讓李缺敬佩了幾分。


    最後一段《古蘭經》並不長,僅僅一分鍾左右,侯賽因就已經念誦完結,平和的收起了經書,旋即對身後的薩拉點了點頭。


    將一點敬佩丟在一旁,滿是完成任務上天堂的欣喜,薩拉雙眼滿是猙獰的兇光,高高揚起了雪亮的彎刀。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中一直盤旋著的海東青忽然嘹亮的長鳴一聲,俯衝了下來,與此同時,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吼猛地在阿薩辛們的背後響起。


    “休傷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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