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世土耳其的夏日就是尤為的烤人,向前推一千四百多年,尚且屬於羅馬的安卡托利亞同樣暴烈的毫不遜色。


    濃鬱的太陽炙烤著大地,蒸騰的熱氣烤的地上空氣都是火辣辣的蒸騰而起,甚至連駱駝都烤的蔫蔫的,盡管從大沙漠中出來,一個個阿拉伯騎兵同樣是無精打采,更不要說被強製過來推車的安卡托利亞民夫了,懶踏踏的模樣更是出工不出力。


    看著這一切,麥斯萊麥憂心忡忡。


    出發之前征討拜占庭帝國的阿拉伯人十多萬大軍什麽狀態他可知道的清清楚楚,就算阿拉伯以搶掠起家,補給時斷時續,不說君士坦丁四世夠狠,抵擋不住一處就放火燒掉一處,堅壁清野,單單經過十多年來迴的拉鋸戰,曾經富饒的小亞細亞糧倉已經完全被打成了廢墟,十多萬大軍單靠搶掠根本填不飽肚子。


    這種情況下,還要與頑強抵抗的希臘人作戰,哪怕沙漠中走出來最頑強的真主戰士依舊危機四伏,搖搖欲墜。


    而且感謝埃米爾侯,他從東方又為阿拉伯帝國帶來個新詞,漂沒!


    沒經過一個地方,需要地方檢察官發動民夫幫助運輸時候,麥斯萊麥運輸的物資都會莫名其妙的少一筆,偏偏賬本上這些可惡的大馬士革文官做的風雨不透,什麽地方丟了袋糧食,什麽地方壞了包鎧甲,記得跟真事兒一般,一個個在清真寺叫嚷的還理直氣壯,當著真主名義發誓與自己賭咒。


    雖然明知道東西是被這些貪婪的足以領魔鬼趕到自愧不如得文官貪墨了,偏偏講不出理,弄得麥斯萊麥這個幾輩子大字不識一個的部落軍官想發作都沒地方去,憋的要死。


    還好,這樣路途可算走了一大半,再有幾天功夫,就可以運送到前線阿拉伯大軍軍營中,運完這一趟,麥斯萊麥發誓再也不會和這些該下火獄的文官打交道了。


    守著沒了一半的物資,麥斯萊麥隻能如此安慰自己。


    攜著軍隊慢吞吞行走在安卡托利亞崎嶇的山路上,麥斯萊麥渾然沒注意到,沿途的山坡上,不知多少雙綠油油的眼睛正盯著他。


    閃光忽然在山坡上一閃而逝,李缺將被太陽曬得發熱的望遠鏡收進懷裏,明媚的翠綠色眼眸中閃爍過了一層陰霾。


    “再有半天時間,這群傻瓜就會進入預定的伏擊圈,按神聖的侯埃米爾吩咐,爾等各自進入自己指定位置,按計劃出手,務必要一擊必殺!”


    “願為真主獻身!”


    盡管李缺麵罩下的聲音都顯得沉悶了些許,足足四十多個侯傑收養鍛煉的黑衣少年死士依舊將每一個字都全神貫注聽進腦海,聽進心裏,旋即用拳頭重重一敲胸膛,狂熱的四散下了山坡。


    其中五個少年是跟在李缺身邊行動,在鷲巢中接受阿薩辛刺客如此長時間的訓練,五個人都顯得尤為興奮,尤其是挨著李缺那個瘦削少年,哪怕黑色的麵罩遮住了大半的臉,湛藍的瞳孔中依舊滿滿的躍躍欲試。


    貓著腰穿行在山坡,那少年忽然頗為興奮扭頭向李缺輕快的詢問道:“黑師,完成這件任務,是不是死後就能進入真主的天堂,再也不用出來了?”


    猛地心中一顫,李缺那雙翠綠的眼眸依舊宛若古井無波一般,冷然哼道:“辦好你眼前的差事!一切審判自有真主來進行!”


    李缺冷冷的態度非但沒有打消少年們的興奮,那個叫薩拉,來自高加索有著湛藍眼睛的少年反而一麵奔跑一麵亢奮的喃喃祈禱起來。


    “主,願薩拉這一次能為先知父親戰死,死後永遠投入您的懷抱,薩拉還與那位綠色眼睛的天使姐姐有約,求您將她桑賜給我!”


    藍眼睛虔誠的祈禱還帶動了另外幾個少年,小聲的祈禱聲此起彼伏,聽的李缺心裏卻是真真難過。


    就算時刻提醒自己,這是一群死人了,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每天就在鷲巢,悉心教導這些孤兒,李缺還是不可抑製產生了一種師生之情,這些孩子就宛若她的學生後輩那樣。


    這段時間也不是沒經曆過生死,自己到來後,侯傑對鷲巢的需求也大了起來,經常從這裏抽調幾個十幾個青年出去執行任務,有的帶著一身傷迴來了,有的再也沒迴來,還有重傷的僅僅來得及告別一聲,就被鷲巢的人帶到了一旁的告別密室中,誰也不知道侯傑如何處理了這些少年。


    不過每一個孤兒少年走時候,都是滿麵的平靜與向往,每當麵對這一幕,李缺非但不能安心,反而一股濃鬱的罪惡感總是在心田盤旋不去,她可知道,所謂的天堂就在這些少年的身旁,根本是個阿芙蓉迷hun藥布置出來的yin亂窩,非但不神聖,反而充滿了肮髒與下流的東西。


    薩拉說的天使姐姐,那些侯傑培養出的女奴,恐怕綿綿的情話也不知道和多少人說過了,根本就是虛偽的。有時候,知道的太多對人來說反倒是一種痛苦,李缺寧願當初侯傑沒有讓自己看到鷲巢的全部秘密。


    像薩拉這樣茫然無知就算死也是幸福期盼的,多輕鬆?


    “隱蔽!”


    一聲輕吼,李缺帶頭鑽進事先布置好的草坑中,旋即幾個死士少年也打斷了祈禱跟了進去,趴伏在草叢下黑漆漆的坑道中,李缺緊咬著嘴唇,將一切複雜的心思都埋在心底。


    崎嶇的安卡托利亞山路上,小了一圈的八十多輛大車悠悠的從山腳露出了身形。


    為了催糧,麥斯萊麥一共帶迴來了兩百多個阿拉伯精銳輕騎兵,加上運輸大車的當地民夫,一共大約五百多人的車隊牽著駱駝蔫蔫的慢吞吞走在大道上,拖成一條長長的蛇陣。


    就算精銳的阿拉伯輕騎兵這會都有些無精打采,三三兩兩堆積到一塊,行走在車隊前後。


    這些天不是沒有小偷強盜盯上車隊,安卡托利亞在三個帝國的血腥爭霸中耗盡了元氣,尤其是最近這次阿拉伯西征,蝗蟲一樣的大軍更是吃光了小亞細亞居民家最後一袋糧,最後一頭羊,已經餓得猶如骷髏一般的希臘饑民同樣不甘心這樣荒草一般死去,搶掠是在所難免。


    不過他們抹那點東西相比於這些天麥斯萊麥和他的部下眼睜睜注視下失去物資,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在一個個阿拉伯騎兵注視下,車隊糧包眼睜睜就空了。


    盜賊他們不怕,這些天也不知道砍下了多少覬覦車隊的盜賊腦袋了,可這種眼睜睜所見卻追不迴來的無力感,也難怪這些打破了羅馬人幾十萬大軍的好漢這般無精打采。


    看著身前層層疊疊仿佛走不完的山路,哪怕麥斯萊麥都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暗暗咒罵一聲,這該下火獄的破山路。


    口幹舌燥的嗓子都要裂開了,就在麥斯萊麥打算揮手讓麾下休息一下喝些水的時候,冷不防前方山上,一抹刺眼的銳利光輝突然猛地映入了他眼簾。


    愣神的看了兩眼,麥斯萊麥撕心裂肺般的嘶吼起來:“敵人襲擊!真主的戰士,應戰!”


    話還沒等喊完,猛地射過來的勁箭打在盔甲上,直接將他打下了駱駝。


    天空中,落下的石頭與箭矢猶如雨點兒般兜頭砸了下來,這麽多天,運糧的征討羅馬大軍還沒遇到過這麽大規模的襲擊,一時間被打亂了陣腳,一個個騎兵慌忙從駱駝下跳下躲在後麵,一個個車隊的民夫更是直接抱著頭四處狼狽鼠竄,四散著套亂了開。


    也不知道蓄意盯了多久了,亂哄哄的喊殺聲從四麵八方到處傳了來,數不清衣著破爛的希臘難民,各路盜匪,甚至一些窮苦阿拉伯人輪著木棒,糞叉子,彎刀,東羅馬軍丟下的武器甚至幹脆就是塊板磚,餓虎撲食那樣嘶吼著向下撲下來。


    至少十多倍於這些阿拉伯西征軍,如此密集的攻勢打的精銳的阿拉伯輕騎兵也是懵了,拿著弓箭驚慌的縮在駱駝後麵。


    夾雜在這群人中,還有著數十個全身蒙著黑衣的彪悍武士,擠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麵,手中端著精致的小弩,每當駱駝後麵的阿拉伯騎兵探出頭,總是精準的一弩釘過去。


    捂著箭傷從地上爬起來,一眼望去猶如蝗蟲一樣瘋搶的盜匪難民掠奪下,運往軍隊的大車肉眼可見少了下來,生生吐出一口血,麥斯萊麥猙獰的跟個惡鬼一樣暴怒的嘶吼著。


    “殺!絕不能讓這些賤民搶走軍餉,這可是十多萬兄弟賴以活命的糧食啊!”


    麥斯萊麥吐血的吼聲讓驚慌的阿拉伯護軍瞬間迴過神來,宗教的狂熱感與使命感作用下,每個人血都沸騰了,車隊前後的阿拉伯人也顧不得死不死這件小事兒了,全都拚死衝出來。


    可偏偏,那些身穿黑衣,連臉都蒙住的竟敢武士死死纏住了衝出來的阿拉伯武士道路,一時間,西征軍僅僅能眼睜睜看著本來已經很少的物資在災民瘋搶下更加雪上加霜。


    但就在這個危機的時候,大片弓弦聲再次從後方猛地傳了出來,觸不及防的黑衣武士直接被射死了十多人,精悍的騎兵奔馳而來,盯著這些黑衣武士,一馬當先的伊瑪目侯賽因眼中流露出了濃鬱的亢奮,一把彎刀被他高高輪起,嘶吼著向下砍下。


    刀光籠罩下,最外延的黑衣武士驚愕的迴過頭,眼看著馬速全力帶過來不可避免的寒光直奔頭顱,那一對翠綠的瞳孔劇烈的微縮了起來。


    哢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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