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的忙碌中,一片簡陋的軍營在******的古城附近緩緩成了形,與此同時,積累了超過二百年的城市垃圾亦是被清理出了一半來。


    到什麽程度?******的街道都高出去半米多,露出了羅馬時代的青石板路,一座黑乎乎,十多米高一百多米寬冒著異味的垃圾山出現在城邊。


    大理石潔白的街道,整齊的房屋排列,還有被清理出的市政廳廣場,掩埋在垃圾中十多尊古代羅馬軍人的石膏塑像同樣被豎起,曾經的文明終於展露出了它原本的樣子。


    不過地下興建的下水設施卻不是兩三天能清理出來的,還好,這裏暫時是不需要******的居民耗費腦筋了,經過審問,守衛在這裏的伯爵緋特烈把老底交代個一幹二淨,沒了價值的三十八個大騎士,一百多個騎士扈從還有兩百多個日耳曼步兵全都被下放到了下水道下拚命地向海裏清理著堵塞了兩個世界的垃圾。


    還好,垃圾的氣味和他們身上氣味差不多,不至於被熏暈過去。


    ******處於意大利半島北方,已經是倫巴地人入侵亞平寧半島的後方了,距離羅馬差不多有百多海裏路程,經曆暴風雨艦隊已經受損嚴重,不經曆一場大修短時間內是開不起來了,所以就算教皇尤金焦急返迴羅馬主持大局,依舊不得不耐心等候。


    ******是個良港,擁有廣闊的避風港灣以及深水港,不然的話也發展不成中世紀地中海兩大商業霸主,雖然不知道這座小城數百年後的風光,這裏的戰略價值陳樟明與楊芎還是看得出來的,所以兩人才下那麽大決心來清理這座小城,是要把這裏當成遠征軍的永久據點駐紮下來。


    既然決定了在這裏屯兵,那麽首先要解決的就是衛生問題,別以為古代行軍風裏來雨裏去衛生不重要,數千上萬聚攏在一起,如果不做好衛生保障,一場大疾病就可以端了半個軍隊,而且就這地兒滿地米田共,如果不好好做好清潔,光瘌痢就可以讓這些印度兵唐兵把小命交代在這裏。


    整個******大體分為兩部分,古羅馬時代遺留下的古城以及港口區******人自己營建的居住區,之前倫巴地緋特烈伯爵就是選擇把城堡安置在夯土城區內,這裏是******的最高處,向西可以俯視整個海港,向東還可以控製******少有的狹長耕地,所以閩國亦是選擇這裏作為駐軍之地。


    幾個水井完全被清空,裏麵也不知道淋漓了了多少糞尿的地下水全被潑進了巷道間,對於自己即將要呆很久的地方,遠征軍將士還是頗為重視的,一個個拿著拖布掃把拚命地打掃著,恨不得把最後一點汙跡全都打掃幹淨。


    另一頭,作為主帥的陳樟明,楊芎甚至羅城郡主幾人卻圍著一個大鍋一齊發著愁。


    按理說,入鄉隨俗,作為軍人也不應該對吃的太過挑剔,問題是,中世紀西歐的食物,讓這些從稻作區的遠征軍實在是適應不了。


    這個時候麵包可不像後世那種發過酵放入大量糖與奶油,蜂蜜烤出來軟乎乎的香麵包,那種在這個時代有個高貴的名字,皇後小麵包,是國王都不能頓頓吃上的奢侈品。


    再好一點的,是教士吃的經過篩過麥麩烤出來的白麵包,勉強算是軟些,比後世買的便宜的


    平民們大量吃的,就是前兩天拿來那種烏漆墨黑硬邦邦的玩意兒,沒有分離麩皮直接用杵和桕搗碎的麵粉根本不經過醒製發酵,直接扔到烤爐裏烤出來,硬邦邦一塊沉甸甸的倒是實惠,問題是,這玩意一團死麵疙瘩,沒有一口鋼牙根本咬不動。


    陳樟明就親眼所見,那天對他“羞澀一笑”的大黃牙拿這東西跟她家老爺們打架,一麵包下去,一米七八長得五大三粗的胸毛漢子硬是被打了個頭破血流,暈在了路上。


    這東西要是天天拿給自己麾下吃,估計用不了幾天自己手下的雇傭兵都得暴動了,所以拿著本地麵粉材料,能不能做出點細膩東西來可是很重要,關係到遠征軍在這兒能否堅實的紮根下去,如果實在吃不慣,估計陳樟明就要頭疼如何從閩國引進大米了。


    為此,就連天家貴胄的羅城郡主都親自上手了,領著幾個小侍女篩麵,擀麵條,發酵,忙的團團轉,忙的連白淨細嫩的額頭上都蒙上了一層麵粉灰,一旁,一個同樣穿著灰突突髒兮兮的******麵包師則是滿是自得,洋洋得意的昂著胖腦袋,說著聽不懂的拉丁語。


    “老爺,別費事兒了,小的烤了一輩子麵包,這東西再怎麽折騰也是這東西。”


    最早在歐洲形成行會的就是麵包師們,不要小看小小的麵包師,麵包的售價關係於大大小小整個貴族領地甚至國家的穩定,故而十二三世紀英國還曾經為麵包師立過法,嚴格規定麵包的售價,將麵包師的衣食住行甚至看門狗的吃食成本都計算在內清晰計算了一個時代的麵包售價。


    雖然如今還沒有形成如此嚴厲的製度,眼前這個什麽咕嚕姆的麵包師在******也是重要人物了,緋特烈伯爵麵前他都說的上話,對於閩國來的老爺也難怪他敢倚老賣老了。


    可惜,溫情脈脈的看著自己老婆做飯,頭號boss的陳樟明連理會都沒理會他,一旁的楊芎也是頭都每扭一下,讓著髒兮兮的胖子把麵粉送來,他的使命也就此完成了。


    還好,哪怕歐洲的小麥理論上也是小麥,跟關中平原種植的小麥沒什麽大區別,曬過後經過精心烹煮,一大鍋的白水麵條很快在羅城郡主手中成了行。


    在海上飄了這麽久,吃的不是魚就是北非好不到哪兒去的烤麵餅,就算是白水麵條也禁不住看的兩位大員口舌生津了,裝模作樣幫著自己老婆盛麵,兩碗麵條到了碗中,陳樟明與楊芎好不顧形象埋頭大吃了起來,惹得羅城郡主直翻白眼。


    看著白生生的麵條還有兩位大人物吃的如此之香,剛剛還在洋洋得意的胖麵包師差不點沒把他吊眼珠瞪出來,這是他平時烤出來那黑漆漆玩意能做出來的?


    領他震驚的還遠遠不止於此,另一頭,幾個侍女將從船上卸下來,竹篾鐵皮製成的大蒸籠挪開,看著一個個熱氣騰騰,飽滿暄軟的大饅頭,一時間什麽咕嚕姆的世界觀都崩塌了。


    “郎君,別急著吃,嚐嚐妾身做的炊餅!”賢惠的端著幾個大饅頭在陶瓷盤子裏,羅成郡主笑容盈盈就要走過來,卻冷不防中世紀塔樓的木地板上卻是撲通一聲巨響,濺起一地灰塵來。


    都嚇了一跳,陳樟明甚至都把手放在了腰間的刀柄上,驚愕的迴過頭,卻看到剛剛還囂張得意的胖麵包師五體投地趴在地上,嘴裏幹脆用拉丁語高喊起拜師來。


    可一點兒也聽不懂拉丁語,陳樟明三個聽的麵麵相覷。


    就在這功夫,作為臨時指揮部塔樓的樓門又是被猛地退了開,絲毫不看路教皇尤金一世也不看路怒氣衝衝就闖了進來,神聖的大腳正好踩在了麵包師趴地上的肥手上,一刹那,什麽咕嚕姆一張黑乎乎的胖臉立馬變得煞白,悲催的看了一眼教皇大人神聖的袍子後擺,硬生生把慘叫吞了迴去。


    “閩國的將軍們,你們怎麽能這樣,你們來到羅馬是為了幫助上帝的信徒,是聖戰,可你們的所作所為卻是在滋生罪孽與邪惡,這麽做,是會被上帝摒棄下地獄的!”


    連氣帶怒,教皇大人氣的聲音都發顫了,聽著叼著麵條的陳樟明與楊芎又是麵麵相覷,他倆幹什麽了?是對著瑪利亞雕像lol了,還是爆了哪個教士的菊花了,惹得教皇如此發怒。


    還好,還是溫柔的羅城郡主冷靜,滿是笑顏的輕聲問道:“教皇大人,不著急,慢慢說,究竟發生什麽了?”


    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母語都急出來了,還沒說明白什麽事兒,老臉一紅的尤金一世旋即卻悲催的一拍大腿。


    “將軍陳,是不是您下令修複了那個古羅馬時代罪惡的公共浴池,還勒令整個******的居民進去洗澡。”


    “是啊!”


    陳樟明愣神的點了點頭,全城人都髒的生虱子了,一片好心他才把好不容易從糞堆裏刨出來,經過細致清潔的古羅馬公共浴池對公眾開放,怎麽也想不到洗個澡也引得堂堂教皇大人如此急三火四。


    他哪兒知道基督教中聖約瑟夫曾公開布道:他受洗於耶穌,因此不需要再次洗浴。早期基督徒將這一條奉為金科玉律,認為肮髒的身體才能越接近上帝,不洗澡成了聖潔的象征。


    陳樟明勒令全城洗熱水澡,那是逼著全城人滋生原罪,也難怪堂堂教皇大人如此著急了。


    不過,就在一教皇一遠征將軍雞同鴨講的比劃著洗澡這一事究竟有多重要,冷不防外麵的門又是被推開,一個滿頭是汗的閩國傳令兵一大腳踩在了麵包師趴地下的後腳跟聲,旋即猛地跪伏在地上大聲稟告道。


    “大總管,東北方向大批倫巴地蠻族進犯!”


    “什麽!”


    也顧不上吃麵條了,放下碗陳樟明直接拎著刀急急匆匆的衝了出去,跟在他後麵,教皇尤金也顧不得罪孽不罪孽了,也是趕忙跟了上來,眨眼間一屋子人踩著某個物體走了個精光。


    口吐一口白沫,腫了一圈的肥手撐著地好不容易爬起來,可憐的麵包師頭暈腦脹對著白生生的大饅頭伸出了手,踉蹌的走了兩步,又是吧唧一下,如同麵團般唿在了地板上,再也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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