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咣~


    沉重的腳步聲在渴水城城頭紛亂的響起,那是波斯重甲騎兵特有的鑲鐵皮靴踩踏在磚石路麵聲音,迎著新一天的朝陽,數不清的貴族家兵武士湧上街頭,將這座中亞曆經一千多年風沙的土黃色古城控製在手心中。


    與此同時,代表閩國的玄黑色滾滾怒龍旗卻是一步步的向外退卻,奉鎮西將軍將令,渴水城的一萬右武衛步騎則是拋棄了一切重裝備,輕裝儉行出了城,分駐於城東城西左威衛以及右衛曾經駐紮過的軍營。


    雖然也有官兵對此有疑意,不過軍令如山,依靠波斯人防守整個城市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過,為此,右武衛還是按照命令出了城。


    一上午很快就在這種古怪的換防中度過,到了中午,大股煙塵卻是從北方席卷而來。


    隆隆的馬蹄聲鋪天蓋地,數以十萬計的中亞遊牧騎兵宛若神兵突現那般徹底打破了閩國幾十裏興都庫什山脈長城防線,突破到了唿羅珊柔軟的腹地。


    同樣數以千計身披鏈甲,臉上蒙著麵甲,就連戰馬都包裹著金屬馬甲的精銳波斯騎兵簇擁下,戴著屬於波斯皇帝沙汗沙特有的高聳帽子,披著宛若光明神胡滋達斯一樣令人耀眼的鎧甲,打著波斯帝國圖騰大旗,卑路斯深陷的褐色眼睛,無比激動的大量這遠方,一年前曾經讓他損失慘重的中亞古城,一時間心潮澎湃。


    人生的機遇還真是奇妙,卑路斯自己也可以算得上大起大落數次了。


    阿拉伯人鋪天蓋地而來的綠色星月日大旗踏平了波斯帝國時候,卑路斯曾經以為這就完了,可異軍突起的閩國又在伊朗這片土地上擊敗了伊斯蘭,唿羅珊王國得以建立,又讓卑路斯看到了希望。


    幾年前,閩國中東大敗,讓卑路斯以為擺脫閩國控製,複興薩珊波斯的時候到了,又是在疾陵城都護府悍然舉起反旗,誰知道李捷非但沒死,反而重新穩定了閩國朝政,沒有波斯人的支持,卑路斯又陷入了絕境。


    尤其是一年前渴水城之戰,他原本疾陵州都督府主力遭受重創,帶領幾千敗兵退迴草原,卑路斯還真是感覺到了山窮水盡。


    誰知道,閩國的屯田政策又是給他帶來了柳暗花明,不甘心失去舊權柄的不少波斯貴族逃到他麾下,為了自身利益,原本唿羅珊王國支柱的三大貴族也是向他暗通曲款,出賣了興都庫什山脈防線上百個堡壘,如今又是將渴水城獻到他麵前,尤其閩國封鎖邊關的政策讓貧瘠的中亞又是變得驟貧,數以十萬計的草原武士不得不團結在他的麾下垂死掙紮,讓他羽翼重新豐滿起來。


    這讓卑路斯真想好好感激感激閩王李捷。


    隻不過他感激的方式有些獨特。


    用八千左右精兵壓著八萬左右的奴隸兵偽裝成草原軍隊主力成功騙過閩國主力匯聚在東方木鹿城沿線,依靠內應繞過三十二座烽火台,闖下三關五堡,親率八萬精銳騎兵降臨唿羅珊腹地,卑路斯還要閩國流的血更多一些。


    幫李捷漲漲記性,也算感激的一種吧?


    渴水城前一裏左右的距離,巴爾丹等十來個三家貴族頭頭已經恭敬的等候在了那裏,遠遠的就全匍匐在了地上。看到這一幕,卑路斯在草原將領的護衛下,矜持的到了跟前。


    “拜見波斯之主,萬王之王沙汗沙,光明神之神選者,太陽普照之地的主人,您的仆人恭候您的大駕光臨!”


    可一點兒也沒有了李捷駕前的囂張跋扈,巴爾丹帶領著眾貴族恭敬匍匐在地上,磕頭在淺雪中謙卑的說著。


    滿是傲然點了點頭,卑路斯恩賜一般的問道:“木鹿城閩人的右武衛處理的如何了?”


    “迴無上之主的話,右武衛閩軍已經按照計劃騙去城左右簡陋的兵屯,閩人大將房遺愛也被斬首,如今巴薩克大貴人正在府中焚香設宴,期待陛下的降臨。”哆嗦的跪拜在地上,巴爾丹又是謙卑的迴答著。


    不過這話就讓卑路斯有些不悅了,的確,在興都庫什山脈安插眼線,聯絡眾貴族投奔他的,都是蘇倫家族巴薩克一手包辦,可如今他卑路斯才是波斯沙汗沙,巴薩克不過是個臣子,居然托大不來迎接自己,還要自己去找他,這就有些目中無人了。


    和衝入興都庫什山脈時候的感激不同,如今的卑路斯又是禁不住換了一種心情,不悅的冷哼一聲,卑路斯旋即一揮手,立馬有幾個粗壯的跟牲口一般遊牧部落酋長衝上前去,拎著馬韁繩恭敬的哈腰下去道:“尊貴的沙汗沙,聽候您的吩咐。”


    “巴魯達,刺嫩牙,爾二人率粟特人,突厥蘇徒部族,匈人部落各兩萬,給你們兩個時辰,沙汗沙要在日落前看到全部右武衛的屍體!”


    “是!”


    大聲的答應一聲,兩員大將揮著馬鞭子就一左一右分開而去,旋即隆隆的震動中,黑壓壓彪悍的騎兵向兩列分散而去。


    對於能不能吃下右武衛,卑路斯可有著充分的信心,馬鐙的發明讓遊牧民族的戰鬥力有了質的飛躍,相反,傳統的步兵強國如古羅馬,希臘等則是相繼陷入低估中,要麽轉變形態,要麽滅亡。


    閩國的重步兵的確強悍,訓練有素,士氣高昂,裝備精良,曾創下以步兵擊敗這個時代騎兵的巔峰,阿拉伯騎兵的創舉,但那是建立在攜帶重兵器,有著充足弩箭的情況下。


    可按照計劃,右武衛輕裝出城,除了一口刀啥都沒帶,就算戰鬥力強悍,有備打無備,又是騎兵突襲輕步兵,還被分散兩邊,就算閩人能給自己的軍隊造成一定創傷,也難逃覆滅的命運。


    吩咐完之後,看著在自己武力震懾下更加哆哆嗦嗦的三家貴族們,卑路斯禁不住更加得意起來,傲慢的擺了擺手:“前方帶路,本沙汗沙去會一會我們的大貴人巴薩克大人。”


    不敢答話,巴爾丹幾個重重磕了個頭,旋即爬上自己的馬,悶頭騎著就往走,自得中,卑路斯也是揮了揮手,沉重的波斯騎兵追隨其後,滾滾向前。


    一年多,渴水城照比以往又有了些新的變化,城牆加高了不少,還多出了個羅城,也就是甕城,不過在波斯重騎的馬蹄下,牆都是噗呲噗呲掉灰,如此軍威下,卑路斯禁不住心氣更加高昂,也更加得意,滿腦子都是把戰爭放到了一邊,考慮如何在此建都,如何打壓蘇倫家族囂張氣焰。


    按照波斯帝國古禮,貴族組成的鐵騎先從城門進入,擺出隆重的歡迎陣型,卑路斯這才裝逼的矜持進城,在兩千鐵騎扈從之下,尊貴無比的騎馬慢慢前行著。


    不過剛剛進入城門,卑路斯忽然感覺後背一寒,激靈靈的哆嗦了一下,一絲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走進城內,左右打量著狼牙一般整齊的城垛,那股濃鬱的蕭殺感更是令卑路斯心裏沒底。


    前行了十多米後,卑路斯忽然一舉右手,大聲喊到:“停!”


    前方帶路,走在幾千波斯鐵騎兵中間的巴爾丹等十來個三家貴族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哆嗦著迴過頭去。


    “沙,沙汗沙陛下,不知有何吩咐。”


    牙齒都上下碰撞打顫了,巴爾丹哆嗦的問道。


    麵色不愉,卑路斯則是陰沉著臉喝問道:“不是斬殺了唐將房遺愛嗎?他的人頭呢?為什麽不掛在城門上?”


    “這……”


    “離著那麽遠幹嘛,過來答話!”


    卑路斯本來僅僅是看到險峻蕭殺的甕城心頭不舒服故意找事而已,不想暴怒的聲音卻讓十來個三家貴族額頭冷汗直冒,身體直哆嗦,這讓一絲疑竇又是在卑路斯心頭濃鬱升起。


    就在這個功夫,不知道誰忽然大聲喊了個跑,轉眼間十來個肥頭大耳的波斯貴族調轉馬頭,打馬狂奔,轉眼間百十米的甕城就讓他們跑進了內城。


    這事兒發生的太突然,以至於上到卑路斯,下到波斯大軍,無不瞠目結舌,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內城沉重的鐵閘門忽然嗡的一下重重落了地。


    咣~


    刷的一下,數不清的弓弩手一同在甕城內壁城牆探出頭來,數不清寒光閃閃的弓弩箭頭猶如來自死神的召喚一般,冰冷冷的指向了下方中亞大軍的頭上。


    一刹那,卑路斯的心跟掉到了冰窖中一般。


    “沙汗沙,有埋伏!快跑!”


    淒厲的聲音在身邊響起,下一秒,數不清的箭雨就落進了甕城中猝不及防的波斯鐵騎頭上,就算精工巧匠的波斯鱗甲環甲都抵擋不住唐軍鋼弩,噗嗤噗嗤的噴血聲中,卑路斯的鐵騎跟下餃子一般落下馬來。


    心裏隻剩下一個念頭,跑!拉著來自大宛的名馬,卑路斯撒丫子就向城外奔去,十多米的功夫,他的心髒狂跳了數千次,眼看著出口近在眼前,突然又是咣的一聲,同樣一麵沉重的閘門忽然從天而降,堵在麵前。


    嘎啦嘎啦。


    骨頭碎裂的聲音,跑在前麵的粟特人將領馬勒戈壁硬生生騎在馬上抗住了鐵閘門,付出的代價是肩膀被砸進了胸膛裏,胯下戰馬生生斷成兩截。


    “沙汗沙,快走!”


    嘴裏狂吐著鮮血與內髒,粟特人悍將拚命地嘶吼著,看都沒看他一眼,卑路斯直接拋棄戰馬,順著他勉強撐出的半米空隙哧溜一下滑出了甕城。


    “可惜了。”


    站在甕城城樓上,看著卑路斯落荒而逃,房遺愛遺憾的扁了扁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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