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裏啪啦~


    爆竹熱鬧的炸響著,紅光熱鬧吸引的小孩子跟著後麵拍著手跑個不停,村口,一頭倒黴的豬咕嚕咕嚕拚命嘶吼著,似乎感覺到死到臨頭,豬拚命地踢蹬著四蹄還想做垂死掙紮,可惜沒等它扭動多久,一把鋒利的菜刀已經寒光一閃,送它往生極樂世界不知道去找哪個神去了。


    這頭男人們放血,燒豬毛,收拾下水,另一頭,婦女們也是將倒黴的小雞,鴿子一個個哢嚓了,拔毛,放血。


    地裏種的菜,曬幹的醃菜,魚等各種食材全都被拿了出來,一個個土爐子上大鍋咕嘟咕嘟冒著熱氣,大桌子拚成了串兒,一個個村民歡笑著把盤子端上了桌,熱熱鬧鬧在村裏擺起了流水席。


    雖然東北風唿唿的吹著,還有一層薄薄的雪,但火爐子暖烘烘的燃燒著,勞動的場景亦是熱火朝天,一個個紅彤彤的福字貼的到處都是,烘的人心都跟著暖了許多。


    這一幕要是發生在中原並不奇怪,但這地方是唿羅珊,後世的阿富汗南部。


    從閩國出兵整治唿羅珊到現在已經有五個月了,屯田政策也初見了成效,從北方阿富汗到南部伊朗差不多二百多萬人口被劃分到了各個屯田莊中,閩國以武力保證了這種社會秩序的清理,不服則死的政策下,唿羅珊大部分地區基本上平定下來。


    沒有了各地此起彼伏的暴動,除了反抗閩軍的死硬分子,社會居高不下的死亡率倒是降了下來。


    先期建設的屯田莊已經有糧食上繳,後期建設的屯田莊不過才剛剛開墾好土地,基本上沒什麽產出,這一年軍費安置費加賑濟出的糧食,在波斯這個大買賣的投資下,閩國基本上算是賠了。


    但就連最斤斤計較的來濟都沒有再計較什麽,因為從閩國官紳上下都看到了徹底平定這裏的希望,閩國龐大的官僚隊伍中,尤其是工部的官員們最開心,興都庫什山脈附近發現的金銀銅鐵寶石礦等多的驚人,光是著名的青金石礦又發現了三處礦脈,如果要是開發出來明年就能盈利了,這將是工部一大功。


    有了盼頭,群臣高興,閩王高興,李捷幹脆大筆一揮,給這二百萬波斯人以及二十萬大軍沒人來了比過年費,上繳的雞鴨蔬菜糧食又按比例發放了迴去,此外棉衣糧油又是發了一些,這才有了村村熱鬧的。


    幾輩子這些波斯人重來都是給官府老爺交錢糧,何曾見過官府發過錢糧過節?再加上村村都有唐人,唐化天竺人,過年這個節日就此流傳了開。


    至於豬肉,的確有不少伊斯蘭信徒不吃豬肉,可還要看實際情況,人都要餓死了還管哪門子能不能吃,況且這些豬也是自家養的,從中原帶來的養豬技術,養的都是白白胖胖的華夏田園豬,豬圈平時有專人打掃的幹幹淨淨,喂得也是野菜與幹淨的豆粕,不像西方那種還未完全馴化,放養的類似野豬種類。


    本來伊斯蘭信徒就不到三成,香噴噴的豬肉血腸酸菜湯端上桌,眼看著別的村民甩開腮幫子往嘴裏塞,吃的滿嘴流油,內心掙紮了許久,不知道多少才皈依伊斯蘭不久的粉嫩信徒也終於下了第一筷子。


    熱鬧的年節氣息中,對於剛剛那個屯田村莊,這一個年節還有這其他意味。


    大約收拾的差不多了,一個村子兩三百號老小又一起匯聚在了村口遙望,在他們的眺望下,遠處熱鬧的鑼鼓聲漸漸臨近,披紅掛彩中,足足幾百人的隊伍吹著喇叭,打著銅鑼搖搖擺擺熱鬧非凡。


    這麽多人簇擁中間,一個俊郎帥氣的年輕人頭上戴著烏紗帽,身上披著大紅袍,胸口還戴著大紅花,搖搖擺擺的騎著馬向村裏走去,高鼻梁,神色眼睛配合著一身極具華夏氣息的狀元袍,卻是這般合身。


    這人叫馬米科尼揚,又給自己取了個漢名馬揚,就算在眾人的敲敲打打中,馬揚還是一頭迷糊,到現在他都不敢相信,幸運之神能降臨在他頭上,這一次閩國在唿羅珊開恩科,頭名狀元竟然是自己!


    要知道馬米科尼揚家族往上二十代都是小民,典型的窮二十代,而且開考前他不過剛把一卷《論語》學完,四書五經才剛剛涉獵,行卷之時不知道忐忑成什麽樣子,直到屯田莊中那個屯田校尉天竺人無比羨慕嫉妒恨的送自己去木鹿城,馬揚這才知道自己中了頭獎。


    今科狀元,用唐人老師的話是什麽文曲星轉世,文曲星是神仙頭玉帝的手下,要是換成光明神,自己怎麽也是個天使下凡吧?一麵隨著馬匹搖晃著,一麵馬揚還迷迷糊糊的想著。


    “狀元公迴來嘍!”


    領頭的敲打師傅一聲長吆喝把馬揚的思緒喊了迴來,剛迴過神來,馬揚就嚇了一大跳,全村老老少少二百多人全都趴伏在了地上,磕頭問安道:“小民拜見狀元老爺!”


    “哎呦,巴爾尼大叔,阿巴哥,快起來快起來,我,我可不是什麽貴族老爺!”這下可慌了神,馬揚急急匆匆跳下馬,挨個攙扶起來,一個個硬拉這才把同村兒的父老鄉親拽了起來,不過任由他怎麽解釋,其餘父老還是有些戰戰兢兢。


    聽說狀元能麵見閩王,吃瓊林宴,還能當大官,至少是個縣令,管著兩三百號他們這樣的屯田莊,這要是在波斯,沒有幾百年貴族根本做不到,所以馬揚在其他人眼裏已經不是一般人,而是老爺了。


    就在馬揚急得滿頭大汗時候,忽然前麵又是一聲咳嗽聲,讓馬揚禁不住一激靈,立馬放下鄉親們直奔了過去,在一個老年唐人麵前撲通一聲跪拜了下,眼眶含淚激動的叩拜著。


    “師傅,弟子迴來了!”


    剛開始看馬揚讓一群人跪拜,宇文儉還頗有些不高興,以為馬揚是個小人得誌之徒,不過看著馬揚如此恭敬真誠的叩拜過來,那點疑慮便去了,終於換了一副和藹的樣子,攙扶在馬揚肩膀將他扶了起來,感慨著搖了搖頭。


    “你小子行啊!為師考了半輩子,連鄉試秀才都沒通過,你小子倒是連過三關,直奔殿試,還得已麵見閩王,真不知道你哪輩子修來的福分?”


    聽著自己老師都有些嫉妒自己,馬揚禁不住尷尬的撓了撓頭,訕笑著不知道說啥,還好感慨了片刻,宇文儉又是麵色一正,嚴肅點把住了他的肩膀說道:“阿揚,雖然今天是你大喜之日,有些話為師還是要說!”


    “不管你信仰什麽神,我們儒家講求的是仁義!永遠不要忘了你是這一片村莊走出來的,不管你當上多大官,都不能做出淩虐百姓,欺淩鄉黨之事!”


    “馬揚不敢!”波斯洋狀元趕忙鞠躬搖頭。


    “還有,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既然你有緣步入官場,當忠於國家忠於閩王,做忠貞直言之臣,就算國家有難也要殺身成仁,舍生取義!絕不可以趨炎附勢,流於奸佞,媚上擅權,老夫要是知道你膽敢做個佞臣,就算拚了姓名不要,老夫也要取你性命!”


    “馬揚不敢!”看到自己老師激動的訓斥著,這個波斯小子又是懼怕的跪伏在地上,叩首答道。


    看著自己弟子畏懼的樣子,宇文儉又是心裏軟了,攙扶著他的肩膀再次將他扶起,旋即從懷裏摸出了一捆書來,遞到馬揚懷裏,和藹的說道:“今日你登科之日,為師本不應該說這些重話,但為師實在怕你走上邪路。”


    “弟子知道。”


    “活到老學到老,雖然你登科狀元了,為師已經沒有資格再教導你,這些為師研究多年的手劄依舊送給你,希望對你有些幫助吧!”


    捧著那捆發熱的書,馬揚禁不住心裏暖嗬嗬的,眼圈再一次紅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宇文儉則是笑嗬嗬的對著一旁看的直發愣的村民們說道:“大家別拘束了,小馬子永遠是咱們的小馬子,永遠不會變的!”


    “別在這兒凍著了,一會菜都涼了,今天可是大年三十,過好了今晚,明天才會有個好收成!”


    聽著教幾等人唐語,和藹可親的宇文老師這般說道,一群村民的拘束這才放下來,吆吆喝喝熱鬧的簇擁著馬揚就要朝村裏走去,不過這功夫,身後送福的轎夫樂師們卻是在後麵嚷嚷了起來。


    “請狀元老爺看賞!”


    愕然迴過頭看著一群馬夫轎夫鼓手期盼的目光,宇文儉馬揚一對兒師徒禁不住僵了一下,變得尷尬起來。


    其實轎夫吹鼓手的錢早在木鹿城,那些跟著忙活沾仙氣的大商人們已經付過了,但按照習俗,到了鄉裏,狀元郎還是要再賞一筆,不用多,意思一下就可以,也讓這些幫襯的人沾沾喜氣。


    問題是,這個村莊可是屯田村,曆年戰亂早把屯田戶腰包掏空了,馬揚之前窮小子一個,哪有錢賞?


    正常這種情況則有鄉黨富裕者代付,問題是鄉裏這些人幾乎都和馬揚差不多,貴族幾乎都搬到京師,富商有錢人也是搬進城裏,糾結了好一會,宇文儉這才強笑著對身後跟著的閨女宇文果兒擺了擺手。


    “果兒,迴家,去吧床底下那個壇子拿來!”


    “師傅,那個是果兒師妹的嫁妝錢,不能動啊!”沒等小姑娘撅起嘴,馬揚卻已經急切的抱住了宇文儉的胳膊,焦急的叫道。


    “大喜之日,哪兒有這麽多講究,我是你老師,聽我的,果兒,還不快去!”


    這迴,宇文儉的笑容卻爽朗起來,大笑著捋了捋胡須:“你是狀元公,能給你付賞錢,還是為師的榮耀呢!”


    “可……”


    “哎呦呦,老師這一副心思是好,不過小姑娘的嫁妝就不要動用了,這賞還是我來看吧!”


    “兄台此言差矣……”聽著這聲,宇文儉立刻有點不悅的扭過頭,不料一直在他身邊攙扶的馬揚卻是無比驚駭驚叫出來。


    “閩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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