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薩河畔,河水滾滾流淌著撒著歡,不論王朝政權如何變化,似乎這雅魯藏布江支流都是這般永恆的亙古不變,藍天,低雲,河的渲染下,連帶著,河上垂釣的漁夫似乎都變成了永恆的景色一般。


    戴著鬥笠,一根魚竿高高豎起,一豎就是一天也不見動靜,祿東讚一點兒也不像吐蕃大相,宛若成了一個真的漁夫那樣,煩亂的朝政也被他拋到了一旁。


    “又是一無所獲,嗬嗬,薑太公果然不是那麽好做的。”


    又是一天日落,提著空空如也的魚簍,祿東讚搖晃了下坐麻了的肥胖身體,卻是一點兒也不惱,悠閑的迴頭向拉薩城方向走去。


    不料沒走兩步,身後一聲朗朗笑聲忽然順著耳邊傳來。


    “大論可不是信人,這可沒落日呢!而且,好像不止大論一個人吧?”


    “沒辦法,老夫還有不少事情還沒做,還不敢死。”滿是苦笑,祿東讚慢慢的迴過頭,亮晶晶的河水中,一個竹排子在水中起伏著,不是多日未曾謀麵的秦懷陽還是哪個?跟在他身後,李缺撐著船,李雪雁打著傘,閩國使團倒是來齊了。


    聽著祿東讚的無奈,秦懷陽也是歎了口氣,同樣悵惘的攤了攤手:“後輩也是一朝怕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那先生如何才肯上岸呢?”終於恢複了點從容,放下了魚竿,祿東讚露出一絲真誠的微笑。


    不怪他為難,看來閩使的確費了一番心機,拉薩河的河水還是挺深挺急的,秦懷陽要跑,船一放就沒影了,更何況為了不驚動人,祿東讚還不敢布置騎兵。


    也難怪,如今橫亙在閩國與吐蕃間,最嚴重的就是這信任問題,剛被襲擊一通,命都差點丟了,誰能不小心?


    也是猶豫了下,秦懷陽這才將這幾日計劃好的條件說了出來。


    “吾等閩國使節是來拜見吐蕃讚普的,所以還請讚普移駕一見。”


    為難的皺了皺眉頭,祿東讚直接迴頭擺了擺手,原本一人未有的長草地中,立馬鑽出了幾個精壯吐蕃甲士,聽著祿東讚的小聲吩咐,甲士一言不發,扭頭就向拉薩城跑去。


    太陽落山可是快的很,不一會,就僅剩下半輪餘暉,看到藏不住的一群保護祿東讚甲士也幹脆冒了出來,看著昏暗的陽光下甲士愈加模糊的身影,秦懷陽的心又是懸了起來,這可是吐蕃的領土,吐蕃人要是再有什麽歹意他們幾個三頭六臂也容易交代在這裏。


    如果不是放棄太可惜,如果不是看到真有新修建的萬忠墓,長安的使團郭待封等人猴子一般被關在木籠子裏為閩人守墓,秦懷陽說什麽都不會再冒險。


    還好,事情還是朝向好的一方麵發展,閩國需要吐蕃,吐蕃更需要閩國,濃鬱的花香伴隨著陣陣念經聲,百多個僧人搖著轉經筒,年輕少女撒著花瓣的讚普隊伍影子再次出現在和岸邊。


    衛士分為兩隊,坐在肩輦上的芒鬆芒讚與赤瑪倫被顯露了出來,吐蕃國主親臨,吐蕃的誠意倒是顯露了出來,秦懷陽終於放心的遠遠一鞠躬,高聲行禮道:“閩國使節,右衛將軍秦懷陽拜見讚普。”


    跟在讚普背後竟然還有一個步輦,讚普的步輦微微向一旁移動了下,給另一個步輦讓出了位置芒鬆芒讚竟然也是撫胸微微一鞠躬。


    “前些日寡人治下不嚴,匪類勾結奸人,讓先生受驚了,請先生上岸登輦,與寡人一同迴宮!”


    這個麵子可足夠了,與一國國主平起平坐,而且住的還是王宮,滿是輕鬆與欣然,秦懷陽終於上了岸,攜著李雪雁與李缺登上步輦,在讚普隨從的吹打中,轉頭向布達拉宮方向走去。


    跟在這個隊伍後麵,祿東讚也是由衷的鬆了口氣。


    當著滿城吐蕃權貴的麵,秦懷陽等人被安置在步輦上抬進了布達拉宮,而且就安置在宮內,帶來的影響也是非凡的,首先,消息傳出去後,離開了拉薩的唐商開始陸續迴了來,一個個倒閉的店鋪重新被開啟,市場再一次活躍了起來。


    然後就是喜馬拉雅山口的商路閩國再一次開放,在秦懷陽的去信下,閩國一個大商隊攜帶著十多萬石糧食開始緩緩向拉薩販運來。


    這個可真是及時雨,如今吐蕃匯聚了十六萬大軍去抵禦象雄東女等羌人的入侵,雖然祿東讚說的豪氣,全軍攜五天幹糧,五天內擊敗象雄人,然後深入象雄國境就糧於敵,可戰場瞬息萬變,誰知道能不能在斷糧前達成戰略目標?


    一旦軍隊挨了餓,再雄壯的軍隊也會人心惶惶不堪一擊,如今又有糧食運送過來,可真的著實讓吐蕃上下安了心。


    有了這個後續保障,已經領兵出發了的欽陵心裏也有了底氣,在紅河穀一戰輕易挫敗了象雄羊同的聯軍。


    似乎整個局勢都扭轉了過來。


    吐蕃王陵,高聳的大墳堆屹立青天之下,鬆讚幹布祖孫三代都埋葬在了這裏,巨大的王陵宛若神一樣注視著芸芸眾生,而且不光是陵墓代表了吐蕃王室的威嚴,還有現實的保證保衛讚普威嚴不被褻瀆。


    多達三個百戶一千多吐蕃守陵騎兵寸步不離的守護著陵區,膽敢靠近者不論貴賤一律就地格殺。


    不過在普通牧民眼中的禁區中,秦懷陽三個卻是遊走自如。


    萬忠墓前,一百多個囚籠在風吹日曬雨打中艱難的挺立在那兒,原本任雅相與郭待封身上穿著的錦繡綢緞早已經破爛,看到生人,任雅相僅僅轉了下頭就又縮了迴來,郭待封卻如同餓狼一樣猛地撲了起來,把住籠子重重的晃動的,兇狠猙獰的大嚷著:“閩狗,你們不要得意,朝廷一定會為我們複仇的,要不了多久觀眾鐵騎就會踏破這吐蕃,踏破你們閩國!”


    “你們都得死!哈哈哈哈,你們都得死!”


    “閩狗,不要走,給老子迴來!迴來!”


    瘋子那樣,郭待封晃動著籠子嘶吼著,可惜邊走邊談的秦懷陽三人連看他都沒看一眼,徑直就走了過去。


    一條魚,幾個饅頭,幾個果子,三炷香插在地上,秦懷陽三個都是重重的拜了拜。


    “兄弟們放心,本將一定會讓那些兇手付出代價!不論是文成公主還是外麵那些家夥!”將酒杯中黑綠色的青稞酒撒在地上,秦懷陽重重的說著。


    拜了幾下後,領著李雪雁,秦懷陽又是大步流星的返了迴去,隻不過走了幾步後,秦懷陽卻忽然疑惑的扭過了頭。


    “李都尉,你師傅蕭老也在拉薩城中罹難被殺,你就沒有什麽要對他說的嗎?”


    幹瘦的蕭老頭在那天晚上也為了引開追兵,去了另一條路,他的銑鋧標槍百發百中,每每追上來的吐蕃人被一槍撂倒,秦懷陽的記憶對此非常深。


    可他死去之後,李缺卻仿佛沒事人一般,這些天該忙什麽忙什麽,連眼淚都未曾掉過一滴,如果說前些日子忙於公事也就罷了,今日靈前,李缺還是平靜,平靜的令人顫抖,讓秦懷陽實在忍不住,迴頭問了出來。


    對於此,李缺銀麵具下的臉還是那麽平靜,清冷的說道:“要說什麽,他要教我的已經教完了,死了也沒留下什麽遺憾,況且為閩王大業而死,死得其所。”


    秦懷陽禁不住噎了一下,話雖然這麽說,但李缺的無情還是令他感覺到不舒服,差異的看了一眼這個閩王麾下第一愛將,秦懷陽沉默的擁著李雪雁又是走在了前麵。


    不想李缺在身後又是悠悠的加了一句。


    “蕭老頭教會我最重要的一課,就是戰場上永遠不要帶感情!”


    聽著李缺幽幽的話語,又是讓秦懷陽忍不住僵了一下,心裏又是泛起了嘀咕,莫非這家夥怪本將感情用事,迴去要與閩王打小報告。


    心裏嘀咕著,秦懷陽也是滿麵嚴肅擁著李雪雁快步向陵園外走著,在外延又是路過了囚禁著長安使節的木囚籠群。


    每天僅僅有一頓奴隸一般的狗食,一碗髒水供活命,從小名門之後的郭待封早就要成郭待瘋了,看到秦懷陽三個自然又是免不了一頓咆哮瘋叫,可惜,在秦懷陽心目中他已經是死人一個,自然不會理會,華麗麗的又是無視了他。


    三人行到陵園門口,早已經有十多騎騎士在那裏等候,秦懷陽帶頭,三人依次翻身上馬,不過剛要騎馬返迴拉薩城,忽然間大路上隆隆的馬蹄聲震天而響,數百騎兵奔著自己方向滾滾而來。


    來的騎兵各個盔明甲亮,甲胄簇新,明顯是吐蕃最精銳的禁衛軍隊,由貴族組成的吐蕃讚普親軍四戍衛,這些日子被打散的四戍衛在沒廬氏的收攏下又迴來不少,再加上新入伍的貴族,又恢複了曾經的規模。


    “前麵可是秦懷陽秦將軍?”


    “是某!”


    來的吐蕃貴族倒是挺尊敬,離著老遠就翻身下馬,徒步走到了秦懷陽馬前單膝跪下,拱拳說道:“秦將軍,讚普有詔,請將軍入宮!”


    “哦?這個時候要詔我?”遙望著宛若雲間的布達拉宮,秦懷陽再一次疑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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