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炯炯的從李捷隨身短劍上噴出,殷紅的迅速在兩人之間染紅了一大片,不過仿佛沒感覺到疼一般,薛之觀驚愕的看著李捷的眼睛,滿是血絲的眼睛,同樣血紅血紅的。


    在他的印象中,李捷還從來沒有這麽激動暴怒過。


    劇烈的喘著粗氣,就如同發狂了的牛一樣,瞪著薛之觀足足幾秒鍾,李捷方才額頭青筋直跳,無比暴怒的質問道:“知道嗎?直到孤的腳步踏上天竺土地那一刻,孤都不相信是你背叛了孤!”


    “不是因為什麽狗屁忠義,也不是相信這麽長時間君臣共事的情感,完全是因為蘿兒,是孤到現在還清清楚楚記得,那個把蘿兒當做女兒,不惜在蘿兒的大婚之夜還要跟孤動手的那個男人!”


    “可如今你呢?就為了那權利,把蘿兒丟到危機四伏的巴勒斯坦,致她的生死於不顧,又把讓兒推向了風口浪尖,到現在蘿兒還在應天港不肯迴來,到現在孤還不知道如何去麵對群臣麵對讓兒!你和長孫無忌那個冷血老混蛋有什麽區別?”


    “怎麽處置?孤還想問問你,你讓孤如何處置呢!”


    晃著薛之觀的肩膀,李捷瘋了一般的嘶吼著,現在他算是體會到,李承乾起兵叛亂時候以及自己,李泰,李治幾個兄弟相爭的時候李世民是多麽的痛苦與為難,重重的薛之觀摔在柱子上,李捷又是瘋子一般衝進了放在一旁的白蠟燭堆裏,乒乒乓乓的一陣亂砸。


    劇烈的拉鋸已經在薛之觀肩膀頭上豁出來一個猙獰的血口子,但宛若感覺不到疼那樣,靠在柱子上,薛之觀的臉上滿滿的都是震驚與自責,好一會,直到乒乒乓乓砸著的李捷破舊的王袍衣袖上都燒出個大洞,喘著粗氣停下來時候,薛之觀這才猛地咬牙拔下了那短劍。


    普通一聲跪在了李捷麵前,薛之觀雙手捧上了那柄帶血的短劍,懇求的說著:“請殺了我,大理寺公開會審,我會把一切罪責攬在身上,腰斬,魚鱗剮,都可以,殺了我!”


    “殺了你,一切就可以沒發生過嗎?楊公,獨孤公,薛擎,李敬業,還有十二萬六千七百多大軍就可以複活嗎?就可以當長孫無忌沒有把持過閩國三天之久嗎?”


    終於變得如同泄了氣的氣球,李捷耷拉著胳膊,有氣無力的說著,聽的薛之觀的腦袋也是猛地耷拉了下來。


    的確,有些事情發生了,一切就再也不能挽迴了,經曆了這一次,不管李讓是不是願意,追隨李捷或者留下來的群臣都會記得那個勾結關中,差點顛覆了閩國的福郡王,長孫無忌的影響甚至顛覆到了長孫織的地位,無論多麽不願意,李捷必須對這對母女做出懲罰!


    “那,怎麽辦?”豆粒大的冷汗從蒼白的臉上不斷滴下,這迴,連薛之觀都茫然了。


    發泄了一通,也終於變得冷靜下來,李捷無力的一撫衣袖,參差不齊的袖口打翻了薛之觀帶血的短劍。搖搖晃晃的向靈位再次走去,李捷毫無感情的冷冷說道:“你走吧.”


    “可.”


    “滾!遠遠滾出京師,滾出閩國,天南,海角,隨便哪個地方,馬上滾,再也不要出現在孤的家人生活中!蘿兒與讓兒也再也不需要你的保護,滾!”暴怒的扭過頭,李捷又一次滿麵猙獰的怒吼著,吼得薛之觀直愣愣的後退了兩步。


    終於,如同蒼老了幾十歲那樣,薛之觀彎腰駝背,傴縷搖晃著出了靈堂。


    一半的蠟燭被李捷打翻,剩下的一半孤零零的在搖曳著,將李捷的影子拖得老長,凝望著老楊翊的靈位,靜靜矗立的李捷一股孤獨感油然而生,從關中陪著他去草原到,出了還在東南亞向南尋找傳說中的海外大陸的李搞,剩餘的都死了。


    盛問劍死了,刀疤劉死了,焦老三死了,薛擎在突圍的那天也是陷進了亂軍中,後來的清點連屍體都沒找到,如今老楊翊也死了,就連薛之觀,也可以算是死了。


    “哎,寡人寡人,真的是孤家寡人!”也不知道矗立了多久,李捷才感慨的長長突出一口氣,最後轉頭出了靈堂。


    久違了的閩王書房中,抱著大量地方送來的重要公文奏報,武媚娘與王微早就等候在了那裏,雖然情感很悲傷,但生活還要繼續,尤其是他們這些高高在上的政治人物。


    一頭撲進了公文堆裏,一夜無眠。


    轉眼間,太陽再一次從東方升起,照耀在了暖洋洋的天竺大地上,一片霧氣蒙蒙中,京師的居民驚奇的發現原本冷著臉巡邏在大街小巷中的閩軍不見了蹤影,有人小心翼翼出了門,也不見人管,最後,各個裏坊保甲親自從衙門出來,宣布了戒嚴自此取消。


    沒有改朝換代,還是以往自由的京師,刹那間巨大的京師城從新變得熱鬧起來,一個個市民如同冬眠般從各自的居所出來,酒肆,商場,繁華的第三街又成了文人墨客,貴族子弟以及大商人流連忘返的場所。


    不光是如此,李捷的歸來還帶來了政令的疏通,七八個宰相一二百屬官一夜的努力,積壓了快兩個月的奏折最重要的一部分也被處理了出來,一大早,騎著快馬四散而出,奔赴閩國所統治的各個州各個縣。


    兩個月時間內,龐大的帝國積累的事情還真不少,官員致仕,離職,職位空缺需要新的官員填補,尤其是重中之重河工!


    大軍出征的時候,正值天竺雨季,在失聯的快兩個月中,很倒黴的天竺兩道重要河流恆河,印度河全都絕口了,整個天竺最精華的肥沃土地都在兩條河兩岸,這一絕口,兩岸農田損失十之四五。


    美國曆史學家魏特夫曾在他的著作《東方*主義》中提及,東方農業的基礎即是官府組織人民建立的大型灌溉係統。雖然此人的著作帶有冷戰時期特有的偏頗,但這一句話說的卻是很貼近要害。


    封建時代的農業重要到國家的政令都要隨著走,閩國占據天竺之後的統治根基也是深處於這兩條河上,由官府組織沿著恆河流域,印度河流域挖掘了無數灌溉溝渠,覆蓋了數千裏的良田,又將在中南半島尋找到的優良稻種在天竺種植。


    如此下來,多於唐人十倍的天竺人吃飽了肚子,口袋裏還有了餘錢,這才逐漸支持起閩國政權,可如今,水利一荒廢,立馬大批流民湧了出來,哪怕京師附近都有十來萬流民沿街乞討乞食。


    曆朝曆代流民都是亡國的標誌,漢朝,唐朝,明朝,無不是亡於轟轟烈烈的農民戰爭,看著日漸增多的流民,京師中不少竺,漢世家看到這一幕都是憂心忡忡,但一方麵轟轟烈烈的阿拉伯戰爭吸引了注意力,另一方麵百官與世家也著實不敢私自賑濟災民,生怕惹上收買人心,蓄謀造反的名聲。


    還好,隨著李捷的歸來,開倉賑濟的詔書昨夜就從城牆吊了下去,今個一大早,滿街橫行的流民赫然消失一空,看不到成群的叫花子,富人心頭也是由衷的鬆了口氣,每個人都在感慨,閩王迴來,真好!


    不過,也不是所有李捷迴來帶迴來的都是美好的。


    京師北城玄武門翁城。


    昨日下午,投降的關中府兵全都被除去武裝,押送到了這裏,而此時,這裏完全變成了個人間地獄。


    “啊!!!”


    恐怖的慘叫聲撕心裂肺響起,彪悍健壯的關中府兵此時卻像個無助的孩子那樣,昂頭慘叫不止,兩道血跡從他的眼部流下,這還沒完,穿著染成黑色葫蘆道袍,戴著黑口罩的軍醫毫不吝惜將手術刀切在了他綁在桌子上的右手上。


    淌著血的大拇指尚且抽搐的掉落下來。


    做完這殘酷的刑法,後續的軍醫卻迅速跟上,酒精消毒,金瘡藥包裹,越來越多丟了大拇指的盲人無力哼哼著堆到了翁城另一頭。


    聽著一個個被壓進帳篷裏同袍淒厲的慘叫,外頭蹲伏的關中軍也越來越不安,終於,十來個關中軍實在受不了這種恐怖的等待,嚎叫著猛地跳了起來。


    “閩國狗,老子和你們拚了!”


    對此,數十個閩軍麵無表情的舉起了長槊。


    噗嗤!


    看著身上多了十多個血洞,躺在地上抽搐的同僚,騷動的關中軍在膽寒中再一次蹲伏了下來。


    昨天被包圍在層層疊疊的大軍中,這些融合了五胡血脈的中原漢子尚且敢拚到全軍覆沒,可如今將領被扣,建製被打亂,閩王承諾的活著迴家有打消了很大一部分戰意,殘餘的這三千多人除了等候這未知而恐懼的命運,什麽也做不了。


    “我要見閩王李捷!”


    城牆上目睹著這殘酷的一切,在十多個人按住下,長孫無忌瘋了一般的向前擁擠著,揮著雙手狂怒的大嚷不止。


    “李捷,你言而無信,不得好死!”


    “本王何曾言而無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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