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就靠近閩王宮的興業坊一大片富麗堂皇的宅院威嚴的聳立在那裏,練成片的亭台樓閣,勾心鬥角,長青的花團樹木綠茵陣陣,一個個門口蹲立得石獅子威嚴無比。


    這兒是閩國的高檔貴族區,住的都是閩國最頂尖的人物,武國舅府,江左蕭家,王府,李府接連不暇,隨便哪一家都是跺跺腳帝國震動的人物。


    不過如此森嚴的侯門深似海中,占地最大的卻是一片學宮,規整的五進院子,亭台中四處可見慈愛博學的孔子像,孟子像,老子像等至聖先師,有漢以來的不少博學大儒也位列其中。


    朱漆的牌匾甚至比一旁武國舅府牌匾都大一圈,上麵用隸書端端正正寫著。


    太學!


    這裏就是閩國的最高學府,在閩國遼闊的疆域中,無數屬國番國貴胄子弟在這裏進學,也是無數學長夢想的求學之地。


    就算如此,實際上太學也不足以在寸土寸金的興業坊占據這麽大一塊地方,實際上還要歸功太學有一個厲害祭酒。


    老楊翊!


    老家夥可以說閩王起家中心腹中的心腹,在閩王李捷起家時候,將好不容易保留下來的前隋驍果軍餘部好不吝惜合盤交給了李捷,又在李捷占據閩國,事業已經蒸蒸日上時候赫然急流勇退,將大權相讓,專心教書治學起來。


    如今閩國官員不少身居要職都是出身曾經的驍果軍餘部,老楊翊幾乎是所有人的前輩,他老人家咬定要住在太學中,後輩們誰還敢住的比老前輩還要好?


    也正是因為楊翊的激流勇退,無欲無求,他才成了李捷的絕對心腹,在李捷不在的時候曆次擔任監國任務,如今這一次亦是同樣。


    哪怕夜已經深了,老楊翊卻始終沒睡,拖著病體靠在榻上,聽著單膝跪伏在床前那全身包裹在黑衣中,僅僅露出一雙眼睛的矮小精壯漢子細細的稟告著。


    如果薛之觀在這裏,也會大吃一驚,赫然幾乎與他同列,閩國的情報頭子之一,服部半藏!


    也許,閩國的服部半藏可不止一個!


    “迴大人,迴了府後,薛之觀還是沒有什麽異狀,仗著酒興舞劍半個時辰發牢騷,炫耀他以往的功勳發牢騷,然後傍晚吃了些東西又一頭鑽進他新納的第二十房小妾房裏胡天黑地,沒有什麽異狀?”


    聽著服部半藏的稟告,老楊翊的眉頭卻是禁不住挑了起來,捏著花白的胡須思量了半天,這才不確定的搖了搖頭。


    “一定沒那麽簡單!薛之觀此人鷹視狼顧,野心勃勃,在美索不達米亞淪陷的前幾天,公幹返迴國內,也太巧了吧?今天他更是公然提出另立閩王,所圖謀一定不小,絕不可能滿腹牢騷那麽簡單,今天京師還發生了什麽奇特的事嗎?”


    “迴稟楊大人,的確有!”


    小卻銳利的眼眸中露出了警惕的神色,服部半藏絕對有著一個情報頭子的警惕心。


    “巡城禦史楊秋今日忽然當街暴斃,仵作勘察過後得出結論血崩,可楊秋此人頗為勤勉,很少沾染煙酒,而且身體健康,怎麽可能忽然血崩?還有東城校尉郭謙,北門都尉吳龐,南門巡街校尉安艾比兒中午時段分別不同時間到大酒樓揮霍一頓,行為可疑!”


    “巡城禦史楊秋?”


    這個人還是楊家的後輩,聽的老楊翊也忍不住皺起眉頭,思慮了片刻,手指又輕輕敲擊起了床榻硬木來,疑惑的嘟囔著:“這已經是第幾個包庇而亡的六品一下官員了,從喜馬拉雅關折衝都尉刁絲,到新河南行省禦史張生,最近警察部隊又是活躍的很,各種借口拿下了一批人,都非要害職位,天南地北哪兒都有.”


    “薛之觀究竟要幹什麽?如此異動,他必然圖謀著什麽!可要是謀逆,他的實力又是從何而出?”


    “大人,警察部隊暫時無異動,不過也不可不防.”


    聽著服部半藏的分析,老楊翊忽然猛地一拍床麵,虎目圓睜,毅然決然的哼道:“絕不能讓永徽曲女之亂再度發生,傳令羽林將軍李業詡,率領左右千牛衛從南門進城,明日早朝時間接替警察部隊巡街任務,將薛之觀的爪牙趕出京師!”


    “喏!”服部半藏立馬深深俯下頭.


    濃鬱的夜色中,隆隆的腳步聲在城南響起,夜色中,甲片閃爍著森森寒光,在兵部急文的繳令下,南三城門平南門轟然洞開,數不清的將士在夜色中悄悄充實進城牆的藏兵洞中。


    就在這個時刻,北門守門都尉吳龐卻是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那樣來迴轉著圈,不斷的向下方張望著。


    “姐夫,這個時候可是敏感時刻,一個個禦史眼睛盯得溜圓,要是被抓住了,不是掉腦袋,就是舉家發配婆羅洲,咱們,犯得著為姓薛的冒這麽大危險嗎?”跟在吳龐後頭,校尉鄭六則是心口都跳到嗓子眼兒,依舊悲催的哭求著。


    不料一句話後,吳龐肥嘟嘟的臉忽然一黑,怒哼著迴過頭吼道:“你小子還說!要不是你賭博輸光了錢打軍餉主意,老子能被你拖下水嗎?老子告訴你!老子讓警察部隊那些狗子盯上,你小子也跑不了,不想去婆羅洲跟那些食人族玩命,就給老子驚醒點!”


    “是,是,姐夫咱不一家人嘛,發那麽大脾氣幹嘛?六子怎麽能不跟姐夫同舟共濟?”趕忙心虛的點頭哈腰著,左右看了一圈,鄭六這才心虛的陪著笑臉,忽然間,城下一抹火光映入了鄭六眼中,這小子又趕緊一拍大腿:“姐夫,姓薛的私貨來了!”


    城門微微的開了個縫,吳龐,鄭六,還有幾個波斯籍貫臭味相投的府兵心腹小心翼翼的迎了出去,門口,擁著幾輛馬車,十來個彪形大漢早已經等的不耐煩了,一見幾人到來,惱火的大聲嚷嚷著:“這麽慢,讓老子幾個在這兒吃風啊!,還有,門開的這麽小,當老子是螞蟻啊?”


    “哎,幾位警察部隊大爺,小點聲!”魂兒差不點沒嚇飛了,吳龐冷汗津津的悲催說到:“別招來人.”


    “瞧你那點狗膽,還能發財,附近的警察巡邏隊早讓都督給支開了,出了事兒算老子的,趕緊把門打開!”騎在馬上,數十個彪形大漢首領,一個八尺高的關中壯士尤為的不耐煩的嚷嚷著。


    “可.”


    “可個屁,老子走了幾十天了,就等在城裏睡個暖覺呢!”


    吳龐的猶豫中,關中壯士自己已經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左右立馬有騎士跳下馬,自己大大咧咧推開城門。


    真如同看到自己家娘們被別人剝了衣服,眼巴巴中吳龐與鄭六心裏憋屈,偏偏不敢聲張,膽戰心驚的注視下,十幾輛車一一進了京師,可算鬆了口氣,吳龐剛想關城門,卻不防關中壯士拎小雞子一樣拎住了他肥嘟嘟的肩膀。


    “忙什麽,還沒進完呢!”


    在吳龐幾個驚愕的目光中,隆隆的車輪聲再一次在閩國柏油路上響起,披著蓑衣的壯丁氣喘籲籲推著不少大車走來,在吳龐驚愕的注視下進了京師。


    一股濃鬱的不安油然而生。


    膽戰心驚的忐忑中,越來越多的人從通化門安靜的進入龐大京師中,吳龐的恐懼也是愈發濃鬱,直到後來幹脆一屁股做到了地上。


    騎兵!


    同樣披著大唐騎兵劄甲,騎著突厥大馬,殺機騰騰的騎兵!來自關中的騎兵在一杆長孫大旗引領下,同樣靜悄悄猶如幽靈那樣,潛入京師中。


    一輛華麗的四輪馬車悠然行駛在隊列的嚴密保護中。


    “敵,敵,敵,敵,敵襲.”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聲調從吳龐喉嚨中擠出,豆粒大的汗珠不斷滾滾從他額頭上流下,片刻後,他的衣甲上居然如被雨淋過一般,身後,鄭六更是哆嗦的猶如打擺子一樣,左右觀望了許久,這才磨蹭著想向城內溜去。


    這功夫,騎著馬剛剛那個八尺關中壯漢卻在這個時候迴來了,換了一身唐軍明光鎧的他顯得更為殺氣凜然,倒提著一把狼牙槍上還見到絲絲血水流下,到了正好停在城門前的馬車旁,壯漢轟然翻身下馬。


    “啟稟相公,出了點小不愉快,不過前軍還是在駐軍軍營中和諧住下了,請相公示下。”


    “哦?”胖乎乎的手撩開了車窗,接下來,同樣一張胖乎乎鶴發童顏,慈祥的臉從窗口探出,看了一眼巍峨的通化門城樓,旋即嘿嘿笑了一聲:“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京師,老夫我也來了!”


    沒在吩咐什麽,馬車悠悠也是進了城,目送車走後,單膝跪伏的壯漢這才站起來,這時候,已經憋的膀胱發脹,憋出一股黃水後,通化門都尉這才語調流利了點,但依舊飆的一溜顫音。


    “你,你們究竟是誰?”


    滿臉胡茬的大嘴忽然咧開,關中壯漢大笑著拍了拍吳龐肥嘟嘟的肩膀。


    “某關中程務挺是也,我們就是薛之觀薛都督的貨物,放心,進了城我們會悶聲發財,絕不給都尉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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