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的大火足足熏黑了半座城,哪怕曆經唐軍攻城都沒有損壞的大清真寺在阿拉伯人自己鐵蹄下居然也是塌了半邊,北城積累著一層黑灰的街道上到處都是倒伏的屍體,唐軍,貝都因人的屍體糾纏在一起甚至已經分辨不清。


    哪怕經過烈火熏烤,地上的血液依舊厚的沒有完全凝固,上麵一層浮灰,一腳踩上去,好半天才能拔下來,即便如此費勁兒,一群穿著鱗甲阿拉伯人中的貴族依舊步履蹣跚的踏了過去,停在了一個屍體堆旁。


    身高一米九多,麵容俊郎身材魁梧的年輕阿拉伯人毫不顧忌肮髒,伸手就將爬伏在地上的唐軍將領屍體翻了過來。


    身邊扔著斷了的長槊,手中滿是缺口的橫刀依舊緊緊被握著,身前不知道中了多少箭,都被手中這員猛將斬斷了箭杆,紫黑的血也不知道是他的還是敵人的。


    哪怕到這時候,李敬業依舊圓睜著已經沒了神采那雙眼睛,虎視眈眈的樣子下的年輕阿拉伯酋長身邊的五旬老頭硬是吸了口冷氣倒退了一步。


    “放心,阿尤布,這個唐人已經死了,你什麽時候能膽子大一點?”滿是嘲諷,年輕酋長噙著冷笑迴過頭說道,不過隨手放下李敬業的屍骸,年輕阿拉伯酋長又是感慨的搖了搖頭。


    “算了,別說是你,連續斬殺十三員猛將,這唐人的勇武連本埃米爾都心神搖曳,更不要說膽小如鼠的你了,奇怪,他們又不信神,誰給他這麽大的勇氣?”


    “薩拉丁,現在不是感慨唐人的時候了!”被這麽個年輕人鄙視了,年長的阿拉伯酋長阿尤布忍不住火冒三丈,臉憋通紅氣急敗壞的吼叫著:“存在庫法的糧食被燒了,咱們吃什麽?賈布爾說這裏有成山的糧食,現在一粒都沒了,可我們整個也門的將士都在這裏,他們要吃飯!”


    聽著這話,就連其他酋長都是忍不住扭過了頭關注的看了過來。


    穆斯林崛起的時候,穆罕默德以及其繼任者依靠的其實主要是漢誌地區的阿拉伯人,這裏水草荒蕪,氣候幹旱惡劣,有限的土地根本養不活全部阿拉伯人,為了爭奪草場與水源,一個又一個阿拉伯部落浴血廝殺了幾個世紀,所以這個地區的阿拉伯人尤為的兇悍。


    可這個時代,阿曼與也門,靠近波斯灣的阿拉伯半島土地是難得的風水好地,靠著海洋雨水滋潤,這裏稍微富庶些,波斯人與拜占庭人扶植的傀儡阿拉伯王國也都在這裏立國。


    所以在伊斯蘭擴張時候,這裏的阿拉伯部落是第一批被征服者,而且在穆聖歸天後,這裏的部落認為自己與麥加的忠誠義務也應該就此結束而獨立,為此遭到了麥加的鎮壓,伊斯蘭第一次內戰中,流的是他們的血。


    而且從四大哈裏發時代漸漸延續,阿曼與也門的部落政治立場也主要是遜尼派,對於激進的什葉派並不感冒。


    如果不是閩國占領了美索不達米亞以及附近的富庶地區,通往也門,阿曼的商路完全被切斷,來自平原地區香噴噴的麥子與甜蜜的椰棗就此斷絕,這裏的阿拉伯部落再一次麵對饑餓的威脅,這裏的貝都因部落也無論如何不會集結了幾乎部落中所有年輕戰士,響應什葉派的戰爭號角。


    吃光了部落中最後一頭羊,這些阿拉伯人可是餓肚子來的,如今糧食沒了,十來個部落酋長無一不是人心惶惶。


    “急什麽。”


    輕輕放下李敬業的屍骸,年輕健壯的薩拉丁不在乎拍了拍手站起身,隨手指向了北方,忽然變得激昂大吼了起來:“以前麥加那群傲慢的貴族偽君子約束我們,不允許我們劫掠新月沃土富裕到流油的城池土地,可如今,他們被打垮了,還要依靠我們來反攻閩人!”


    “如今,踏上了這片流著奶與蜜的土地,本埃米爾生怕自己的口袋不夠大,你們倒好,居然怕沒吃的,哈哈,真是可笑!”仿佛聽到天大的笑話一般,這個年輕的統治者更加無禮的搖晃著腦袋。


    盡管這一次他的語氣更加難聽,可包括老頭子阿尤布,每一個漠南酋長眼睛都是亮了起來,閃爍著饑餓與貪婪的金光。


    放棄了在燒焦了的城市收集可憐的戰利品,二十六萬阿拉伯輕騎兵棄如敝履的放棄了庫法,順著閩國修建的高速柏油路,黃色的身影猶如癌症那樣在美索不達米亞,閩國的軀體上擴散開。


    相比唐人幾乎無傷的征服,熊熊烈火與噴濺的鮮血滾滾流淌在了一座有一座波斯人的城市中,幾乎到處能看到翻滾著的黑煙。


    “再見了,勇猛的唐人,希望下輩子還能與你交手。”


    與急急匆匆殺奔美索不達米亞的貝都因部落不同,薩拉丁命令他的部落收斂了庫法陣亡者的屍骸,足足耽誤了一天,這才踏上征途,李敬業單獨的圓包墳前,輕佻的擺了擺手,拎起了換了個把柄,李敬業遺留下的馬槊,薩拉丁也是湧入了沙漠鐵騎的滾滾洪流中。


    反正冒險突入關內一萬左右貝都因騎兵是他的主力,薩拉丁提早就知道哪兒的城池富得流油。


    ..


    美索不達米亞在沙漠騎兵的鐵蹄下呻吟的時候,耶路撒冷也在流血。


    “阿穆爾,你背叛我父親,背叛倭馬亞家族,你不得好死!”


    華麗的衣袍被剝掉,高高在上的地位被打落雲端,差不點被指定為下一任哈裏發的穆阿維葉長子葉齊德如今也不同低賤的奴隸那樣,被繩子亂遭的捆成一團,被按在地上,看著台子上孤傲的阿穆爾身影,這個年輕統治者嘶聲竭力的怒罵著。


    絕望的氣息籠罩在耶路撒冷圓頂清真寺的傷痛,政變一旦開始,就變得不可抑製,在阿穆爾的推動下,穆阿維葉二子阿拉法第一個被抓捕擒獲,嚴刑拷打下,這個不堅定的公子哥又不得不按照阿穆爾的意誌將倭馬亞家族其他成員攀咬出來,矛頭直指哈裏發繼承者葉齊德。


    葉齊德當然不甘心束手就擒,更不要說這是誣陷了,可惜,葉齊德還是預備哈裏發,而不是哈裏發,經過一個晚上的短兵相接,他的勢力被擊潰,本人也被擒獲。


    阿穆爾站在圓頂下的土台上,從這兒眺望下去,數以千計曾經高高在上的貴族們不論男女老幼,全都被捆著雙手壓在下方,一個個養在深閨中的婦女背著雙手驚恐而不解的看著周圍,老人絕望的垂著頭,孩童們還不懂這意味著什麽,一個個被捆成一團還在嬉鬧著。


    倭馬亞家族所有成員乃至敘利亞上層貴族幾乎全在這裏,被一網打盡,聽著下方怒罵聲與求饒聲,哭泣聲,阿穆爾卻僅僅是雙目冰冷的看著天空。


    “殺!”


    一個冰冷的字從他口中蹦出,第一排早已準備多時的儈子手立馬拎著前一排人販到了前方,包括尚且喋喋不休怒罵著的預備哈裏發葉齊德,雪亮的彎刀猛地輪下,鮮血飛濺中,原本曆史上應當將倭馬亞王朝繼承並發揚光大一代守成之君徹底閉上了嘴巴。


    第一排就殺絕了倭馬亞王朝三分之一的權貴可這場政治大屠殺還在繼續著,不管是已經年邁衰老的老人,還是伊斯蘭教義下束縛多多被養在深宅中無辜的婦女,乃至什麽都不懂得兒童,全被五花大綁牢牢捆著手,毫無憐惜揪到前麵來,最後猛地一刀砍掉頭顱,一腳踹進挖好的深坑中。


    一場大屠殺,曾經煊赫一時,理應開創伊斯蘭國家王朝先河的倭馬亞家族在濃鬱的血腥中提早一百年被斬盡殺絕,煙消雲散,嗅著血氣,阿穆爾蔓延血絲魔鬼一樣窺探向下方,他身後,另一個阿拉伯白袍老頭則被徹底嚇癱了,每一刀每一聲慘叫每一片鮮血,都宛若發生在自己身上,作為倭馬亞家族鐵杆心腹的阿卜杜拉,半個時辰的處決中,他身上的衣襟已經完全被汗水浸透。


    “阿,阿穆爾大人,我,我,我願效忠於您,在安拉麵前立下血誓,求,求您放過我的家人!”


    千萬條念頭在心頭急劇閃過,還是不敢用家人冒險,阿卜杜拉再也沒有一絲傲氣,顫抖的跪伏在阿穆爾腳下。


    “你是再說他們嗎?”終於扭過頭,魔鬼一樣的眼神,阿穆爾冰冷的說著,順著他手指方向,阿卜杜拉再一次感到眩暈,他的家族,自己的夫人女奴,三個兒子,還在繈褓裏的孫子,幾十口人也被壓在一旁,哪怕十幾米,阿卜杜拉依舊能清晰的看到兒孫恐懼絕望的目光。


    連跪都跪不住,阿卜杜拉軟倒在地上,又瞄了他一眼,阿穆爾冷笑的揮了揮手,兩個阿拉伯軍漢拖著他的衣領直接拎了起來,跟著阿穆爾,徑直向耶路撒冷城裏走去。


    “你與你的家人能不能存活,就看你的表現了!”


    被丟在一處房子門前,聽著阿穆爾冰涼涼的話語,阿拉伯帝國大使機靈靈蹦了起來,疑惑的看去,華麗的屋子前,一個飄揚的黑色紅字閩子大旗他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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