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捷如此容忍侯傑,一方麵是因為侯傑與他有親,李玉兒的事,他對侯傑還有愧,另一方麵,兩年時間,身處唿羅珊的侯傑,的確是非常出色。


    在與阿拉伯帝國的交易中,阿拉伯帝國將尚且未征服的波斯帝國發源地唿羅珊割讓給了閩國,自此,閩國的國土從旁遮普喜馬拉雅山餘脈又向前挺進了數百裏,深入了西亞。


    不過這地方可不是什麽好地方,大部分地區處於興都庫什山脈餘脈丘陵中,東北直達帕米爾高原的阿姆河,南麵是西斯坦沙漠,西南方向還是廣闊的卡維爾鹽漠。


    而且阿拉伯帝國可沒有那麽好心,給的唿羅珊也是不全的,靠近裏海,鹹海一帶富饒的農耕區完全都在阿拉伯帝國控製下,給閩國的幾乎都是最貧困,最幹旱的地區。


    真正的不毛之地。


    幸好閩國需要的是波斯帝國的人,而不是土地,以此為通道,快三百萬波斯人被引入天竺,衝淡了天竺人,而追隨婆羅門叛亂,或者旁遮普不肯臣服融入閩國的邦國臣民百萬人口又被閩國驅趕到了這裏。


    這時候小半個旁遮普對於閩國來說真成了個雞肋,造船業發達,閩國完全可以走霍爾木茲海峽,波斯灣,阿拉伯海進行貿易,摒棄路路,可這兒的確是出入西亞的走廊,一旦閩國兵進波斯,還是必要的連接點,扔了可惜,食之無味。


    幹脆,閩國也沒有費心費力在充斥不臣服者的地區建立統治,而是完全任由他們自製,由閩國建立羈縻統治,這兒就很類似於大唐的西域了,邦國林立,戰火紛飛,為了爭奪有限的水源,耕地,草場綠洲,被驅逐者與當地部民組成的小邦國無日無夜的殊死征戰著,尤其是圍繞著陸路絲綢之路在這裏的延伸,爭奪的更加兇殘。


    統治這一片土地,可就考驗統治者的手腕了,但就這麽枕戈待旦的兩年,侯傑卻過得甘之如飴,數次僅僅帶著幾百騎粉碎了針對閩國的聯盟,把阿拉伯帝國的黑手打迴去,最有名的一次,受阿拉伯人的蠱惑,曾經唿羅珊部族三十多部匯聚圖蘭紮明,意圖擺脫閩國鉗製,進攻喜馬拉雅山要塞,到北天竺劫掠。


    沒等這幾萬人達成協議,侯傑率先令數人潛入圖蘭紮明,趁夜練著暗殺外加挑撥,挑起了這三十多個部落內戰,最後阿拉伯派來的使者反倒死在了這兵荒馬亂中,而且圖蘭紮明的混戰剛一結束,一千旁遮普輕騎抓緊時機殺到城下,輕輕鬆鬆屠戮了反叛部落的幸存者,事情結束後,據說圖蘭紮明屍體堆積了兩米高,惡臭熏天,數月被拋棄的大唿羅珊部族不敢接近這裏。


    因為大多數出手都在夜間,每擊必中,侯傑硬生生贏得了各黑夜死神的稱號。


    鑒於他類似洗浴大都督府的經驗,統領小股人馬,營救拜占庭公主安娜的任務李捷和才交給他。


    也是在這個時間內,侯傑居然篤信了伊斯蘭教,據說還是侯傑斬殺了阿拉伯使者,從撿到的《古蘭經》中忽然頓悟的,不過這事兒沒人敢問他。


    如今的喜馬拉雅關口已經不是摩亨佐達羅古城了,而像喜馬拉雅山餘脈中延伸了百多裏,在山路出口處營建了新的關卡,取名新函穀關。


    實際上這兒與關中的函穀關潼關還真是很像,函穀關與潼關之間,有著一百四十裏的狹窄山道稱為函穀,函穀關位於東方出口,潼關位於西方入口,戰國時期,函穀關的威名赫赫,因為關中大秦處於進攻態勢,有了函穀關,進可攻退可守,一旦諸侯控製函穀關,反倒堵住了大秦出關道路。


    漢以後,函穀關沒落,反倒是西方的潼關興起,就因為潼關距離長安近,好補給,關中需要防禦關東的進攻,不再需要函穀關隨時出關,於是乎攻防態度的轉變,函穀關越來越少的出現在史料上,反倒是潼關越來越多。


    到了閩國這兒,正好反了過來,以前成立南聯盟,需要用東方的摩亨佐達羅來防禦,如今取得了唿羅珊的一部分後,為了保護路上絲綢之路以及隨時對阿拉伯帝國的進攻態勢,閩國反倒需要把戰線推出來,新函穀也是區大秦掃滅六國之雄心。


    經曆了五天路程,沿著閩國新修建的貫通天竺馳道,侯傑領著李缺還有被騙上賊船的武元慶終於返迴了新函穀,這兒,比較京師,又是一個氣象。


    就算戰亂也不影響商業進行,雖然少了許多,但與阿拉伯帝國各教派關係緊密的大商人攜帶的香料等大宗貨物反倒多了些,甚至兩國打得火熱,依舊有拜占庭商人不遠萬裏而來,照比於京師到處是唐人,唐風習習熏得那些天竺,波斯貴人都迅速唐化,丟下了婆羅門拜火教經典,研習起儒學來,那種精致的文化氣息相比,這兒就是粗獷的異域胡風。


    數不清的各族商人拉著駱駝馱的商貨操著各族難以聽懂的語言罵罵咧咧擁擠在城門處,閩國各軍中華夏民族都占了多數派,在這裏,黑發黑眼反倒成了少數派,倒是棕色頭發,滿是大胡子的胡人到處都是。


    對於沙漠跋涉萬裏的遠方各族來說來說,新函穀即是個天堂,也是個地獄,拿著充沛的貨物,一把香料就可以換到溫暖的住宿,可口的食物,甘甜的葡萄酒乃至於最妖嬈的女人,如果沒錢,幹渴,饑餓,恐懼同樣在等候著你。


    靠在城牆根一大群蹲伏在地上,抱著劍插著草簽的各族壯丁就是個很好的明證,幾個銅錢就可以雇傭到亡命徒為你流盡鮮血,跟隨來往的商隊成為護衛是這裏不少人的生活常態,傷,病,殘,弱根本得不到同情,隻等在等候中死亡,每天駐紮在這裏的閩國旁遮普府兵都能收起一堆屍體丟到城外,生死的界限在這裏很模糊。


    不過牽著馬一路上向席君買的總督府走去,一路上李缺卻是點頭連連,盡管因為跟隨刀疤劉叛亂,旁遮普的雇傭兵在閩國風平很差,不過一隊隊來迴巡邏的希臘裔或者吐火羅裔旁遮普府兵的確彪悍非凡,而且駐紮在這裏的軍隊常年臨戰下比京師的精銳更多了幾分凜然殺氣。


    難怪侯傑不要李捷的精銳,如果在這裏征募精銳,全是異族胡人的隊伍更好魚目混珠通過偌大的西亞,走過小亞西亞,抵達君士坦丁堡。


    當然,如果沒有旁邊這家夥的話,那就更好了,李缺是頗有些鬱悶的看著一路上唉聲歎氣,滿腦門油汗的武元慶,從離開京師開始這家夥就沒有一句好話,李缺是真納悶侯傑幹嘛要拖著這麽個死胖子來。


    “你們先在這裏等候,本將先去找席將軍繳令,誰知道閩王突然下派這個苦差事。”都督府前,也是一肚子怨氣嘟囔著,侯傑說完就自顧自進去了,倒是兩旁的軍士明顯認識侯傑這個煞星,趕忙都鞠躬拜見。


    站姿很颯爽標準,李缺很自然的盯著赤道附近大太陽等候在那裏,倒是腦門上的汗水都快如同下雨了,武元慶跟個太陽下的螞蟥一樣,來迴不停的轉悠轉悠,不到兩分鍾,又扯著李缺絮叨起來。


    “我說姑娘,臉上扣個大鍋蓋,你不熱啊?”


    眼睛瞄了武元慶這胖子一眼,李缺幹脆把眼睛看向一旁不再理會他,碰了個軟釘子,武元慶倒也不在意,厚著臉皮嘻嘻哈哈的依舊接著絮叨著。


    “哈哈,姑娘你一定是長得醜吧,這本老爺可太有經驗了,老子手下的姑娘,臉上起了一點痘痘都要用手帕遮起來,生怕那些恩主看到,這就叫什麽來著,女為悅己者容,哈哈哈哈。”


    武元慶說的開心,李缺卻聽得更翻白眼了,幹脆一直看著前方當沒看到,不過笑了半天,武元慶神情忽然低落了下來。


    “哎,以前我也有個像你這麽正點的朋友,一樣倔強,一樣跟木頭似的,多數時候都繃著冰塊臉,隻有混熟了才能對你來點笑模樣,不過上次,婆羅門蠻子鬧亂時候,她,她,哎~”


    李缺站得筆直的嬌軀微不可查的顫了顫。


    “算了,這時候說那些不愉快的幹什麽,哥幾個喝一杯去,我請客,如何?”甩了甩腦袋,武元慶再一次變得愉悅起來,昂揚的比劃起手來,聽著他的話,周圍十來個跟著侯傑的旁遮普軍士全都意動起來,可卻遲疑的看向了李缺。


    她可是閩王府出來的高級將官,這些地方軍都是有種自卑的敬畏感,眼看著李缺銀麵具真真切切的冰塊臉,想通關係武元慶也禁不住蔫兒了下去,卻不想一貫不近人情的李缺這一次居然點了點頭。


    “既然武老板破費,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盡管在邊關,酒樓也顯得簡陋,其中的食品居然不次於京師,就連赫赫有名的閩國脆皮烤鴨都有,還有上等葡萄釀,這些東西以旁遮普官兵的俸祿可吃不起,難得一見的美食,弄的一堆大兵也顧不得什麽軍容軍紀,上去就用手抓,塞得自己滿嘴流油。


    喝著甘甜的上等西域紅葡萄釀,李缺也是禁不住側目,這兒的東西比京師都要貴上幾分,武元慶點了一大桌子,眼皮都每眨一下,侯傑把他誑來,不會是為了帶個大錢袋吧。


    殊不知武元慶看著她也挺鬱悶的,李缺的麵具遮住了整張臉,這兩天吃飯也是自己單獨一邊,這一次武元慶還想等她把麵具摘了一窺全貌呢,卻不想李缺麵具精巧的還帶個機關,輕輕一拉,就把小嘴兒部分折疊上去了,還是沒看到。


    在武元慶熱火朝天的吹牛逼中,十來個人一頓飯吃的倒是挺熱絡,就連冷冰冰的李缺也是扭頭過來,直到快吃完了,侯傑這才頂著個白頭巾晃蕩著從都督府迴來,到底正事要緊,一直一言不發的李缺待侯傑一迴來,就隨先站起來,急切的問道:“如何?咱們什麽時候在旁遮普精銳中選取精銳幹員?”


    不料侯傑看她朱紅的嘴唇一眼後隨手拿起酒杯倒了一杯葡萄釀飲了下去,旋即對著周圍尚且啃著鴨骨頭的十來個麾下們擺了擺手:“”一會吃完你們就迴營,本將不在時候你們暫且歸蘅蕪中郎將調遣。”


    出了邊關酒館悅來客棧,侯傑一行居然又就剩下了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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