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沒讓你滾。”


    冰冷的話語又讓躡手躡腳往外走的李治僵在了原地,跟在李治屁股後麵溜走的徐盈如遭雷擊,顫抖的頭上步搖晃動的如同音叉一般。


    已經潰敗如斯,這些天好不容易培養出的皇帝膽魄,消弭於無,可心愛的女人受到欺淩侮辱,再一次讓李治男人之心膨脹,暴怒的眼睛血紅,眼神殺人般銳利的釘在李捷身上。


    可惜,銳利的眼神咋一碰到李捷冷漠的目光,立馬又如同暴風雪中的小火柴那樣,轉瞬而滅,無視了徐盈可憐兮兮乞求的目光,李治再一次灰溜溜的繼續溜出了勤政殿。


    “還愣著幹嘛?還不把衣服脫了!”


    就在徐盈滿是絕望的時候,李捷冷哼的聲音再一次讓她如墜冰窖,可李捷下一句話就讓她無語起來。


    “換身短打扮,孤給你一炷香的時間把立政殿打掃幹淨,把這個白癡女人帶走,辦不到你今晚就不用吃晚飯了!”


    把當朝最得寵的徐婕妤當傭人使喚?眼看著徐盈脫掉貴妃鳳袍與繁瑣的步搖,委委屈屈收拾起掛在房梁上的白綾以及地上淩亂的凳子,執失思力,宇文節,李道宗幾個人忍不住再一次無奈搖了搖頭。


    這事兒也隻有閩王能幹得出來!


    偌大的太極宮一個時辰後終於重新恢複了平靜,不管願不願意,太監宮女們都在閩*隊的喝令下按照平時的典籍製度重新運作起太極宮來。


    戰火被撲滅,直接從龍首原上調撥工匠修葺受損的宮殿,被斬殺的千多北衙禁軍屍體被拖走,地上的血跡也被灑水衝洗幹淨,傍晚時分,似乎一次宮廷武裝政變沒有出現過一般。


    而且在太極宮中執勤的,居然還是那些北衙禁軍。


    永輝政變中,投誠加俘獲的北衙禁軍足足有一萬八千多,閩軍剛占領太極宮不久,居然就有不少太監閹人冒了出來,主動為閩國指路,那些禁軍可信,哪些是李治鐵杆需要清除,哪些是是中庸派可以信任,以這些宦官封了個新官名觀軍容使,傍晚時分,一萬五千被打亂的北衙禁軍納入了閩國囊中。


    快十年前,在草原上李捷第一次血腥鎮壓突厥叛亂後,曾經將一批突厥叛亂貴人子弟衝入皇宮作為宦官,十年時間,足夠這些人成長起來了……


    初唐頭一次,宦官的勢力滲透到禁軍中,不過此時人心散亂,倒也沒有人注意到這些個小小的八品觀軍容使宦官,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個至高位置上,不管是擁著大理寺天牢中家人出獄的大小官員,還是長安附近各個世家們。


    傍晚時分,一大批人又是被攆出宮去,這其中居然包括失魂落魄的千騎中郎將王陵以及垂頭喪氣的長孫無忌,李治的勢力大部分遭到清理,一些頭頭腦腦卻沒有被關押屠戮,反而都被放了。


    彈著滿是灰塵的官帽,望著夕陽斜下中個還是那麽莊嚴肅穆的太極宮,長孫無忌真是滿目的迷茫,從閩軍騎兵衝破了北衙禁軍軍陣後,長孫無忌已經做好了殉死的準備,權力麵前從沒有親情之說,別說他長孫無忌是李捷嶽丈,親爹都不行,曆史上子殺父,父殺子的事情還少嗎?


    可偏偏,軍官搜捕了一通後,放了他,而且如果光放他一個也許李捷念舊情,還把其餘主要禁軍將領放了,這可就耐人尋味了。


    政治上,從沒有毫無含義的舉動,甚至政治人物傳那件衣服都有可能具有特殊的意思,還真琢磨不透李捷究竟是什麽意思,一麵夾雜在人群中,在閩國騎兵嗬斥下漫步向外走著,一麵長孫無忌滿是迷茫百思不得其解。


    這功夫,忽然陣陣馬蹄聲嘹亮的在禦道上響起,數百騎兵護衛著一輛裝飾華麗的四輪馬車在皇宮大內跑得飛快,平整的龍尾道讓包著充氣厚牛皮的馬車輪跑的異常平穩,繞過了甘露殿直奔著皇宮側麵立政殿方向奔去,轉瞬即逝。


    看著上麵的楊字小旗獵獵生風,長孫無忌又是疑惑的捏起了下巴不過猛然間老家夥頹廢的眼睛忽然一亮。


    能讓李捷如此興師動眾,吳王李恪,蜀王李愔都有點不夠格,惟有李捷生母,大楊妃楊淑妃才有這個可能逼李捷鋌而走險,而且事實上也是如此,二王入獄兩個月後閩國僅僅通過小手段來營救,李治欲處決二王的消息最近才定,楊妃被李治強遷入感業寺不過半月時間左右,閩國淩厲的兵甲就殺進了長安,從時間上算李捷剛得到消息就從閩國動身了。


    再梳理,攻下皇宮後,李捷沒有奔皇帝大殿甘露殿太極殿,而是直奔長孫皇後居住過的立政殿,李捷對楊妃的重視就可見一斑,李世民生前楊淑妃一直無緣皇後之尊,李捷這是要替生母硬爭出這個名分來。


    李治處理這次叛亂的表現其實還是可圈可點的,各種陰謀齊出,大搞株連,安插親信,甚至迫害兄弟,從皇帝角度來講都沒錯,李治錯就錯在沒有掂量清楚自己兄弟的實力,而且在仁孝大義的大環境下對楊淑妃下手。


    不過政治永遠是這般變幻無常,長處有可能又是短處,弱點也可能變成優點,一下子想到了應對的方法,長孫無忌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胖乎乎的臉上帶著微笑,居然大步流星出了皇宮,看的王陵等人側目不已。


    另一頭,如今已經站在天下之巔的李捷,正與匆匆包裹完被拷打傷口的李恪李愔一起恭敬地等候在門口。


    馬車上,幾個貼身的侍女滿是緊張,費力的將楊淑妃抬了下來,跟在後頭,一身道袍打扮,活躍於閩國上層的孫思邈長徒傳雲道姑同樣滿是緊張,滿頭汗水一步不離的跟著護理著。


    李世民去世曾下令後宮未生育的嬪妃全部遷入感業寺為尼,那地方位於大唐禁苑城郊,荒涼偏僻,陰濕炎熱,本來楊淑妃就已經生病,受到吳王蜀王被逮捕牽連,心情擔憂導致病情加重,又去這麽個地方呆了半個月,此時已經顯示膏肓之像,陷於昏迷中被幾個侍女抬入立政殿中。


    “我母妃病情究竟如何?”


    擔憂的送楊淑妃去長孫皇後所住過的主殿下榻,侍立了一會後,李捷又揪住了跟著忙碌吩咐配藥的傳雲急促問道。


    可不像自己師傅那般淡泊世間,傳雲趕忙惶恐的拱手拜下,頗為謹慎的瞄了躺在床上麵色蒼白,尚且不時咳嗽兩聲的楊妃,很是艱難的搖了搖頭:“殿下,娘娘的病,很不樂觀。”


    傳雲有說了一通風邪入體,肺熱潮陰的病例,可惜望著楊妃蒼白的臉,李捷一句都沒聽進去,呆滯了好久,這才狠狠按住傳雲肩膀嚷道:“孤把整個太醫署給你,天下名醫名藥任你調遣,孤的要求隻有一個,治好我母妃的病!”


    “臣,臣盡力而行……”額頭上汗水更加旺盛,傳雲沉重的答應下來。


    打發走了醫官,李捷再一次迴到床榻前,與李恪李愔並列探看著楊妃沉默不語。


    上一世從現代而來,雖然貧窮,照比這個時代老說依舊是繁華頗多,穿越過來最初,唯一令李捷感到欣喜的是,他第一次有了父親與母親。


    李世民勤於政事,還有太多寵愛在李捷之上的皇子,所以李世民隻能算半個父親,而楊妃的母愛,填滿了李捷再一次成長的童年。


    記憶中最多的,就是楊妃那恬淡迷人的笑容,總是包含自己的錯事,總是想著自己的保暖,好多次李捷被李世民罰了挨了板子之後,也總是她冒著禁令為自己送衣送食,在初唐的曆史中,楊淑妃是最模糊的一個,出生於前朝皇家帝女,血統高貴,身份成迷,李捷的記憶中,卻沒有著那些煩亂的迷霧,僅僅有這一個慈愛,甚至帶點調皮的母親形象。


    現在,才剛剛四十多的母親卻這麽虛弱蒼白的沉睡在麵前,看的李捷心都揪起來了,似乎從之國朔方開始,他就與不喜權勢名利的母妃疏遠了,到了閩國後也是有數個年頭沒有迴長安過年,如今沉默著的李捷看著楊妃痛苦恬淡的臉,總有種負罪感。


    “老九,外麵還有很多事需要你去張羅,這裏我和老六陪著就行。”


    同樣心痛的沉默著,靜靜呆了好一會,李恪這才小聲說著,不過屹立在窗前,李捷的視線始終沒轉移,很是堅決的否定了他的話。


    “不,我要一直陪在這裏!”


    “你這是不負責任!如今你興兵攻下朝廷,天下惶惶的時候你不站出來主持大局,長此以往,我李唐江山必將崩潰,你如何對得起父皇與列祖列宗?”忽然一股火氣冒了出來,指著李捷,李恪狂怒的破口大罵著。


    “那你想主持這大唐江山?”


    可算迴過了頭,李捷依舊冰冷淡漠,一句話卻問得李恪呆若木雞,愕然了好一會,滿是複雜,李恪沉重的低下了頭,沒有看他,李捷則是又迴過了頭。


    夜色漸漸深了下來,偌大的立政殿燈火通明,八千精騎全部駐紮在了附近,穿行在其中,數十個太醫醫官忙碌的如同螞蟻,抱著藥材穿梭其中,再往外去,無數低語密謀語太極宮各個角落,龐大的長安城更是各個府第人流湧動,牽扯在立政殿為中心,無數世家輾轉糾結著。


    血腥的一天是過去了,但這一夜注定是個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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