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叛似乎成功在即了。


    每天,都有越來越多的遮婁其俘虜加入營建工事的隊伍中,原本不過三米的夯土牆加高到了九米,外圍還挖通了所有壕溝,形成了一條寬十米,深四米的偌大溝渠,仿佛銅牆鐵壁一般將曲女城包裹在了其中。


    不過這銅牆鐵壁仿佛故意的一般,總是在一些地形凹凸處留下空缺,牆高隨著起伏的土丘降到了兩米,壕溝也是淺了不少。


    連續十多天的建築中,來來往往於工地附近的各族民眾們,總能看到自己的閩王攜著一個拜占庭女子忙上忙下,不知什麽時候,一股謠言風潮漸漸傳播了起來,閩王要與拜占庭結盟了,那女子就是拜占庭過來和親的。


    畢竟戰爭的開端,還有一個大食國依舊盤踞在閩國的周圍。


    就在閩國對叛軍最後堡壘曲女城嚴防死守的同時,另一頭,一座新城基址也在恆河平原上開始拔地而起。


    原來的曲女城畢竟是天竺人遺留下的都城,就算是閩國搬入後幾經修繕,依舊有著濃鬱的婆羅門教氣息,各式各樣的神像到處都是,哪怕改成的商鋪,官署的廟宇依舊讓人感覺不便,尤其是距離恆河太近了。


    恆河可不比長安臨近的灞河,每年雨季,這條河自少能暴漲兩倍多,來自喜馬拉雅山的冰雪融水也跟著奔流而下,去歲就差不點沒把曲女城淹了,如果不是戰事繁多,閩國上下也早就想營建一座新城了。


    這個機會如今正好滿足了,曲女城下唐軍俘獲十餘萬人,西柳城南平原大戰中又俘獲了二十萬上下,除去上次給立功將士用作農奴的俘虜,依舊有二十多萬,這一批難得被剝削而不用擔心造反的勞動力用起來再方便不過了。


    設計閩國新都的居然也是為大匠二代,營建長安城,東都洛陽的前隋工部尚書宇文愷後人宇文行真,新都城牆選址在距離曲女城十五裏外的盤龍原上,新都規模之大,還沒等修繕,平整土地已經占用了數萬勞動力,頂著熱帶照耀下來的炎炎烈日,幾萬多遮婁其俘虜揮汗如雨的為閩國建設添磚加瓦。


    前些日子他們入侵閩國,在廣袤的土地上燒殺掠奪,弄的千裏無人煙,如今卻落到這般田地,也算一報還一報了。


    不過就在代表盛世太平的新都附近,戰爭的陰雲依舊籠罩著,結束了數次大戰,將損失重的幾個府以及守衛在曲女城下曆經大戰最後五萬蕭家,王家,關隴世家組成的府兵遣散分守邊疆後,閩國依舊留下了十萬軍隊圍困在曲女城附近布置下一階段的作戰。


    條件簡陋下,就連李捷自己都是住在臨時搭建的木頭棚帳篷中,略顯昏暗的大帳篷中一張碩大的方桌淩亂擺滿了地圖,炭筆,奏折,就算是臨時的小朝廷駐地了,圍繞著這麽個簡陋的地方,一百多個重臣,討論的卻是數百萬平方公裏千萬多臣民一切決定命運的大事。


    “殿下,聯絡的使臣已經派了出去,蕭判書親自帶隊,逆賊也沒敢無禮,已經迎了進去。”


    “迴稟殿下,新都營造宇文行真遣使言勞力還是不足,希望殿下應允發附近勞逸來支持。”


    “不可啊殿下,如今是夏耕末尾,各個州縣都在忙於補種,如果這時候再打斷,很有可能秋收時發生饑荒,如今孟加拉一帶的倉庫已經十去其五,閩國為了賑濟災民已經花費了數千萬貫,經不起下一次再變亂折騰了。”


    各部臣僚紛紛各抒己見,吵的一塌糊塗,最後還是李捷自己拍了板,叫停了爭吵。


    “行了,這事容後再議,一切等蕭判書從曲女城迴來再做定奪,爾等迴歸各部,謹守職位,務必杜絕一切變亂的可能。”


    閩王都下了決定,諸多臣僚也不好再多置喙,最重要一件事擱置後,又商量了些不疼不癢的細節,這一次朝會就宣告結束了。


    不過就在吵了一上午意猶未盡的的諸臣要紛紛離開,冷不丁大帳的簾門卻被猛地拉開,一個披著墨黑色魚鱗甲?的小將無比狂怒衝了進來,拍著桌子咆哮的怒吼道:“你要與那些這些賊人議和?你瘋了嗎?你忘了玉兒的仇恨嗎?”


    李捷在閩國的聲望,敢這麽和他還真沒有,一時間,所有臣僚都愣住了,片刻後,脾氣暴烈的關中老將獨孤損這才第一個反應了過來,怒不可恕的大吼道:“豎子安敢無禮,禁衛何在?還不速速拿下!”


    “殿下麵前安敢無禮,趕快賠禮謝罪!”


    “此人太過跋扈放肆,可比漢之董卓,殿下迎著重懲處!”


    小小的朝堂如同炸了鍋一般,一群文武痛心疾首引經據典,好幾個都上來直接要打的,不過眾矢之的當中,侯傑卻始終對著李捷硬邦邦怒目而視,看的李捷苦笑不已,趕緊在好幾個武將把這小子摁倒在地之前擠了過去。


    “侯中郎將今日作戰疲憊緊張,偶有失格之處也應諒解,就罰俸一月吧,此時孤會處理,諸卿自去忙碌既可。”


    愕然的看著閩王都出來陪笑臉,一群大臣不得不悻悻然散去,隻不過一麵走獨孤損這些老將老世家依舊憤憤不平咒罵著侯傑,打發走了一大堆將領,看著始終對自己怒目而視的侯傑,李捷又是苦惱的攤開手。


    “無難,玉兒的仇孤沒有忘記,複仇是一定會複的,不過如今,城裏還困著二十萬到三十萬玉兒這樣無辜的人,孤作為閩王,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吧?相信孤,這個仇早晚都會報的!”


    無難是侯線娘為侯傑取得表字,李捷真是推心置腹苦聲與他解釋了,可惜,這個紅著眼睛的小子卻依舊沒有領情。


    “還是王圖霸業在你心中比什麽都重要吧!”


    生冷的丟下一句,侯傑甩頭就出了大門,氣的李捷再一次伸出了手大嚷道:“無難,侯傑,你給孤站住!你聽我說!”


    門簾子被狠狠甩下,李捷氣的臉色發青,重重一拳頭砸在了桌子上,從帳篷後的內室,武媚娘卻是皺著眉頭轉了出來,盯著搖晃的門簾看了兩眼,這才走到李捷身邊。


    “郎君,為什麽不告訴他你的打算?”


    “算了,這小子能聽得進去才怪呢。”無趣的晃了晃腦袋,李捷甩著袖子自顧自的向內室走去,猶豫了一下,武媚娘又是快步跟了上去。


    “郎君,侯傑應該從禁衛郎將這個位置上拿下來了?”


    “哦?為何?”李捷頗有些驚奇的迴過頭,咬著嘴唇又遲疑了一下,武媚娘拉下了內室的門簾,這才擁在李捷身前小聲說道:“從玉兒出了事開始,侯傑已經變得越來越不理智了,甚至他恨我,也恨你,侯傑家族畢竟出過侯君集這樣叛臣,侯傑如今還如此的桀驁不馴,如果一味妥協嬌慣他,難保遲早有一天他不會走上侯君集的老路。”


    真是愕然了一下,想了想後李捷卻再一次搖了搖:“侯傑不能,他與侯君集不一樣,況且還有線娘牽絆著他呢,媚娘,這事兒你多慮了。”


    “殿下,拜占庭的安娜大小姐有請!”


    這功夫,正好門口斯婆羅提陀尖銳的嗓音又一次響起,整理了下衣冠驅散了剛剛陰霾的心情,李捷拍了拍武媚娘的肩膀輕鬆笑著說道:“勞煩我的好媚娘,繼續盯著那幾條大魚了,為夫出去公關周旋了。”


    “死相吧。”看著李捷戲謔的模樣,武媚娘嬌媚的翻了個白眼。


    目送著李捷也出了門,武媚娘臉上的笑容卻再一次收斂了起來,下意識的擰緊了拳頭,扭過頭看去,閩王印信端端正正的放在內室書房中……


    另一頭,曲女城中,還算好的前戶曹判書帕拉瓦府中,一大群婆羅門頭頭腦腦,漢人叛臣,刹帝利蒙薩塔貴人,全都擁擠在了一堂。


    “帕多瓦大人,閩國使臣來曲女城,究竟是為了什麽?招降嘛?閩王可答應寬恕我等?”一個蒙薩塔急不可耐的急切問了起來,聽得剩下半張臉的鄭倫卻是生生一個哆嗦,趕忙也離開了座位,慌忙的嚷了起來:“諸位不可。”


    “別忘了,咱們攻破了李捷小兒的王府,逼殺了他的王妃,殺了他的女兒,李捷一項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就算權宜打贏了寬恕諸位,日後也必定會暗下殺手的,諸位可要想清楚啊!”


    不容得鄭倫不激動,如果不是他糾結漢人叛亂,損失絕對不會如此慘重,閩國饒了誰也不會饒了他,這點他想得到,別人也想得到,鄭倫剛嚷嚷完,一旁的婆羅門長老已經冷笑的嘲諷了過來:“唐狗,你是怕自身腦袋不保吧。”


    “我鄭倫對在你們漢國忠心耿耿,日月共鑒,反倒是你們口口聲聲複興婆羅門在人間的地位,稍有些困難就向後退縮,你們又算什麽?”


    “夠了!”


    猛地一拍桌子,滿是煩躁的帕拉瓦重重一拍桌子怒吼道:“閩國不是來招降的,是來談判贖人的,閩國要把城中唐人,吐蕃人,突厥人還有波斯人全都贖迴去,代價就是他們俘獲咱們五千刹帝利武士,七萬將士!”


    一席話聽得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這個條件太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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