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是白癡!”


    一封戰報被丟在了地上,朝堂上,李捷怒火朝天的大吼著,看的位列朝班兩側群臣無不是瑟瑟發抖,閩王輕易不會發怒,但一旦暴怒,就絕對是怒不可恕。


    也的確不由得李捷不惱火,為了迎波斯國主入境,席君買下令出城迎戰,為了一個過氣兒國主值不值得姑且不論,這個處置暫時還算得上得當,問題是聯軍剛成立不就,指揮不通暢,一戰之下大食*隊一觸即潰,忘形了的旁遮普十來個小邦國主領著人就追了上去,哄搶戰利品中被阿拉伯大軍來了次血洗。


    兩萬大軍,迴來了一百二十五人,小邦國主當場戰死了八個,殘暴的戰場嚇得其餘旁遮普王公破了膽,二十多個小邦都吵吵著要撤軍,形勢一下子變得不利起來。


    最窩囊的是,如今連大食出兵多少,軍隊配置如何,裝備如何,士氣怎樣都沒摸清楚,茫茫夜色中大食軍一擊則退,就在信使向朝廷傳令的時候,席君買尚且在組織斥候出關探查。


    “殿下,左武衛將軍席君買指揮不利,應當予以問罪。”李捷剛發完火,就在朝堂上落針可聞時候,右側文官列一個紅袍官員忽然站了出來,抱著笏板就深深拜了下去,不算大的一句話,卻猶如一滴水滴進了沸騰的油鍋中,一下子在朝堂上炸開了鍋。


    誰人不知道席君買是李捷最親信將領,以前的朔王太保,班底中的班底,這個節骨眼上提出懲罰席君買,這其中的政治深意可值得耐人尋味了。


    尤其是提出之人,正五品的禦史中丞鄭倫。


    中原官場一向以五姓七世家為最上,到了閩國官場上卻正好反了個各,最受重用的不是關隴世家中的少數派,例如弘農楊氏,就是過氣兒的江左世家,甚至閩地原本看不上眼的小世家都占了一片天空。


    反過來,五姓七世家,除了李捷的本家隴西李氏外,也就太原王氏能受到重用,不過閩國宰相中,王玄策是太原王氏棄兒,雖然太原王氏自己恢複了王玄策宗籍,不過關鍵時刻被拋棄一通的王玄策真是怒火焚心,反倒掛靠在了江左王氏,讓太原王真是丟了個大臉麵。


    至於閩國相王微,這小子也是出身王氏支脈,對於長房宗家沒什麽好感,曾經在草原上與李捷合作過的五房,七房倒是官運亨通,其餘的也都是仕途坎坷。


    尤其是棉紡織行會擺了李捷一道,率先倒戈向李治的滎陽鄭氏,鄭倫這正五品禦史中丞已經算是遷徙到天竺領軍人物了,其餘的滎陽鄭氏可想而知。


    不過,在天竺可由不得他們清高,的確,為了穩定地方統治,婆羅門退出的土地很大一部分被讓給了大唐搬遷過來的各世家,但權利才是土地的保證,如果他們嫌棄官職太小不出仕,有的是人想頂替他們,在天竺得到的肥沃土地甚至已經超過了中原產業,無論如何,大世家都割舍不下。


    於是乎,讓閩王聽到他們的聲音,見識到他們的力量也就成了理所當然。


    鄭倫剛剛啟稟完不久,浩浩蕩蕩,中原世家百多人紛紛出列朝班,一起彎腰拜下:“殿下,國法不可廢,請依律懲治左衛將軍席君買。”


    繁多的官員一起出列,禁不住讓議論紛紛的朝堂靜了下來,看著一眾義正言辭的官員,李捷也是禁不住眯起了眼睛,一個詞語躍上心頭。


    黨爭!


    以往閩國的決策機關最多時候不過三十來人,剩餘都是執行者,權力的集中帶來了高效率,也利於團結,如今有資格上朝的官員就由五六百,地方是穩定了,利益之爭卻不免帶到了朝堂上來,如此即是。


    “殿下,前線情況不明,並且聯軍初立,有些事情也超脫出了席將軍的控製,此時提出懲治,恐怕不妥。”也發現了這股苗頭的不對,首輔王玄策率先站了出來,冷然瞄了一眼站出來的一大堆五姓世家官員,這才朗然的啟奏道。


    畢竟是宰相,幾乎鳳台鸞閣幾位大員全都跟著站了出來,同樣察覺了事情的不對勁,榮升為兵曹判書的李敬業更是皺著眉頭直接提出了意見:“殿下,當務之急是判定西方大食國的敵情,懲處席將軍事宜還是容後再議吧。”


    “殿下豈能因感情而罔顧國法!”眼看著李捷都點頭連連,急了的鄭倫趕緊高嚷起來,冷不防這個時候,不方便上朝,坐在後麵垂莎聽政的武媚娘卻是猛地掀開垂簾站在了前麵,揮起特製的女官大袖指著鄭倫就怒斥了過去:“罔顧國法?好!”


    “農部,鴻臚寺,禮部戶部何來判定將軍罪過的權利?殿前武士何在,還不把妄議朝政這群賊子拉下去,交由大理寺議罪處置!”


    轟然應諾中,在諸多官員的慌亂中,數十個重甲武士推門而入,扯著慌亂中叫著冤屈的一大群紅袍綠袍官員拖了出去,真正的曆代朝堂可不像電視中的一樣,一大群大臣忽忽悠悠湧上去,什麽事兒都敢管,什麽話都敢說,各部各有分工,一旦越部議論,那就是過錯。


    妄議朝政,事情可大可小,在中原時候皇帝需要世家支持,很多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閩國,李捷的中堅力量可是軍隊與背後不上朝的商會勢力,有著財權與軍權這才壓得住被征服地區民族,更何況這還是幾派打一派,任憑這些官員哭喪大嚷,卻沒有一個人出來勸阻同情。


    就連領頭的鄭倫都呆滯在了當場,看著他目瞪口呆的模樣,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微笑,武媚娘依舊是那麽滿麵肅穆指著他言道:“禦史台的確有監察百官過錯奏事權利,但評判官員過錯的卻是鳳台與大理寺,鄭禦史啟奏殿下已知道,鄭禦史可以下去了。”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鄭倫腦門上已經滿是冷汗了,再無它言灰溜溜的退了迴去,連帶著幸免於難的五姓官員都是如同鬥敗的公雞那樣悻悻然退了迴去,朝堂終於為之一清。


    看著武媚娘也是發過威之後也是恰到好處的退迴幕後,把決策權再一次留在自己手中,李捷也禁不住眼神一亮,難怪李治權利*這麽嚴重的人都會默默慫恿著武媚娘專權,她處理的事情的確漂亮。


    “殿下,是否組織援軍,奔赴喜馬拉雅山關口,以防大食國通過其它關隘侵入我天竺領土?”打發走了一行搗亂的,兵曹李敬業再一次站出了朝班詢問起來,思慮了一下,李捷卻是緩緩搖了搖頭。


    “不,單純派兵防禦不過就是把防守戰打成了消耗戰,那樣的話大食國亡我之心永不會熄滅,所以孤決定,發動諸衛在摩亨佐達羅與大食國來一次大的決戰,徹底打消大食國南下的野心。”


    聽著李捷激昂之言,所有臣僚卻忍不住愣了愣,從大食國一出現開始,閩王就顯得有些神經過敏,如今西北邊界才剛剛露出一點苗頭,就要發動全麵戰爭,這,值得嗎?


    不過李捷這可不是頭腦一熱的想法,這事兒經過了深思熟慮。


    重生在大唐的確是一件幸事,但重生在大唐,又與興起的伊斯蘭做了鄰居,那就不是一件幸事了,金錢權力與土地能讓人為之奮戰,但宗教主宰的人的靈魂則能令人瘋狂,就是靠著這股宗教的狂熱,阿拉伯帝國能從貧瘠的阿拉伯半島起家,逐步吞並了富饒的敘利亞埃及乃至於波斯偌大的河山,如今正是阿拉伯帝國最興盛的時候,也是伊斯蘭大軍最可怕的時候。


    不過,這種狂熱畢竟不能持續太久,原本一貧如洗的統治階層能共同進退,上下同幹共苦,擁有的東西多了,權利的爭奪下這種狂熱則會被降低許多,根據李捷模糊的記憶,自要再堅持幾年,就是阿拉伯帝國為了權力分列成遜尼派,什葉派爭奪哈裏發之位內訌的時代了。


    一旦阿拉伯的倭馬亞王朝建立,內部權力爭奪的混亂會給李捷足夠的機會從喜馬拉雅山打出去,沒有了那股狂熱的黑衣大食軍隊,李捷有信心戰而勝之,如今,確實要固守住自己的地盤。


    在這方麵,後世的拜占庭同樣給了李捷些啟示,就是如今拜占庭皇帝君士坦斯怯懦無能,消極的防禦,看到拜占庭軟弱可欺的阿拉伯出出進攻,接連丟失了敘利亞,埃及,亞美尼亞,如今最後的兵員地小亞細亞都是朝不保夕,直到後來即位的君士坦丁四世,堅決的與倭馬亞王朝打了四年君士坦丁堡攻堅戰,並在全國性決戰中用希臘火擊破了阿拉伯大軍,這才收複了小亞細亞。


    看出拜占庭一時間拿不下,兩國這才保持了數十年的和平,珍貴無比的和平。


    所以,李捷現在的戰略思想就是一開始擺出強硬姿態,讓本來就已經分身不暇的阿拉伯大軍徹底放棄對天竺的*,轉而專心維護在波斯的統治,然後慢慢的,慢慢的被波斯,拜占庭的財富果實所腐蝕,眼看著李捷堅定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歎了口氣後首輔王玄策低頭應諾。


    戰爭的號角再一次被吹響,文臣們垂頭喪氣,武將們則是全都興奮了起來,大步流星步出朝班,刀疤劉無比狂熱的跪伏在地上高聲拜倒:“臣願為殿下先鋒!”


    “不,老劉,汝帶領汝的旁遮普軍留守曲女城!”


    一句話就被否決了,刀疤劉憤懣的抬頭愕然時候,卻立馬被更興奮的諸將掩埋在了後麵。


    “殿下,臣蘇烈願為先鋒。”


    “臣李業詡願為先鋒。”


    “殿下,請讓臣為先鋒吧,我薛擎定為殿下披荊斬棘。”


    “先鋒怎麽也應該騎兵軍擔任才是,末將弩失必藥格羅願為殿下先鋒!”


    紛亂中,一大群武將爭論起來,吵得李捷當即頭昏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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