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快不得,連續走了三天海路,第三日黃昏時艦隊終於返航泉州,等候在港口,王微諸人一個都不落,甚至就連久久不過問政事的老楊翊都來了,看著每個人的焦急,似乎事情又有了新的變化,心中焦急,沒等繁瑣的下船禮儀準備好,擺下個梯子,李捷已經匆匆當先下了船。


    “事情如何?”


    剛要行禮,聽著李捷急切的問題,老楊翊不得不苦笑著直起腰來:“殿下,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


    雖然這兒是軍港,閑雜人等早就被驅散,但依舊需要以防萬一,上一次可是在閩國篩出不少沙子來,楞了一下,李捷也不得不忍下來,迴頭對著正在慌張下船的黑齒常之大聲喊道:“常之,馬上集結衛隊,把海港的馬車都拉出來,通知秦大哥快點,孤要馬上召開閩國大會。”


    “嗨!”急得滿頭大汗,黑齒常之忙不迭的答應下來。


    先導騎兵開導,長長的響鞭直接抽打在前麵,慌得大街上路人狼狽的四處躲閃著,又被抽到的還惡狠狠罵兩句,不過片刻之後罵過的就全都驚恐捂著嘴躲在了一旁,隆隆的輪子中十多輛佩帶著閩王府標識的四輪馬車滾滾而來,這可是閩王車駕啊!


    片刻之後,各種恐慌情緒在大街上散播開來,出了什麽大事了?當年佘撩打到泉州附近,閩王府也未曾有過如此緊急啊?


    事情的確夠緊急的了,李世民病危!


    老楊翊坐到最左手,曾經武媚娘的位置,然後是王微,王玄策,哪怕刀疤劉,完顏阿骨打這些在外領兵的將領都被招了迴來,在漳州當刺史的王方翼也赫然在列,再往下,江南係的蕭家,謝家核心官員還有本土的陳家,胡家等世家官員總共三十來人,一個不落。


    這些人全都是閩國利益層最核心的,也是最可靠的,與李捷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大變革麵前,也是最熱心的,每個人都是危襟正坐,滿麵肅容,但一雙雙眸子中卻隱隱帶著某種興奮。


    “說說吧,究竟怎麽迴事?”站在主位上,身體前傾按著桌麵,李捷焦躁的問著。對視一眼後,老楊翊卻是警惕的看了看在一旁剛剛布置完會場的王妃長孫織。


    楞了一下,低著頭,長孫織就要轉身出去,不防李捷忽然扯著她的手,把她拉了住。


    “蘿兒是本王正妃,陛下的兒媳,有什麽可隱瞞她的?蘿兒不用走!”


    眼看著扯著長孫織的手,李捷滿含堅定的目光,老楊翊禁不住歎了一口氣,閩王什麽都好,有時候卻太重感情了,對於常人沒什麽,對於幹大事的人來說,卻是個致命傷。


    長孫織眼神中也流露出一絲感激,但她卻還是扯開了李捷的手,正色道:“郎君有大事,妾身當做的是默默支持而不是橫加幹預,列位大人,汝等繼續,妾身告退。”


    李捷的愕然中,長孫織款步出了會議室,跟著一塊出去的還有幾個奉茶侍女,咣的一聲,大門徹底密封起來,一絲欣賞的笑意卻在老楊翊臉上綻放。


    不過長孫織的走還是帶來了點尷尬,李捷低頭默然,旁人也不好出聲,還是敬陪末座的薛之觀站了出來:“如今事情緊急,先議事吧,長安傳來線報,這兩天陛下病重已經不是秘密,而且傳出詔令,招四方藩王迴京。”


    “不過武王妃在宮內有舊,傳出消息似乎這條詔令並不是陛下傳出,而是太子與長孫司徒代為傳召,這就很可能是一個陰謀了!如今詔書已在路上,沿途我等用海東青傳信,比朝廷軍馬要快上了七天!”


    聽到這兒李捷禁不住眼神眯了起來,難怪老楊翊第一個開口要長孫織走,長孫無忌,還真是令人頭疼!


    “長孫無忌行的一步妙棋,卻也行得一步險棋,的確,天下三分之二的軍府都聚集在關中,長安更是重兵環繞,太子卻在軍中資曆太淺,就算長孫無忌為關隴世家之首,卻不一定所有關中世家都買賬。”


    眼中精光閃爍,洋溢著興奮,王玄策也站了起來,手指敲打著地圖上沿線向上捋著路線,沉穩的說道:“殿下與齊王,倭國征夷大將軍交好,以我閩國如今的運力,艦隊二十天內能運送五萬人到登萊,倭國可借兵六萬,如今陛下病重不能理事,散布消息出去,正好天下惶惶之時,沿途地方定不能擋!”


    “我王還與河洛世家關係頗深,與懷化郡王阿史那思摩有舊,沿途歸附我軍者定然雲集,再加上邀請懷化郡王出兵,大軍瀕臨長安城下,長孫無忌定不能擋,天下之事可圖已!”


    王玄策最後幾句話聲調簡直高了八度,聽的下方諸臣同樣目光閃爍。


    “山地軍時刻準備著!”


    “閩王鐵林願為殿下披荊斬棘!”


    “福州已籌集糧餉二十萬擔!”


    “泉州府兵可集結六萬人!”


    不論文臣武將,都爭相站起,聲音昂然的高叫著,這時候可是表達忠心的大好時機,可如此熱鬧的商討中,老楊翊的眼中卻滿是擔憂,因為隻有他注意到了,聽著這一係列策略,李捷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陰沉。


    “好了!”


    “殿下,泉州工坊可出鋼弩五萬具,刀二十萬……”


    “孤說,夠了!”


    李捷的猛然暴喝終於讓沸騰的會議室清淨了下,說有人都是愕然的看著自己閩王,眼神滿是陰鬱,李捷再一次看向了情報頭子,警察都尉薛之觀,沉聲問道:“陛下為什麽突然就兵威,一個月前,孫神醫傳來的消息,陛下隨身體衰弱,再活十年不成問題。”


    “這個……”


    猶豫了一下,薛之觀再次低頭抱拳:“是太子。”


    “孫神醫進諫甚嚴,陛下卻對方士丹藥著迷過深,秘密授意太子在東宮豢養方士,半月前,太子得西域遊曆而來,天竺胡僧那羅邇婆娑寐,自言壽二百許,通曉金石長生秘技,煉九轉長生丹與陛下。”


    “貞觀二十三年六月,丹成,陛下甚喜,服之,當晚丹毒發,天命至,孫神醫也束手無策,僅僅能依靠丹參之類吊命,所以……”


    “稚奴,老十,你簡直是個混蛋!”咣的一拳砸在桌子上,一圈茶杯都倒了近半,慌得官員們趕忙扶起,此時的李捷還真是滿臉猙獰,猙獰中居然還帶了一點恐慌,這就是宿命嗎?


    他的存在,讓李承乾也沒死,李佑也沒死,李泰更是好好的在遼東當他的土皇帝,沒有曆史上那些憂思,甚至王玄策都被自己收到了,沒有了一人滅印度的壯舉,也沒了俘虜迴來的方士,唐太宗,他那便宜老爹卻還是難逃貞觀二十三年一死,而且還是死於丹毒,而且似乎還是那個天竺方士。


    “殿下,太子不仁,殿下當取而代之啊!”猶豫了片刻,老楊翊又是拱手稟告道,再一次讓李捷楞個片刻,旋即卻是擺了擺手:“此事不要再提!”


    “殿下,武王妃有言,政事不進則退啊!”一聽李捷拒絕,王玄策第一個急了,紅著眼睛拱手嚷道,旋即刑曹狄仁傑卻也站了起來,沉聲勸誡道:“殿下您自己也說了,朝堂之上沒有旁觀者,隻有勝者與死人,就算殿下不起兵,遼王,句麗郡王,甚至越王,吳王,齊王,蔣王,以及高祖諸王未必不動心啊!”


    “聖人當以天下為己任,殿下,聖人當當仁不讓!”


    “是啊殿下!”


    群臣再一次沸騰起來,紛紛亂亂的進諫成了一團,甚至幾個武將還咬破手指要血諫了,冷不防李捷又是猛地一拍桌子:“你們就那麽看好關中河洛一點殘羹冷炙嗎?”


    所有人都啞然了,滿是驚愕看著發飆的李捷,拍著桌子,李捷再一次語氣急促,麵帶猙獰的對著一圈臣僚大聲問道:“大唐六層民眾居於關中,七層世家門閥居於河洛,就算孤登上帝位,你們能有多少好處,多少發展?”


    “而且還要與關中諸多門閥爭奪那一點點生存空間,動輒舉族盡滅,這就是你們想要的?”


    李捷歇斯底裏的一同搶白,讓所有神情激動的官員都茫然無言的低下了頭,仔細想想,他們發家之地的確都在閩國,對於南洋的發展,每個人又有了一大片的莊園,要說割舍這些,還真不容易。


    “可,殿下,那我們將來何去何從啊?”好一會,王方翼才愕然的扭頭請問到,發泄一通,李捷自己也終於冷靜的坐了迴去:“這一趟去長安,孤會安排好,等孤迴來,就會給諸位一個滿意的交代,在此之前,諸位守好閩國一切,按照原計劃發展。”


    “殿,殿下這就要入京?”


    “還是,還是等武王妃或者高陽公主,房遺愛大人傳來具體消息再動身也不遲啊!”


    驚愕中,王玄策與王微又是蹦了起來搶著勸諫道,可惜,李捷一如既往冷然拒絕了,拳頭輕輕捶在桌子上,李捷冷厲無比說道。


    “孤討厭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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