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閩國徹底平定了。


    壓著七千多俘虜,唐軍舉行了盛大的凱旋儀式,驍勇俊秀的騎兵開路,用麻繩栓螞蚱一般浩浩蕩蕩佘撩亂匪一百個穿成一串,被拖在馬屁股後麵茫然的跟著,然後是威武的步兵群,盛大的獻俘儀式讓泉州百姓再一次沸騰了一把,戶曹報名到漳州墾荒的人則是又多了幾層。


    損失了四千青壯,最後一部分佘撩大勢力苗自成再也不敢停留漳州,狼狽地逃向了嶺南佘人祖地鳳凰山,到底是西南少數民族一支,越國公馮盎托人來帶話,苗自成發誓永遠不迴閩國,永遠不再與閩王為敵,嶺南之首越國公的麵子需要給,李捷也大度的放出話來,放了苗自成一馬。


    至於在漳浦活捉的雷克成還有潛逃後被地方官捉到的藍奉高可沒這麽好運了,雙雙被投入泉州大牢,等候處置。


    不過平定了戰爭,李捷自己卻似乎並不是太高興。


    距離泉州十多裏外的泉倉中,一箱箱的糧食,衣物還有銅錢被搬運除庫房,在工人嘿呦嘿呦喊著號子中抬上大車,作為閩王秘書丞,範黎伽跟著標記這個標記那個忙碌的一塌糊塗,如今這個林邑國王子已經完全融入唐人官吏的生活,隻不過沒看他重重落下一筆,李捷心頭都是一顫。


    “黎伽,這又是一課,王者未必不會做錯事情,而王者一旦做錯,付出的代價就是慘重的。”故作大方,李捷幹脆把眼睛挪到一旁,滿是長者風範揮著衣袖教訓道,聽的範黎伽猛地一僵,旋即鞠躬道:“是,謝老師教誨。”


    “不過,老師,既然賑濟漳州災民已經花費了額外這麽多,老師為什麽又要用那些佘人俘虜大興土木,額外再多花銷一筆錢呢?”


    聽著範黎伽的疑問,李捷這一次終於露出點得意的笑容,很有氣派的向上一抬王袍大袖,威嚴的解釋道:“既然出了錯誤,王者應該積極麵對而不是消極避免,最大限度的把遺漏補迴來。”


    這頭,李捷是說的頗為輕鬆,另一頭,原泉州縣城城牆邊上,卻是一片灰土塵埃的景象,剛剛在泉州城下戰俘營安分一天,大批狄仁傑手下刑曹官員則是蜂擁進來,仔細的甄別起來。


    那一晚上,與唐民有血債,焚燒村莊,殺掠民眾,攻擊府軍的佘撩亂匪一半多都直接被殺死在戰場上,饒是如此,手上沾血或者叛亂組織者依舊被又揪出來快兩千,被推搡著關進了更黑的大牢中,剩餘五千多跟著騷亂撿便宜的五千多佘撩叢中則被押往舊泉州縣城邊,在唐人監工掄圓了的大皮鞭下辛辛苦苦開始了大建設。


    每日裏泉州附近的山中都是雷聲陣陣,那是用火藥炸山的聲音,數不清的石頭被佘撩俘虜搬運出來,地上也是挖出了深深的地基,石頭參雜著燒出來的石灰水泥被凝固成牆,幾天下來,四米多厚一米多高的橢圓形巨大地基初現雛形。


    不過,就在工地緊密建設的時候,李捷的辦公室中卻迎來了幾個不速之客。


    “見過閩王。”


    一身紫色長衫,衣襟上下密密麻麻都是各色絲綢刺繡的吉祥圖案,神秘的古篆字,白胡子一大把,臉上還顯得儀表堂堂,莊重慈祥,不是蕭家大長老蕭婁竟還是那個,老家夥斯文的模樣,可一點兒也看出是策劃組織幾萬倭國海盜,攻打登州的元兇。


    跟在他身旁,雖然也是一身華麗,傴僂了好幾分,蒼老了好幾分的老頭子不是蕭楚成還是哪個?剩餘幾個則是蕭家的小輩,雖然拱手拜下,幾個年輕人卻總帶著世家高門的那股傲氣,另人不喜,最邊上,一身緋紅色官府作陪的工曹參軍蕭均則是看的滿是擔憂。


    “哈哈,蕭老丈,請起請起。”丟下公文,李捷也滿是熱情的站起身來相迎,一麵還大聲的笑著:“這幾天蠻兒就一直在念叨娘家來人,蕭老丈這就來了,今晚蠻兒可算能高興點了,這兩天聽著她的埋怨,本王可是腦袋都大了。”


    真懷疑蕭蠻兒懷的是不是哪吒轉世,別人是十月懷胎,她這都快十一個月了,這才順利產子,偏偏趕上漳州繚亂,緊趕慢趕李捷都沒趕迴來,差點沒被蕭蠻兒埋怨死,不過一迴家就看到個大胖小子,的確也是令人心情愉悅,看兩個老頭子李捷都順眼了好多。


    “黎伽,去給府裏帶消息,讓他們準備一下,今晚好好招待。”


    “等等,閩王,這次老夫來的確是探望侄女,不過除此之外還有些別的事情。”略露出一絲尷尬,蕭婁竟趕忙擺了擺手,倒是讓李捷愣了愣:“還有何事?”


    “是關於族弟的事。”一攤手,蕭婁竟把看上去比他還老的蕭楚成拽了出來,一下子,李捷臉色就有些陰沉了。


    “好,雖然這位蕭老丈在泉州謀殺,排擠同行,欺行霸市,收買官員,偷稅漏稅,甚至謀刺本王,不過閩國與江左蕭家是姻親,蕭老丈有什麽事情本王還是願意幫忙的,請說吧。”轉了個身又坐迴到辦公椅上,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一大堆頭銜又是讓蕭婁竟眼睛直暈。


    “這個,族弟糊塗,所做的這些錯事蕭家都會給閩王您一個交代,但是。”


    語氣一轉,蕭婁竟的神情卻嚴肅了起來:“謀殺我族弟兒子,還殺了我族弟夫人的那個佘撩,聽聞他在閩王麾下已經被招安,請把他交給我們蕭家,這個仇怨,蕭家必須報!”


    “這……”還真沒想到這麽迴事,李捷一下子語塞了,緊逼著他的眼睛,蕭婁竟語氣又是急促了幾分。


    “殿下,僅僅是一個佘撩,蕭家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取其性命!”


    無奈的撓了撓頭,李捷隻好轉過臉去對著範黎伽問了起來:“黎伽,去查一查,那個招安的佘撩如今在何方?”


    “喏。”


    半個時辰後,泉州停屍房,滿鼻子都是難聞的酸腐味,熏得幾個同來的蕭家年輕男女直接到牆角吐去了,就算蕭婁竟與蕭楚成也是臉色發綠,李捷自己更是離得遠遠的,呆在最裏間的走廊外頭,指著桌子上的一大排人頭就嚷道:“這些就是平嘯亂時候將士砍下來報功的人頭了,最外麵那個就是,安達,小香山頭號勇士,在漳浦縣背叛孤,被當場殺死,幾位你們慢慢看,孤走了啊!”


    捂著鼻子,李捷拉著眼冒金星的範黎伽直接溜之大吉了,這地方就是腐蝕間,泉州的白骨京觀建設一直都沒挺過,將士報功的人頭要放在這裏風幹腐爛後再加到京觀中,這味道,可實在不是人呆的。


    不過,仇恨的力量還真夠大,哪怕臉色有發藍的趨向,蕭楚成還是強忍著不適把滿是蛆蟲粘液的人頭拎了起來,這一幕讓蕭婁竟也忍不住哇的一口吐了出去,好半天才艱難問道:“平石,是這個人嗎?”


    “腐,腐爛的太嚴重了,我,我也認不出,哇~”


    出了停屍房,範黎伽依舊臉色煞白,畢竟剛剛那一幕與地獄太像了,捂著嘴,範黎伽卻依舊熱愛學習的問起來:“殿下,那個佘撩可是和佘撩安撫大使關係不明不白,為什麽還要迴護他,蕭家如今對閩國不是很重要嗎?”


    “這就不光是王者之道。”搖了搖頭,李捷感慨地說著:“作為一個勢力的老大,你的屬下有錯你可以自己去懲罰,但絕對不可以交給外人,一旦如此,勢利的向心力就散了,屬下都不相信你這個老大,還如何能再做下去?”


    歎了口氣,李捷又是忽然捂住了嘴:“黎伽,馬上迴府傳令給廚房,今天本王不想看到一塊肉。”


    “喏,哇~”一想到剛剛腐爛的蛆蟲腦液順眼眶流出來那些恐怖人頭,再聯想到肉,範黎伽幹脆趴牆角吐了起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因為出了這麽一件事,說好的王府盛宴也隨之不翼而飛,蕭婁竟一行還得淒淒慘慘去擠驛站,空曠的房間中喝著涼水挨著凍,同來的蕭家年輕人忍不住就抱怨著:“這閩王也太不是東西了,維持這個閩國,我江左蕭家為他出了多少力,竟然如此怠慢。”


    “少成,閉嘴,出去燒水去。”


    蕭婁竟可知道李捷有多少潛力,立馬訓斥起來,滿是悻悻然,蕭家年輕人幾個不得不一塊出去鼓搗起爐子,打發走了年輕人,長長唿了一口氣,蕭婁竟又是扭過頭。


    “平石,今天這個人頭,是你所說的仇人嗎?”


    一直沉默在一旁,,好一會,蕭楚成卻是搖了搖頭:“認是認不出來,不過八層是假的,閩王是不會如此輕易就範的。”


    相處時間不長,李捷的霸氣蕭楚成到現在可是記憶深刻。


    “那怎麽辦,畢竟閩王給了個台階……”


    “不,必須查下去!老夫年過不惑,妻子齊喪,這個仇一定要報!老夫可是把全部田產都交給你們長房,如果這時候打退堂鼓,老夫就去支持竟陵二房。”眼看著蕭婁竟的猶豫,蕭楚成暴怒的吼道,為了複仇他可是豁出一切,聽著他的威脅,蕭婁竟卻忍不住一臉怒色。


    兩個蕭家高層就要爭執起來時候,忽然外麵一個蕭家年輕人卻是急急匆匆跑了進來,滿是驚喜的稟告道:“兩位大老爺,外麵來了個蒙著大鬥篷的人,說是知道兩位大老爺要找什麽。”


    “哦?快請!”沒等蕭婁竟迴答,蕭楚成已經滿是亢奮的嚷了起來,不一會,一個赳赳壯漢就邁著沉重步伐進了屋,看著來者武孔有力的模樣以及常在軍旅的沉穩,一絲警惕忍不住在蕭婁竟眼中爆發出來。


    “閣下究竟是誰?”


    順手把大鬥篷放下,一張滿是疤痕的醜臉頓時暴露在燈光下,蕭楚成嚇得退後半步,蕭婁竟也滿是驚奇,不可置信念叨著:“刀,刀疤劉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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