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進入秋季,北地的烈風吹拂著唐軍軍旗都是獵獵作響,澀澀秋風中,營州,饒樂都督府的三萬大軍幾乎全都展開在了遼河河畔,卻站在河畔高高的岸邊一籌莫展。


    浩浩蕩蕩三百裏遼澤,秋水猛漲,道路泥濘,廣闊的水域,濕泥沼澤形成了一道天然城牆,將大唐,高句麗分的涇渭分明,也難怪張儉從五月新羅求援開始就受命攻擊高句麗側翼,但如今哪怕八月末了,卻一步都沒打過去。


    從這個方向往過去,大風都沒吹散的河霧中,朦朧隱約的還能看見來迴奔馳的高麗騎兵以及高聳堅固的石頭堡壘。


    “前隋文帝第一次征討高麗,就是受阻於遼河,三十萬大軍不得寸進,無功而還,大業八年,煬帝征遼,親提二十四軍強攻遼河十餘日,大將軍麥鐵杖等戰死,亡佚五千餘眾,大業十三年,前隋大業十三年,宇文述薩水大敗,九軍大潰,奔逃為遼河所阻者不計其數……”


    一麵走,張儉一麵還悲催的念叨著,然後一張悲劇臉對著李捷攤手說道:“所以,真不是末將不想進兵,是實在過不去啊!高句麗在對岸修築遼東千裏長城,就算想要強渡,過了遼河在對麵也立不住腳,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行了,大表兄,我都看到了,孤王相信你還不行嗎?”吹著秋風,李捷再一次無奈的伸手向下壓了壓,哭笑不得的說道:“迴去孤就替大表兄寫奏章向大父說明,這你總該放心了吧?”


    “不是,末將擔心的不是這個!”話語更加磕磕巴巴,好半天,急的李捷直瞪眼,張儉這才不好意思的說出來。


    “上一次陛下來詔,要末將出兵就已經催促的很急促了,恐怕再有十來天,就該召末將洛陽見駕問罪了,而而遼澤,十月下旬土地就會變硬,十一月就可以暢通無阻,殿下,您接替末將的指揮權後,能不能再拖一拖!哪怕拖到十月末,再進兵,風險都會小很多。”


    李捷這才恍然,難怪一來營州,張儉與高履行就這麽緊張,感情兒是怕自己奪他們指揮權輕敵冒進啊!也不看看,就算本王不懂,我也不敢輕敵啊,隋煬帝百萬大軍大敗在哪兒擺著呢,哭笑不得中,李捷再一次無奈的擺著手說道。


    “大表兄,再和你聲明一次,本王來真不是為了謀奪指揮權,是我自己向兵部申請先行開到戰場,實話跟你說了吧,本王也不想去洛陽,受某個賊廝鳥的鳥氣。”


    這話張儉可不敢接,為邊將,最重要一條就是絕對不可以卷進朝中鬥爭,尤其是皇子之間的爭鬥,好在李捷說這些也不過要他閉嘴,笑眯眯片刻後,李捷卻又是加了一條:“大表兄,信不信,孤有辦法讓你平安守在營州,不用迴洛陽?”


    張儉明顯不信。


    早上考察完遼河防務,張儉就拉著李捷去中軍,接受各路將領的拜見,還將各路將領情況脾氣秉性一一詳細的介紹給李捷,一副托孤場麵,笑眯眯中,李捷卻也是來者不拒,張儉說什麽他就點頭應什麽,那帳篷中那個叫張夫的混蛋一臉挑釁樣昂著腦袋看都不看他一眼,李捷這都沒生氣。


    下午時分,張儉再一次忙碌於軍務布置,李捷也是很順應人心沒去打擾他太多,一連幾天,不是在遼澤附近考察些什麽,就是在自己軍營裏嘀嘀咕咕,再不就帶著他的“孌童”四處遊曆,焦急的忙碌中張儉不經意間就把李捷給忽略了。


    三天後,入夜,李捷軍營中卻是一片忙碌,五十輛大車在軍隊小心翼翼的藏匿下被運出軍營,運向了遼河邊,遠遠繞開了營州大軍,軍營大帳中,焦老三畢恭畢敬立於帳下,李捷則是凝重的將信交到他手中。


    “一定要在下個月十九前,把信交給到我齊王五哥手裏,半路千萬不可以拆開,這可關係到本王成敗性命,切記!”


    “是,屬下遵命!”麻臉上滿是鄭重,焦老三也是認真的把信件揣在懷中,片刻後卻又是猶豫著勸道:“殿下,高麗多艱險,您何苦自己去……”


    “這個你就不用勸了,吾意已決!”


    李捷很堅定的說著,弄得焦老三不得不低頭應諾,轉身出了帳篷,不一會,十多騎就在他的帶領下消失在了夜幕中,目送焦老三離去,眼神中閃過點點複雜,李捷又是輕哼一聲:“出來吧,離著老遠都能嗅到你裝13的氣味了!”


    “靠,這都能被你發現?”金帳門口,戴著大頭盔的侍衛鬱悶摘了下來,一抹臉,不是薛之觀那家夥還是誰?被識破了,這家夥也就隨便起來,大大咧咧進了帳篷,抓起烤羊肉就啃了起來,眼見著這家夥跟隨自己開始,越來越隨便了,李捷沒好氣的哼出聲來。


    “蘿兒總共就往孤衛隊裏安插了一個人,不是你是誰?”


    “額,王妃辦事這麽不靠譜……”丟下羊肉,薛之觀還真是一臉無奈,無奈中卻也帶著一種溺愛,弄得李捷也是歎息一聲,又是一封信丟到他眼前。


    “不想讓蘿兒成寡婦的話,這封信下個月十八前交給我齊王五哥。”


    “其實,大小姐再嫁一次也不錯。”捏著下巴,薛之觀還挺認真的點了點頭,當即讓李捷氣的咬牙切齒,無語的嚷嚷著:“信不信老子留了遺言。老子死了,要你給老子陪葬,你看蘿兒會怎麽做?”


    “額,殿下您還是好好活著吧。”抹了一把冷汗,薛之觀這家夥也是把信往懷裏一揣,隨後順了個羊腿出了帳篷,三下兩下就不見了蹤影,目送著他的身影,再次歎息一聲,旋即李捷一雙眼睛也是變得漆黑如墨,沉靜的如同深海那樣,鄭重走出了大帳。


    遼河泥沼邊上,幾百人的衛隊已經等候在了哪裏,烈烈火把緊張的對著江對岸,武媚娘一身漢子打扮,眼神焦急中帶著興奮,一路默默跟來的席君買卻滿是忐忑,不斷繞著圈子,王方翼則是在一旁暗自不斷摩著他雪亮的長槊。


    “殿下來了!”幾聲驚唿中,諸人紛紛讓開了位子,席君買第一個迎了上去,沉聲請求道:“殿下,還是下臣去吧下臣保證能完成任務!”


    “席大哥,咱們不是說好了嗎?”笑著搖了搖頭,李捷否決道:“第一,席大哥你沒接觸過那些人,第二孤這一走,朔方軍可就全都拜托席大哥了,你的任務更重,要隨時給孤組織後援呢,再說,年輕一迴,不瘋狂一把,豈不白活了嗎?”


    “席大哥,去幫我望風吧!”


    眼看著李捷心意已決,無奈下席君買不得不最後重重拱手一鞠躬,帶人就四散開來,李捷這頭也變得安靜起來,不管觀望著江麵,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左右,一條大船居然安靜的從江麵上,猶豫的停在了水麵,刀疤劉立刻上前晃了三下火把,大船這才繼續平穩向前,趟在柔軟的爛泥中,兩個高句麗武將打扮人率先登上岸。


    “你們人數好像多了點?”左右打量了一圈,左麵四十多歲的高句麗首先緊皺眉頭的嘟囔了起來,這時候,李捷卻是越眾而出,輕笑著哼道:“五十車財物,本公子走過的地方可遍地豺狼,不帶的人多一點,早把小命交代了。”


    “不能帶這麽多人,之前約定……”高句麗武官還是遲疑,李捷卻不耐煩的哼了起來。


    “對麵至少八萬大軍,我們這一百多人能掀起什麽風浪?”


    “這批貨裏,有南部傉薩高延壽特別想要的兩個馬子,還有與我們棉紡織行會有來往的新城張老爺,白岩城孫城守,蓋牟城的克老爺要的絲綢茶葉等等,吾等要是迴去,在傳訊這位大哥扣下了吾等東西,你看如何?”


    *裸的威脅!不過這高句麗武將還真吃這一套,尤其是聽過幾個名字後更是老實了幾分,不幹不淨嘟囔幾句後,揮了揮手就讓李捷等人上船,不過李捷卻沒有那麽直接上去,很是小心命人用木板鋪地,首先將一輛輛馬車運上船。


    小心翼翼走了幾個來迴,才把五十多輛四輪馬車運到了對岸,李捷等人也是在最後一趟才跟過去,踏上了對岸高句麗的土地,李捷禁不住長吸一口氣,到底還是過來了,為了這個遼王,拚的還真是艱難!


    出征高句麗之前,源於對前隋的經驗教訓,李世民可是把國內事務安排的事無巨細,大軍渡過遼水後,建國太子李治尚且每日都將國內情況發送遼東,七十多歲老李靖抱病都讓李世民帶出了長安,安置於相州才讓停留養病,生怕再出現隋煬帝時期類似於楊玄感之亂。


    唯獨對於高句麗的國情,大唐還停留在幾十年前的認知上,甚至李世民連遼水遼澤都不知道,因為張儉停滯不前而發怒,召喚洛陽後知曉了實際情況,這才釋然重新重用張儉,白白浪費一個戰機。


    還有,最著名一次對高句麗偵查,還是他王叔李道宗,大軍飲馬遼水時候,這位宗室名將帶百騎深入遼東十多日,又擊潰攔截高麗騎兵安然脫出,英勇的舉動,的確壯大了唐軍生威,問題是,東躲西藏好幾天,能偵查出個什麽?


    不得已,李捷這才自己赤膊上陣,他相信自己,能看出最真實的高麗!


    “哼,要說你們棉紡織行會還真夠大膽,到現在大唐馬上打過來了,還敢送貨過來,也真有本事,方圓幾裏,居然一個唐狗騎兵都沒看到。”一麵組織把船藏起來,一麵那高句麗武官還哼著,一句唐狗當即讓小白臉,刀疤劉,就連藥格羅都是眉頭緊皺,臉色難看,被打斷了思緒,李捷則是輕鬆哼著:“沒聽過商人是沒有國界的嗎?”


    “反正到時候打一打,想你我這樣的平頭小民死上成千上萬,高高在上的老爺們還是會那麽高貴,,哪兒都缺不了商人。”


    這話倒是引得高句麗武官一陣共鳴,低著頭沉悶的嗯了一聲後,就帶著李捷等人像內陸走去,一路上拿著北部傉薩高延壽的牌子,一路行來,幾十股高句麗人盤問居然被李捷大搖大擺輕鬆就給混了過去,天色發亮時候,一座險峻的山城這才出現在李捷一行的眼簾。


    蓋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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