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鬱的夜幕中,一雙綠瑩瑩的眼睛在草原薄雪間不斷用那貪婪渴求的目光搜尋著一切可以吞噬的血肉,忽然間,這匹餓了幾天的孤狼停住了腳步,疑惑的看向了前方,不過沒能它弄明白前方是個什麽東西,可不可以滿足一餐的時候,錚的一道寒光已經濺射到了孤狼幽綠色的眼簾。


    哼都沒哼一下,眼中紮著短弩箭,這匹有可能成為一個狼群狼王的壯年公狼直接翻倒在了地上,幾個人影立馬躡手躡腳的湊合了上來。


    “殿下神射啊。”看著端端正正插在狼目中的弩箭,楊翊就恭維著誇耀道,說的李捷卻是苦笑搖頭,無奈迴道。“楊叔,這時候咱們就別再相互吹捧了吧。”


    盛問劍和刀疤劉兩個金牌跟班很有眼力見的上前拎起了尚且發熱的狼,左右探看了一圈,一行人再一次躡手躡腳比狼還小心的退了迴去。


    一處靠在背陰土堆後麵的凹陷處,成了這二百多人的臨時營地,此時的二百多突厥府兵還有跟著禮節出來的朔王護衛都沒有了剛出來時候那種意氣風發,每個人都有了幾分疲憊與頹唐,紛紛窩成了一團,相互靠在一起取著暖,隻有十來人不知道在地上捏著些什麽東西。


    人群中,一個嬌小的身影卻是來迴穿梭個不停,忙碌著將一些草藥用雪水浸透,盡量泡出藥效,然後給靠在隊伍最裏圈的一些傷病員送去,每次看到裴瑩凍得通紅的嬌嫩小臉,哪怕這些突厥最粗魯的漢子,都忍不住在眼中露出了感激與溫馨。


    如果要是突厥軍隊,他們早就被拋棄了。


    這時候,幾聲腳步聲引起了哨兵的警覺,立刻警惕著端著弓箭對哪個方向比劃去,直到對麵傳來了布穀鳥的叫聲後這才重新鬆懈下來,幾個哨兵迎了過去,立刻驚喜的輕聲叫道。“殿下,您迴來了。”


    “藥格羅他們還沒迴來嗎?”跟著哨兵走向營地,李捷一麵視看著隊伍,一麵對哨兵詢問著,迴憶了一下,哨兵這才迴答道。“稟告殿下,奴達大人已經迴來了,帶迴來了一頭羊,藥格羅大人還沒有迴來。”


    “殿下,我們弄好了,是不是這樣?”就在李捷和哨兵交談的時候,那個當街強搶民女的突厥嘎小子卻是驚喜的跳了起來,獻寶一般迎到了李捷身前。


    其實這小子可不像表麵上的那樣憨傻魯莽,雖然是弩失畢埃利金不重視的兒子,但畢竟也是酋長之子,多多少少受到了些漢地的文化影響,他也知道,五姓女有時候就連皇家都不買帳,不願意聯姻,更不要說他一個小小的突厥部落酋長兒子了。


    所以這小子機靈就機靈在這兒,帶上幾個死黨,把人家鄭大小姐搶了就跑,傳統中原世家重視禮節,生米煮成熟飯了自然他也就水到渠成了,可惜這小子低估了李捷對於旅遊的重視,沒跑出半條街,就被一百多個唐突厥衛兵團團拿下。


    但奴達這股機靈勁兒倒是讓李捷喜歡,什麽事情一點就透,有時候李捷說一些後世的事兒他也能樂嗬嗬的聽著,多少讓李捷把憋在心頭的悶話吐出了幾分,這會兒也是,李捷交代他做一些東西,他也完美的做了出來。


    吩咐一聲把狼也剝洗了,跟著奴達身後李捷也來到了營地後方小土堆下,那兒幾個白蟻窩一樣的黃土堆聳立在地上,寒冷的天氣下已經凍得結結實實,看著那東西,李捷卻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東西裏麵是中空的,赫然就是前時間過的維吾爾族烤饢烤羊肉的那種空心壁爐,裏麵已經裝滿了枯草,漏鬥楔形的爐膛能保證熱量大部分循環其中,記得李捷前一世看舌尖2看著新疆烤肉還直流口水呢,這會終於用上了。


    草原上空空蕩蕩還寒風陣陣,從闖過了那天的沼澤地後一連幾天,李捷帶著幾百人居然一個部落都沒有看見,原本豐腴的草原上一個人影都沒有,仿佛那些突厥都人間蒸發了一般,直到今天白天,才找到一片部落的廢墟,裏麵滿是突厥人的屍體,男的女的都有,看那情況竟然是死了好些天了。


    為了保持秘密,這些天晚上可都不敢生火,沒有被敵人拖垮,李捷的隊伍反倒因為惡劣的天氣折損了十多人,幾十匹馬了,所以今晚無論如何李捷也要想辦法給自己屬下補充一下熱的東西。


    尤其是裴瑩那個妮子,別看她活蹦亂跳到處亂跑,其實李捷知道,她是硬撐著的,這丫頭已經發燒兩天了。


    不一會,那頭狼和,不知道那個部落走失後凍得邦邦硬的死羊都被熟練的突厥牧人剝好了,這麽一會就已經凍的邦邦硬了,指揮著幾個突厥人再一次捏好了好幾個碩大醜陋的泥鍋小心翼翼放在了土爐子裏,好不容易晾幹的枯草放了進去燃起一把火,再把一團團雪丟進泥鍋中,不一會陣陣溫暖的青煙就從上麵的口飄了出來。


    不管狼肉還是羊肉了,凍的邦邦硬的肉塊直接用刀剁下了幾大塊丟進爐子中融化的雪水裏,李捷又是把早已經準備好的醋布剪下一大塊扔在其中,這東西從漢代就有了,粗布放在滿是鹽和醋的大鍋中熬煮,熬幹後鹽醋味就被粗布纖維吸收了,行軍打仗在外,需要時候剪下一塊扔到湯裏就行,也讓軍兵們出門在外也能嚐到滋味。


    看著八個爐子都開始冒起了熱氣,開心的巡視了一圈,李捷最後卻肉疼的從衣袖中掏出了一個大布袋子,不用問,就是他珍藏的化學武器辣椒麵了,每一個煮著狼肉,羊肉的湯鍋中,都小心翼翼的放了一小把。


    看到李捷認真的表情心疼的估量著計量,一直跟在他身後,王牌跟班的盛問劍和刀疤劉兩人看的生生直打哆嗦,上一次突厥老包子的慘狀他們可是記憶猶新。


    “殿,殿下,我們犯了什麽錯啊,要這麽懲罰我們?”看著李捷臉上滿是肉疼的把最後一把辣椒麵都丟進了爐子裏,又添了一把雪,刀疤劉哭喪著一張醜臉悲催的問著,問的李捷卻是一愣神,旋即氣急敗壞的直跺腳嚷嚷道。“你知道什麽,這可是好東西千金都買不到,要不是看你們這陣子太疲憊,老子才舍不得給你們吃呢!”


    “是,老大您說的極是,是俺錯了。”頭兒總是有理的,李捷一頓說,兩個金牌打手都是悲催的點頭映著,不過看著咕嘟咕嘟冒泡的紅湯,兩個家夥還是打定了主意,一會寧願餓肚子也不吃。


    反複熬煮了半個時辰,所有幹草都用了了,李捷這才終於滿意的點了點頭,讓怒達幾個把泥爐子往外小心的掰了開,挨個通知著過來吃飯,出發之前,每一個突厥府兵李捷都準備了一節粗竹根作為飯碗,在幾個什長小聲吆喝下,這些突厥兵挨個到了大鍋前,盛一碗蘑菇肉湯,然後割下一大塊肉,最後懷裏還抱著一塊燒的暖哄哄的泥塊到了一旁。


    “來,嚐嚐,這可是你男人我的手藝,絕對的呱呱叫。”李捷也是頗有私心撈了一大塊最粉嫩的肉塊,親自盛了一碗湯給裴瑩這丫頭送了去,聽著李捷傲嬌的話,這丫頭卻很不給麵子嬌媚的翻了個白眼說道。“得了吧,你做的湯,能不毒死人就不錯了。”


    饒是這麽說,裴瑩這丫頭心裏頭依舊暖暖的,在李捷鬱悶的表情下還有盛問劍刀疤劉幸災樂禍的眼神中,裴瑩這丫頭咕嘟咕嘟就灌下了一大口,旋即卻噴出了半口。


    “啊!啊!這什麽味啊!這麽嗆人,啊,辣死我了!”一張小臉憋得通紅,裴瑩這丫頭拚命地往自己小嘴裏唿扇著涼氣,看著李捷卻是直接笑出聲來,笑著把化了的雪水給她遞了過去。


    “誰讓你喝的那樣急的,這麽熱的酸辣滋味,就得慢慢喝。”說著,李捷自己也拿著竹筒小口小口喝了起來,看著他美滋滋的樣子,好奇了一下,裴瑩終於鼓起勇氣也是喝了起來,不過喝著喝著,她的眼睛就亮了。


    酸辣就是需要細細品味,才能嚐到其中的鮮香,一百多突厥府兵陣營中,不少人也是一口先噴了出來,然後才慢慢找到了這種滋味,哪怕是寒冬臘月,這些人腦門上居然都出了一層白毛汗,不少突厥人喝的雙眼發亮,轉身就又到大鍋裏蹭了一竹筒。


    缺少味道的年代,這種酸辣鮮香絕對算得上美味。


    真的好喝?眼看幾個大鍋子都要見底兒了,實在忍不住好奇,刀疤劉也給自己弄了一碗,這家夥粗野慣了,咕嚕一口直接灌進去半筒,強憋著才沒吐出來,火辣的滋味讓那家夥眼淚都下來了,一旁的小白臉盛問劍則是學著李捷小口小口喝著,還鄙視的對刀疤劉撇了撇嘴。


    “真不爺們,連小姑娘都趕不上,還能流眼淚。”


    “誰說的,俺這是汗你知道,有種你也來一大口。”也不知道辣的還是憋得,刀疤劉這家夥臉紅的跟猴腚一般,氣急敗壞的嚷嚷可惜盛問劍卻不上當,一邊滋溜滋溜喝著,一邊還挑釁的直飛眼,氣的這家夥鼻子都冒了煙。


    “哈哈,有此美味,俺褐石圖力烏哪怕今晚就為殿下戰死了,這輩子也值得了!”另一頭,喝的上癮的一個突厥什長卻是忍不住的大聲站歎道,引著一大堆豪爽的突厥人一齊豪邁的站起來應和著,就連楊翊這老家夥老臉都是憋得通紅,沉浸在辣椒素帶來的快樂中。


    看著忍饑受凍的屬下終於恢複了高昂士氣,李捷也是爽朗的大笑著說道。“瞎說什麽死不死的,我不但要立功,還要把你們都帶迴去,榮華富貴都沒享受到,怎麽能說死?”


    “榮華富貴俺老褐石就不要了,天天能有一碗這樣辣湯就滿足了。”滿臉大胡子的突厥什長流著汗沒出息的說著,頓時引得一幫子突厥人都跟著大笑了起來,看著火熱的氣氛,李捷也是笑的直搖頭,不過這功夫,忽然遠處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遠遠傳了來,說有人都是為之一頓。


    片刻後,卻是藥格羅帶著人匆匆來了,沒有帶迴任何吃的,藥格羅丟下馬就直接快步像李捷奔了過來單膝跪地稟報道。


    “殿下,北方二十裏處,發現一個突厥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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