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父皇,父皇金安。”


    含元殿後麵的禦書房中,剛一進去,李捷就撲通一個五體投地跪在了書案前,反正跪天跪地跪父母,李世民當了他十多年爹了,對他也不錯,跪爹李捷可沒有任何心理障礙。


    看著眼前這個低著腦袋的兒子,李世民卻也是一陣無語,從太子李承乾到老十五,尚在繈褓中新封的曹王李明,就沒有一個像眼前這個小子這麽調皮搗蛋的。


    從小到大,這小子氣走了四個師傅,國子監也不知道逃了多少次課,戒尺在他身上都不知道打斷多少根了,成天不是掏鳥窩就是整一些破罐子舊東西美其名曰考古。


    這還是小事,頂多沒有皇家威嚴,像個村夫孩子一般唄,自從李捷十二歲出了宮後,李世民就更頭疼了,今天和某國公的公子打架,明天把某個大臣的兒子打得頭破血流,聚眾鬥毆每一次,金吾衛都能找到這個朔王的影子。


    最讓李世民擔心的一次,就是半年前了,這小子竟然領著十來個狐朋狗友不聲不響溜出了長安,去了個他都不知道的小地方寧縣,這麽咋咋忽忽的就殺上了官府好幾年都沒解決的土匪窩中。


    更奇跡的是,他一個愣頭青少年,領著十來個江湖出身的烏合之眾,竟然真的拎著那個官府通緝令上掛了好幾年的匪首腦袋,大搖大擺的下了山。


    那一次李世民還真是氣壞了,先把這小子和倒黴的李愔拎到崇明殿前一陣大板子,然後安慰了哭哭啼啼的楊妃,李世民就是親自出馬,打算教訓兒子一通什麽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可惜,李捷這小子一句話就給帶偏了,到現在李世民都記得,李捷一點都沒有挨了打那種氣憤害怕,第一句話就是滿眼小星星的問像了自己。


    “父皇,當年剿滅王世充,您真的領著兩千五百的玄甲騎兵,衝誇了竇建德足足三十萬大軍?”


    “那是當然,當年洛陽大戰進行到了關鍵時刻,竇建德忽然率領他那幾十萬大軍出現在潼關側翼,當時急攻洛陽幾個月,師老兵疲下,父兄皆懼,想要退迴關中。”


    這可是李世民當年最得意的事兒,在兒子崇拜的目光下,當即吐沫星飛濺的講了起來。


    “隻有本王看透了竇建德的外強中幹,次日率領李靖,程知節等玄甲軍兩千五百名將士,趁著晨霧突襲竇建德大營.”


    口沫飛濺足足一個時辰,李世民這才聲情並茂得將那場驚心動魄的大戰全部講完,不過意猶未盡擦了擦嘴,再看到李捷這小子壞笑的目光,李世民心頭確是一陣鬱悶。


    娘的,上了這個小兔崽子的當了。


    兩千五比幾十萬,十人比一百,也的確是前者危險係數大些,於是原本要被禁足半年的李捷,第二天就又活蹦亂跳跑出宮了。


    淘氣的孩子,父母總是偏愛一些,並且李捷這小子淘雖然淘點,卻有著一種李世民特別欣賞的閃光點,講義氣,對兄弟姊妹和睦慈愛。


    好幾次,明明是高陽李貞他們犯了錯,李捷卻愣是攬在自己身上,結結實實被自己打了幾頓板子。


    僅僅這一點,就讓經曆過冰冷冷的權利鬥爭,一顆心尚且心有餘悸的李世民欣喜不已,更不要提李捷這小子還是很仁孝的,就比如自己坐的太師椅,身前的大辦公桌,都是出自他的手筆。


    所以原本一肚子火氣,真的見到李捷這小子時候,李世民的火氣出乎意料的消了差不多了,想了一會,就對著跪伏在地上忐忑的李捷輕輕揮了揮手。


    “起來吧,知道你小子傲氣,不願意跪著。”


    廢話,誰願意跪著啊!心裏腹誹著,李捷麵上可一點都不敢表露出來,一咕嚕爬起來後,嬉皮笑臉就對著李世民問道。


    “爹啊,找我來到底幹嘛啊,我這迴來還沒吃完飯呢!”


    一個爹,一個親切的抱怨再一次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雖然李世民還是吹胡子瞪眼把一份奏折砸在了桌子上,但更多的,卻是一種父親對兒子的關愛,氣匆匆式的父愛。


    “吃,你還能想到吃,自己看看吧,褚遂良彈劾你的。”


    果然是這個成天舔長孫老賊屁股的老貨,前一陣子三哥李恪就是老東西彈劾田獵過度,被父皇罷了安州都督的官職,這迴又盯上小爺了。


    嘿嘿,彈劾我老哥,如果不是長孫老賊阻撓,差點幫了他一個大忙讓他重新迴了長安,這迴找小爺的麻煩,也要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很仔細的翻看了彈劾奏折一遍,然後在李世民的笑意中,李捷輕輕講奏折放迴了桌麵上,僅僅蹦出的兩個字差點沒把李世民胡子都氣歪了。


    “放屁!”


    “你,你說什麽?人家堂堂三品大員,你說人家的彈劾是放屁?”


    被各種規勸多了,李世民自己都接受不了這種評價了,對此,李捷卻是很無辜的聳了聳肩。


    “本來的嗎,我經營我的小店好好的,他一個堂堂國家重臣,那麽多天下大事需要他照看,那麽多貪汙*需要他彈劾,他的精力卻都放在我們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如果他是五六品的禦使,侍禦史到沒什麽,他一個三品宰相沒事不管國家大事,天天盯著皇家,他是何居心?”


    這話說的李世民猛然一愣,作為皇帝,李世民天生對這種事情很敏感,不由自主的就想的深了深,不過李捷卻沒給他多想的時間,繼續就說了起來。


    有些事情,半知半解的懷疑可比想透了的政治妥協可怕的多。


    “再者,他說我有傷風化,長安市坊那麽多胡姬酒樓,他就專門盯著我一個,是何居心?尤其是風化,他以為他是誰,他有什麽資格給風化下定義?”


    前半句還讓李世民再一次沉思,後半句卻讓李世民有些哭笑不得,這小子夠狂的,別人一個風化定義他都接受不了。


    不過這還沒完呢,李捷又豎起了第三根手指,繼續氣唿唿的說著。


    “並且,我的爹啊,你注沒注意他這個字眼,風聞!那就是聽人說啊!他一個宰相級別官員,聽說了一點事情,毫無證據就敢上書彈劾一個皇子,他辦事靠譜嗎?他做人也未免太囂張了吧!”


    前兩個都是鋪墊,李世民任用褚遂良十多年了,不會因為李捷幾句猜疑而改變,最後一個才是最毒的,攻擊一個宰相辦事不靠譜,對於注重實用的李世民來說,絕對是致命的,被他這麽一說,李世民一迴憶,似乎褚遂良的奏折中,風聞兩個字還真不少,頓時眉頭就擰成了疙瘩。


    不過好一會,李世民又是笑罵的對著李捷摔了一下奏折。


    “好你個九郎,又被你小子繞進去了,說到底,還是你違規經營酒肆,不知道大唐詔令,官宦一律不得經商入市嗎?”


    “可我不是官宦啊!大唐律裏可沒有皇子不得經商這條吧!”李捷再一次無辜的眨了眨眼,李世民頓時再一次啞然。


    還真沒錯!這小子的漠北行軍大總管,漠北都護府都督都因為上一次他出走被奪了!除了朔王王爵,這小子還真是無官一身輕。


    “況且成年皇子按律當之官,父皇勤儉節約,我的封國還那麽偏遠,不提前賺些錢,到哪兒怎麽過活啊,怎麽年年給父皇母妃置辦禮物,以表孝心啊!”


    李捷越說越可憐,就差沒仰麵而泣了,聽的李世民也徹底無奈了,原本的批鬥大會也變成了無奈給他的支招大會。


    “我的皇兒啊,那你不會做的隱秘點,劃到別人名下替你辦事不就得了!幹嘛非得自己出麵弄得這麽難堪,還讓別人有了攻擊的把柄,當年你爹我就.咳咳。”


    李世民差點就說漏嘴了,就在他尷尬的時候,李捷的腦袋搖成了撥浪鼓一般。


    “那可不成,我這半遮半掩,都有人眼紅我的產業打上門來了,再那麽隱晦,還不得讓人欺負死啊,爹,我讓人欺負了,您也是麵上無光啊!”


    “哦?誰敢上門欺負皇兒?”


    “額,肖小而已,已經被兒臣打發了。”


    估計是哪一個不長眼的勳親子弟,既然李捷自己收拾了,李世民就也沒多問,也不知道他若知道了今天和長孫衝的衝突後,還能不能笑的這麽和善的坐在這裏給李捷出著當年自己用過的法子。


    父慈子孝好一會後,李世民還有一大堆事兒要處理,就幹脆打發李捷滾蛋了,不過得到李世民的暗示後,李捷卻一時間沒走,猶豫了一下,這一次真是小心翼翼的開了口。


    “父皇,對於和吐蕃的和親,我還有些小想法。”


    “哦?說。”


    剛剛李捷一些稀奇古怪的點子引起了李世民的興趣,對於他幹預政事也沒有不悅,而是好奇的問了起來,不過組織一下措辭,李捷剛要說的時候,外麵小黃門卻是長長的一嗓子。


    “長孫大人覲見!”


    我靠,老不死的到底不怕丟人殺過來了!長孫織這方麵李捷還真是心虛,立馬一拱手道別起來。


    “父皇,既然您還有公事,兒臣就告退了。”


    “也好,去看看你母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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