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就沈霏這一代，嫡枝一脈有四個孩子，具是一母同胞，大哥沈霖，二姐沈霜，三姐沈露，以及最小的兒子——沈霏。
常言道，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沈霏作為沈家最小的孩子，還是金貴金貴的男娃子，出生後備受沈家長輩的寵愛，可謂是捧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口裏怕化了。
比沈霏大兩歲的沈露年紀小小，懵懵懂懂，卻是不喜沈霏，不喜沈霏搶奪父母的寵愛，那原本該是屬於她的，她才是這個家最最寶貴的小公舉，所有人都改愛著她敬著她順著她。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仍憑沈露如何吵如何鬧，沈霏的地位仍舊無人可以撼動，傻乎乎地被大人們捧在掌心中嗬護。
沈露見沈霏不知悔改，處處與她作對，明裏與沈霏姐弟好，暗裏仗著年紀大，比沈霏多懂一點兒，沈露對沈霏非打即罵。偏生沈霏認為沈露是在跟他玩，不管沈露將他弄得多慘，麵對大人的質問，沈霏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弄到的。
沈霜那時八歲了，是個懂事的小姑娘了，弟弟隻要與妹妹朝夕相處，第二日弟弟一定是遍體鱗傷。這事處處透著不正常的氣息，沈霜擔心是家裏的傭人欺負弟弟妹妹，她便偷偷密切觀察了沈露和沈霏許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沈露欺負沈霏的事兒，還是被沈霜無意發現了。
沈霜舍不得弟弟沈霏受苦受痛，一五一十將這事兒統統告知了父母。沈父沈母很是心痛，狠狠處罰了沈露。
沈霏很有可能是長歪了，他不以沈霜的救苦救難之恩銘記於心，反而責備痛恨沈霜多管閑事，害得他親親姐姐沈露無辜受苦。
至此，沈霏恨上了菩薩臉惡魔心的沈霜。
姬小小細細聆聽沈霏的故事，對此非人的思維極是無語。
沈霜不惜得罪沈露，頂著沈父沈母的苛責救下他，免得他被沈露磋磨毆打欺壓，對他是仁至義盡了。誰知沈霏並不感恩，心下記恨沈霜，事事針對沈霜。
“就因為小時候這事兒，你就認為你姐姐是賤人？”
沈霏甩甩頭，油膩的黑發再也飄揚不起。
“賤人害我姐姐被那兩個老不死的責罰，二十板子啊，賤人打小報告，我姐姐被打了二十板子，我身為姐姐的親弟弟，我怎麽能不記恨怪罪她，都是那賤人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沈霏眼淬著惡毒的寒光，猶如潛伏在暗地裏的毒蛇。
姬小小冷冷一瞧，沈霏這人的性子，極端而殘忍，不然也幹不出那麽喪盡天良，謀害親姐姐的罪過來。
“沈露被打板子罪有應得，當然了，你二姐姐興許有些責任，但她是為了你好。你二姐姐救了你，免受你被沈露的欺負。”
沈霜才是最難做的那一個人，夾心餅幹中間的奶油。告發沈露，沈露被父母責罰。選擇沉默，沈霏被沈露欺負。前後無路，進退維穀，沈霜跋胡疐尾，上下為難。一番深思熟慮後，沈霜選擇了弟弟沈霏，不是因為沈霏是男孩子，而是因為沈霏還小。
姬小小歎了口氣，這樣的好姐姐被沈霏稱為賤人，沈露那樣沒頭沒腦隻會欺負他的人，沈霏發自內心的尊敬崇拜。
去其糟粕，取其精華，烈火煉金，隻為精純。別人都將不好的去掉，沈霏是傻了，還是怎麽著了，竟把垃圾當成寶貝不撒手。
“什麽救了我，為了我好，明明是沈霜敲我和姐姐感情親密，她眼熱了，見插足不進來，幹脆破罐子破摔，誣陷姐姐。沈霜那賤人沒心沒肺，無情無義，我沈霏才沒那樣的姐姐。”
沈霏怒不可遏，喉嚨發出類似於野獸低吼的聲音。
“沈露打你，欺負你，那她又是好姐姐？”
“姐姐說了，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是禍害。姐姐是喜歡我，是愛我，才打我罵我。我家裏下人無數，可姐姐隻打罵我一個人，那是她愛著我這個弟弟的最好證明。”
沈霏一臉狂熱，對沈露的尊崇是發自內心。
他猛然抬起頭，濃眉大眼大大睜開，露出了眼白下的血絲，血絲密密麻麻，水泄不通纏著漆黑的眼瞳。
姬小小也不說話，站起身來，一腳踢到了沈霏的臉上。
沈霏哀聲痛叫，惡狠狠地瞪著姬小小。
“你敢打我？”
姬小小聳聳肩，“我是愛你才打你的。”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沈霏臉頰抽動，啞口無言。
“我愛你，我好愛好愛你。”
姬小小一邊深情款款地說這話，一邊步步緊逼。
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沈霏模爬縮在牆角，雙手緊握成拳抵在胸前，神色肅穆，嚴正以待。
姬小小居高臨下俯瞰沈霏，略顯圓肥的小臉滿是嘲弄之色。
“你要做什麽？”沈霏不安問道。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你三姐姐沈露教會了我一件事，我真是受用無窮。”姬小小心服口服，仿佛是腦殘粉麵對心儀已久的偶像，不管偶像多邋遢，情人眼裏總是出西施。
“你知道就好。”沈霏與有榮焉地挺了挺胸膛，虛弱的語氣裏摻雜著不可忽視的高傲和輕鬆。
姬小小摸著下巴，眼珠子咕嚕咕嚕轉動著，“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是禍害。我那麽愛你，一定要狠狠打你才行。”
“什麽？”沈霏失聲尖叫。
姬小小並不是說說笑而已，挽起袖子，一拳一腳招唿沈霏。
沈霏養尊處優，即使姬小小手下留情，他仍是痛不欲生。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沈霏求饒道。
姬小小打得正高興呢，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不知過了多久，姬小小氣喘籲籲，雙手扶著腰挺身。
沈霏躺在地板上，曾經俊俏的臉蛋兒，青一塊，紫一塊，紅腫刺痛，麵目全非。
“不要打我了，不要打我了……。”沈霏嘴裏不斷念叨著這話。
姬小小休息了一會兒，蹲下身來，在沈霏的麵前揚了揚拳頭。
“沈霜的死，是不是與你有關？”
累了，姬小小懶得再跟沈霏浪費口舌。
沈霏動了動嘴，又是死死逼了起來。
“你不說，你想知道我有多愛你是不是？”
剛剛嚐過姬小小“深沉的愛”，沈霏心有餘悸。頓了頓，沈霏開口道，“是，是，是我派人殺了沈霜，怎麽樣呢？”
被關押在小小一間房裏無所事事，沈霏無聊得發黴。好不容易來了一個玩伴，誰知自己是被玩的那個人。想他沈霏，沈家的四少爺，到哪不是人人恭維懼怕，如今被一個女人吊打，他身為男的人臉麵，身為豪門望族公子的臉麵全沒了。
沒了，沒了，索性全部毀掉。
“可能是十個月前，我得到了賤人的消息，那賤人銷聲匿跡多年，突然能被我找到的，我看她一定是故意的。我的猜想沒有錯，賤人五年前生了一個賤種，那賤種是廖羽的親骨肉。賤人帶著一個孩子在外麵生活不易，便想著借那賤種嫁入廖家。廖羽可是我姐姐的未婚夫，哪能被一個賤人毀了她一生。既然她不認，那就別怪我不義，為了姐姐，賤人必須死。”
姬小小皺著眉頭，心中想道，沈霜要帶廖崆民迴廖家？這可能嗎？不可能。如果沈霜想嫁入廖家，她和廖羽訂婚當日，便可無視廖羽和沈露的破事兒，直接嫁給廖羽便好了。何必憤而出走，偷偷摸摸生下廖崆民，養了廖崆民五年，才想要嫁入廖家。
“沈霜沒你想的那麽齷齪，攻於心計。”姬小小高聲道，“如果不是沈露設計廖羽，沈霜才是廖羽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沈霏呸了一聲，“姐姐愛廖羽，廖羽就該是姐姐的男人，其他人休想染指。我曾找過廖羽，讓廖羽娶姐姐，誰知廖羽不僅不睬我，反而誣蔑姐姐沒頭沒腦，當不起廖家的長媳。”
在沈霏的眼裏，廖家就是那麽一迴事兒。
“廖家的長媳？哈，什麽鬼東西，如果不是我姐姐恰巧喜歡他，老子早帶人滅了他，哪還有他現在不可一世的時候。”
沈霏眼冒兇光，小小年紀，殺意和狠辣，凍人心扉。
“哼，既然他不聽勸，那我就自己動手。賤人和渣男訂婚那日，我買通了侍者，給廖羽喂了迷幻藥，又命人拖廖羽來到了姐姐的房間。姐姐那麽善良，那麽美好，我不忍姐姐錯失幸福，迷暈了姐姐，又在姐姐的房間裏點了催、情、香。一男一女，幹柴烈火，我站在門外等了許久，才故意誤導參加訂婚宴的眾人來見證姐姐最幸福的一刻。”沈霏張開雙手，如同一位虔誠的信仰者，誠心誠意接受天使的擁抱。
“最後，我成功了，姐姐成為了廖羽的未婚妻，賤人也離家出走。”沈霏仰天大笑，為自己的機智點了讚。
姬小小沒有再說話，站起身來，直接退出了房間。
“你去哪？你要去哪？快把本少爺給放了。”
噠噠噠……，那是一連串沉悶的腳步聲。
沈霏無神地笑了，女人就是女人，經不起嚇。
嘎吱，門開了。
來人逆著光，昏暗的陽光直射眼睛，沈霏眯著眼睛打量。
“你……大哥你怎麽來？”沈霏轉眼一想，沈霖來這無非是救他出去，“大哥，你快救救我，我要被廖家人折磨死了。”
沈霖一言不發，站在一旁的廖羽卻是咯吱咯吱磨牙聲不斷傳出。
“你怎麽也來了？”沈霏語氣不善道。
廖羽緩緩走近，泰山壓頂般的氣勢撲頭蓋臉而來。沈霏不安地吞咽口水，直到看到巍峨不動的大哥沈霖，他才稍稍安心。
“你殺了霜兒。”廖羽不是問，而是在陳述。
沈霏目眥欲裂，驚愕地看著廖羽。
“我們剛才一直站在門外，你之前的話，我們都聽到了。”
我們？
一個是廖羽，另一個人是誰，不言而喻。
沈霏戰戰兢兢轉動腦袋，目瞪口呆地瞧著沈霖。
“大哥，我……。”
沈霏天不怕地不怕，就怵沈霖這個沉默寡言的大哥。
沈霖做人公私分明，對家人極是關心，沈霏懂得。他喝酒賭博打打架，沈霖板著臉幫他解決，但他買兇殺人，還是自家的姐姐，沈霖即使在疼愛他，也不會簡簡單單放過他。
“大哥，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沈霖充耳不聞，默默轉過頭去。
廖羽此時怒火叢生，揮舞著拳頭教訓沈霏。
一聲大過一聲的慘叫此起彼伏，廖羽聽得心裏舒爽，沈霖卻是感覺到了無限的悲哀和沉重。
半個小時後，廖羽仍在不停揍打沈霏。
沈霖轉迴身來，冷清的聲音驟然響起，“阿羽，夠了。”
“不夠，霜兒可是死在這個畜生的手裏了。”
如果不是沈霏暫時還不能是，廖羽何必忍著，隻是小打小鬧。
“好了，沈霏到底還是我沈家之人。”
沈霖深知廖羽對沈霜的感情，但是逝者已逝，沈霏可以被打，可以被要求償還，卻不能輕易被奪了命去。
廖羽憤恨地甩著頭和四肢，竭嘶底裏大喊大叫。
人死不能複生。
……
沈霖把沈霏帶了迴來沈家，沈家裏沈父沈母坐立不安。
“爸，媽，大哥親自去接弟弟，弟弟一定沒事的。”
沈露淡定地塗著大紅色的指甲油，要說擔心沈霏，完全沒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個跟她搶父母大哥的人有什麽好擔心的，沈霏最好就死在廖家不要迴來了。
沈父沒多大的能耐，他要不是沈雲的孫子，沈家家主的位置還輪不到他來坐。沈母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小女人，愛丈夫，愛兒女，卻是如菟絲花一般的存在。
女兒的話雖然聽著不舒服，但理就這樣，沈父沈母無話可說。沈霖是沈家這一代最為出色之人，沈霖出馬都無功而返，他們再心急又有何用，除了給兒子添亂，還是添亂。
沈父沈母心焦坐下，沒一會兒，傭人憂心忡忡來告，說是沈霖和沈霏迴來了，但是……。
但是什麽，沈父沈母充耳不聞，急急匆匆起身，剛走到大門口，就見到沈霖麵無表情拖著沈霏的畫麵。
“沈霖。”沈父大叫一聲，“放了你弟弟。”
沈霖鬆開手，砰地一聲，沈霏無力倒地不起。
沈父沈母快步跑去扶起沈霏，小兒子啊，他們的命根子。
“沈霖，沈霏可是你的親弟弟，你怎麽能這樣做？”沈父痛心疾首，悔不當初，想當初沈霖出生時，他就該掐死他這個孽障。
沈霖緊閉著嘴，走進客廳。客廳裏，沈露愉悅地塗著指甲油。外邊，沈父沈母哀沉唿喚渾渾噩噩的沈霏。
無力地癱坐下，沈霖的耳邊響起了嗡嗡的轟鳴聲，他捂著耳朵，崩潰地失聲大喊。
“大哥。”沈露離沈霖最近，被沈霖突然大喊嚇了一跳。
而後，沈父沈母滿心焦慮道，“霖兒，你怎麽了？”
大兒子沈霖從小懂事，讓他們極是省心，今兒沈霖驟然狂叫，其中的苦楚和沉痛，他們無法聽而不聞。
沈霖猛然站起身，踢翻了茶幾，砸毀了裝飾品，他所過之處，物品盡毀。
“大哥，我……。”看著沈霖步步逼近，沈露心驚膽寒，手裏的指甲油倒在了地板上。紅色指甲油鋪開，宛若一灘血跡。
“都是你這禍害惹的禍。”
沈霖沒有深思，一巴掌甩到了沈露的臉上。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侍者們眼明心亮，早早離去。沈父沈母懼怕兒子沈露的氣勢，想要走，卻丟不下昏迷不醒的沈霏。
“霖兒，小露是你的妹妹。”所有憋著火，也別撒在妹妹的頭上。
沈父沒有想著沈霖為何如此，而是忙著幫他的兒女。
“爸，我是你的兒子嗎？”沈霖道出了多年的心聲。
沈父神色一頓，轉而怒道，“你不是我的兒子，還能是誰的兒子。”
“如果我是你的兒子，那為什麽你從未關心過我？小時候，我的學習，你漠不關心。長大後，我的生活，你置若罔聞。你隻會要求我學這學那，不要做這做那。你對我隻有上級對下級的命令，從未有過父子之間的關係和問候。我受夠了，為了沈家，我犧牲了多少，我的妻子，我的兒子，你可還記得他們。”
三年前，因為沈霏招惹了黑道頭子，他們綁架不了重重護衛下的沈霏，便把主意打到了他沈霖的妻兒上。可憐他無故枉死的妻兒，竟因為沈霏而死。
當時，沈霖怒不可遏，想要打一頓沈霏出出氣，卻被沈父沈母以死相逼。沈霏是他們的兒子，千般寵愛，萬般嗬護，理所當然。他的兒子就活該得被人五馬分屍，挫骨揚灰？
不該心軟的，不該愚孝的，不該……。
沈霖三兩步來到沈霏的麵前，單手拎起沈霏，另一隻手左右開弓，扇打沈霏。沈霏吃痛，迷迷糊糊醒來。
“沈霖，你不能這樣對你的弟弟。”沈父沈母大喊道。
“我怎麽不能這樣對他了，他這個沒心沒肺的畜生，我當大哥就該好好教訓他。你們總慣著他，慣出了他一身的毛病。有兒有女，將近六年了，你們可還記得你們的二女兒沈霜？”
“霜兒，你有她的消息了？”沈母匆匆抓住沈霖的手。
沈霖怒瞪著悠悠醒來的沈霏，“要問霜兒的消息，母親，你最好問一問你的寶貝兒子。”
常言道，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沈霏作為沈家最小的孩子，還是金貴金貴的男娃子，出生後備受沈家長輩的寵愛，可謂是捧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口裏怕化了。
比沈霏大兩歲的沈露年紀小小，懵懵懂懂，卻是不喜沈霏，不喜沈霏搶奪父母的寵愛，那原本該是屬於她的，她才是這個家最最寶貴的小公舉，所有人都改愛著她敬著她順著她。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仍憑沈露如何吵如何鬧，沈霏的地位仍舊無人可以撼動，傻乎乎地被大人們捧在掌心中嗬護。
沈露見沈霏不知悔改，處處與她作對，明裏與沈霏姐弟好，暗裏仗著年紀大，比沈霏多懂一點兒，沈露對沈霏非打即罵。偏生沈霏認為沈露是在跟他玩，不管沈露將他弄得多慘，麵對大人的質問，沈霏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弄到的。
沈霜那時八歲了，是個懂事的小姑娘了，弟弟隻要與妹妹朝夕相處，第二日弟弟一定是遍體鱗傷。這事處處透著不正常的氣息，沈霜擔心是家裏的傭人欺負弟弟妹妹，她便偷偷密切觀察了沈露和沈霏許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沈露欺負沈霏的事兒，還是被沈霜無意發現了。
沈霜舍不得弟弟沈霏受苦受痛，一五一十將這事兒統統告知了父母。沈父沈母很是心痛，狠狠處罰了沈露。
沈霏很有可能是長歪了，他不以沈霜的救苦救難之恩銘記於心，反而責備痛恨沈霜多管閑事，害得他親親姐姐沈露無辜受苦。
至此，沈霏恨上了菩薩臉惡魔心的沈霜。
姬小小細細聆聽沈霏的故事，對此非人的思維極是無語。
沈霜不惜得罪沈露，頂著沈父沈母的苛責救下他，免得他被沈露磋磨毆打欺壓，對他是仁至義盡了。誰知沈霏並不感恩，心下記恨沈霜，事事針對沈霜。
“就因為小時候這事兒，你就認為你姐姐是賤人？”
沈霏甩甩頭，油膩的黑發再也飄揚不起。
“賤人害我姐姐被那兩個老不死的責罰，二十板子啊，賤人打小報告，我姐姐被打了二十板子，我身為姐姐的親弟弟，我怎麽能不記恨怪罪她，都是那賤人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沈霏眼淬著惡毒的寒光，猶如潛伏在暗地裏的毒蛇。
姬小小冷冷一瞧，沈霏這人的性子，極端而殘忍，不然也幹不出那麽喪盡天良，謀害親姐姐的罪過來。
“沈露被打板子罪有應得，當然了，你二姐姐興許有些責任，但她是為了你好。你二姐姐救了你，免受你被沈露的欺負。”
沈霜才是最難做的那一個人，夾心餅幹中間的奶油。告發沈露，沈露被父母責罰。選擇沉默，沈霏被沈露欺負。前後無路，進退維穀，沈霜跋胡疐尾，上下為難。一番深思熟慮後，沈霜選擇了弟弟沈霏，不是因為沈霏是男孩子，而是因為沈霏還小。
姬小小歎了口氣，這樣的好姐姐被沈霏稱為賤人，沈露那樣沒頭沒腦隻會欺負他的人，沈霏發自內心的尊敬崇拜。
去其糟粕，取其精華，烈火煉金，隻為精純。別人都將不好的去掉，沈霏是傻了，還是怎麽著了，竟把垃圾當成寶貝不撒手。
“什麽救了我，為了我好，明明是沈霜敲我和姐姐感情親密，她眼熱了，見插足不進來，幹脆破罐子破摔，誣陷姐姐。沈霜那賤人沒心沒肺，無情無義，我沈霏才沒那樣的姐姐。”
沈霏怒不可遏，喉嚨發出類似於野獸低吼的聲音。
“沈露打你，欺負你，那她又是好姐姐？”
“姐姐說了，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是禍害。姐姐是喜歡我，是愛我，才打我罵我。我家裏下人無數，可姐姐隻打罵我一個人，那是她愛著我這個弟弟的最好證明。”
沈霏一臉狂熱，對沈露的尊崇是發自內心。
他猛然抬起頭，濃眉大眼大大睜開，露出了眼白下的血絲，血絲密密麻麻，水泄不通纏著漆黑的眼瞳。
姬小小也不說話，站起身來，一腳踢到了沈霏的臉上。
沈霏哀聲痛叫，惡狠狠地瞪著姬小小。
“你敢打我？”
姬小小聳聳肩，“我是愛你才打你的。”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沈霏臉頰抽動，啞口無言。
“我愛你，我好愛好愛你。”
姬小小一邊深情款款地說這話，一邊步步緊逼。
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沈霏模爬縮在牆角，雙手緊握成拳抵在胸前，神色肅穆，嚴正以待。
姬小小居高臨下俯瞰沈霏，略顯圓肥的小臉滿是嘲弄之色。
“你要做什麽？”沈霏不安問道。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你三姐姐沈露教會了我一件事，我真是受用無窮。”姬小小心服口服，仿佛是腦殘粉麵對心儀已久的偶像，不管偶像多邋遢，情人眼裏總是出西施。
“你知道就好。”沈霏與有榮焉地挺了挺胸膛，虛弱的語氣裏摻雜著不可忽視的高傲和輕鬆。
姬小小摸著下巴，眼珠子咕嚕咕嚕轉動著，“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是禍害。我那麽愛你，一定要狠狠打你才行。”
“什麽？”沈霏失聲尖叫。
姬小小並不是說說笑而已，挽起袖子，一拳一腳招唿沈霏。
沈霏養尊處優，即使姬小小手下留情，他仍是痛不欲生。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沈霏求饒道。
姬小小打得正高興呢，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不知過了多久，姬小小氣喘籲籲，雙手扶著腰挺身。
沈霏躺在地板上，曾經俊俏的臉蛋兒，青一塊，紫一塊，紅腫刺痛，麵目全非。
“不要打我了，不要打我了……。”沈霏嘴裏不斷念叨著這話。
姬小小休息了一會兒，蹲下身來，在沈霏的麵前揚了揚拳頭。
“沈霜的死，是不是與你有關？”
累了，姬小小懶得再跟沈霏浪費口舌。
沈霏動了動嘴，又是死死逼了起來。
“你不說，你想知道我有多愛你是不是？”
剛剛嚐過姬小小“深沉的愛”，沈霏心有餘悸。頓了頓，沈霏開口道，“是，是，是我派人殺了沈霜，怎麽樣呢？”
被關押在小小一間房裏無所事事，沈霏無聊得發黴。好不容易來了一個玩伴，誰知自己是被玩的那個人。想他沈霏，沈家的四少爺，到哪不是人人恭維懼怕，如今被一個女人吊打，他身為男的人臉麵，身為豪門望族公子的臉麵全沒了。
沒了，沒了，索性全部毀掉。
“可能是十個月前，我得到了賤人的消息，那賤人銷聲匿跡多年，突然能被我找到的，我看她一定是故意的。我的猜想沒有錯，賤人五年前生了一個賤種，那賤種是廖羽的親骨肉。賤人帶著一個孩子在外麵生活不易，便想著借那賤種嫁入廖家。廖羽可是我姐姐的未婚夫，哪能被一個賤人毀了她一生。既然她不認，那就別怪我不義，為了姐姐，賤人必須死。”
姬小小皺著眉頭，心中想道，沈霜要帶廖崆民迴廖家？這可能嗎？不可能。如果沈霜想嫁入廖家，她和廖羽訂婚當日，便可無視廖羽和沈露的破事兒，直接嫁給廖羽便好了。何必憤而出走，偷偷摸摸生下廖崆民，養了廖崆民五年，才想要嫁入廖家。
“沈霜沒你想的那麽齷齪，攻於心計。”姬小小高聲道，“如果不是沈露設計廖羽，沈霜才是廖羽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沈霏呸了一聲，“姐姐愛廖羽，廖羽就該是姐姐的男人，其他人休想染指。我曾找過廖羽，讓廖羽娶姐姐，誰知廖羽不僅不睬我，反而誣蔑姐姐沒頭沒腦，當不起廖家的長媳。”
在沈霏的眼裏，廖家就是那麽一迴事兒。
“廖家的長媳？哈，什麽鬼東西，如果不是我姐姐恰巧喜歡他，老子早帶人滅了他，哪還有他現在不可一世的時候。”
沈霏眼冒兇光，小小年紀，殺意和狠辣，凍人心扉。
“哼，既然他不聽勸，那我就自己動手。賤人和渣男訂婚那日，我買通了侍者，給廖羽喂了迷幻藥，又命人拖廖羽來到了姐姐的房間。姐姐那麽善良，那麽美好，我不忍姐姐錯失幸福，迷暈了姐姐，又在姐姐的房間裏點了催、情、香。一男一女，幹柴烈火，我站在門外等了許久，才故意誤導參加訂婚宴的眾人來見證姐姐最幸福的一刻。”沈霏張開雙手，如同一位虔誠的信仰者，誠心誠意接受天使的擁抱。
“最後，我成功了，姐姐成為了廖羽的未婚妻，賤人也離家出走。”沈霏仰天大笑，為自己的機智點了讚。
姬小小沒有再說話，站起身來，直接退出了房間。
“你去哪？你要去哪？快把本少爺給放了。”
噠噠噠……，那是一連串沉悶的腳步聲。
沈霏無神地笑了，女人就是女人，經不起嚇。
嘎吱，門開了。
來人逆著光，昏暗的陽光直射眼睛，沈霏眯著眼睛打量。
“你……大哥你怎麽來？”沈霏轉眼一想，沈霖來這無非是救他出去，“大哥，你快救救我，我要被廖家人折磨死了。”
沈霖一言不發，站在一旁的廖羽卻是咯吱咯吱磨牙聲不斷傳出。
“你怎麽也來了？”沈霏語氣不善道。
廖羽緩緩走近，泰山壓頂般的氣勢撲頭蓋臉而來。沈霏不安地吞咽口水，直到看到巍峨不動的大哥沈霖，他才稍稍安心。
“你殺了霜兒。”廖羽不是問，而是在陳述。
沈霏目眥欲裂，驚愕地看著廖羽。
“我們剛才一直站在門外，你之前的話，我們都聽到了。”
我們？
一個是廖羽，另一個人是誰，不言而喻。
沈霏戰戰兢兢轉動腦袋，目瞪口呆地瞧著沈霖。
“大哥，我……。”
沈霏天不怕地不怕，就怵沈霖這個沉默寡言的大哥。
沈霖做人公私分明，對家人極是關心，沈霏懂得。他喝酒賭博打打架，沈霖板著臉幫他解決，但他買兇殺人，還是自家的姐姐，沈霖即使在疼愛他，也不會簡簡單單放過他。
“大哥，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沈霖充耳不聞，默默轉過頭去。
廖羽此時怒火叢生，揮舞著拳頭教訓沈霏。
一聲大過一聲的慘叫此起彼伏，廖羽聽得心裏舒爽，沈霖卻是感覺到了無限的悲哀和沉重。
半個小時後，廖羽仍在不停揍打沈霏。
沈霖轉迴身來，冷清的聲音驟然響起，“阿羽，夠了。”
“不夠，霜兒可是死在這個畜生的手裏了。”
如果不是沈霏暫時還不能是，廖羽何必忍著，隻是小打小鬧。
“好了，沈霏到底還是我沈家之人。”
沈霖深知廖羽對沈霜的感情，但是逝者已逝，沈霏可以被打，可以被要求償還，卻不能輕易被奪了命去。
廖羽憤恨地甩著頭和四肢，竭嘶底裏大喊大叫。
人死不能複生。
……
沈霖把沈霏帶了迴來沈家，沈家裏沈父沈母坐立不安。
“爸，媽，大哥親自去接弟弟，弟弟一定沒事的。”
沈露淡定地塗著大紅色的指甲油，要說擔心沈霏，完全沒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個跟她搶父母大哥的人有什麽好擔心的，沈霏最好就死在廖家不要迴來了。
沈父沒多大的能耐，他要不是沈雲的孫子，沈家家主的位置還輪不到他來坐。沈母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小女人，愛丈夫，愛兒女，卻是如菟絲花一般的存在。
女兒的話雖然聽著不舒服，但理就這樣，沈父沈母無話可說。沈霖是沈家這一代最為出色之人，沈霖出馬都無功而返，他們再心急又有何用，除了給兒子添亂，還是添亂。
沈父沈母心焦坐下，沒一會兒，傭人憂心忡忡來告，說是沈霖和沈霏迴來了，但是……。
但是什麽，沈父沈母充耳不聞，急急匆匆起身，剛走到大門口，就見到沈霖麵無表情拖著沈霏的畫麵。
“沈霖。”沈父大叫一聲，“放了你弟弟。”
沈霖鬆開手，砰地一聲，沈霏無力倒地不起。
沈父沈母快步跑去扶起沈霏，小兒子啊，他們的命根子。
“沈霖，沈霏可是你的親弟弟，你怎麽能這樣做？”沈父痛心疾首，悔不當初，想當初沈霖出生時，他就該掐死他這個孽障。
沈霖緊閉著嘴，走進客廳。客廳裏，沈露愉悅地塗著指甲油。外邊，沈父沈母哀沉唿喚渾渾噩噩的沈霏。
無力地癱坐下，沈霖的耳邊響起了嗡嗡的轟鳴聲，他捂著耳朵，崩潰地失聲大喊。
“大哥。”沈露離沈霖最近，被沈霖突然大喊嚇了一跳。
而後，沈父沈母滿心焦慮道，“霖兒，你怎麽了？”
大兒子沈霖從小懂事，讓他們極是省心，今兒沈霖驟然狂叫，其中的苦楚和沉痛，他們無法聽而不聞。
沈霖猛然站起身，踢翻了茶幾，砸毀了裝飾品，他所過之處，物品盡毀。
“大哥，我……。”看著沈霖步步逼近，沈露心驚膽寒，手裏的指甲油倒在了地板上。紅色指甲油鋪開，宛若一灘血跡。
“都是你這禍害惹的禍。”
沈霖沒有深思，一巴掌甩到了沈露的臉上。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侍者們眼明心亮，早早離去。沈父沈母懼怕兒子沈露的氣勢，想要走，卻丟不下昏迷不醒的沈霏。
“霖兒，小露是你的妹妹。”所有憋著火，也別撒在妹妹的頭上。
沈父沒有想著沈霖為何如此，而是忙著幫他的兒女。
“爸，我是你的兒子嗎？”沈霖道出了多年的心聲。
沈父神色一頓，轉而怒道，“你不是我的兒子，還能是誰的兒子。”
“如果我是你的兒子，那為什麽你從未關心過我？小時候，我的學習，你漠不關心。長大後，我的生活，你置若罔聞。你隻會要求我學這學那，不要做這做那。你對我隻有上級對下級的命令，從未有過父子之間的關係和問候。我受夠了，為了沈家，我犧牲了多少，我的妻子，我的兒子，你可還記得他們。”
三年前，因為沈霏招惹了黑道頭子，他們綁架不了重重護衛下的沈霏，便把主意打到了他沈霖的妻兒上。可憐他無故枉死的妻兒，竟因為沈霏而死。
當時，沈霖怒不可遏，想要打一頓沈霏出出氣，卻被沈父沈母以死相逼。沈霏是他們的兒子，千般寵愛，萬般嗬護，理所當然。他的兒子就活該得被人五馬分屍，挫骨揚灰？
不該心軟的，不該愚孝的，不該……。
沈霖三兩步來到沈霏的麵前，單手拎起沈霏，另一隻手左右開弓，扇打沈霏。沈霏吃痛，迷迷糊糊醒來。
“沈霖，你不能這樣對你的弟弟。”沈父沈母大喊道。
“我怎麽不能這樣對他了，他這個沒心沒肺的畜生，我當大哥就該好好教訓他。你們總慣著他，慣出了他一身的毛病。有兒有女，將近六年了，你們可還記得你們的二女兒沈霜？”
“霜兒，你有她的消息了？”沈母匆匆抓住沈霖的手。
沈霖怒瞪著悠悠醒來的沈霏，“要問霜兒的消息，母親，你最好問一問你的寶貝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