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兒……”

    “璧丫頭……”

    兩聲淒厲的驚叫後,一抹白色的孤影從百丈高的崖頂上悄然飄落,仿佛一根潔白的羽毛,又似一滴晶瑩的眼淚……

    崖頂,一個人心碎了,頹然地跪坐在叢生的荒草中。另一個人魂飛了,手裏握著一塊青色欲滴的玉佩,突然,一口鮮血噴在玉佩上,清冷的玉色與燃燒著的血紅互相糾纏著,跳入眼簾,是那樣的刺眼……

    一個身著龍袍的頎長身影邁著沉重的腳步進入了太廟,頓時,太廟內響起了各樣的問安聲。那男子輕輕一揮手,身邊的老太監一擺拂塵尖聲到:“皇上有旨,眾人平身,退下。”

    太廟的大門轟然關閉。那男子輕撩下擺,恭敬地在一個蒲團上,麵前是錯落擺著的供桌和一個個肅穆的靈位,口中默念著:“列祖列宗在上,歐陽家十代孫喻淳叩拜。喻淳無能,雖知身係大寶,卻情係一女子,無法自拔,今該女子身亡,皆由喻淳……咳咳……”“皇上!”一旁的老太監擔憂的叫道。名叫喻淳的男子隻是自顧自的繼續說道:“現喻淳決定啟動靈玦來改變該女子的命盤,求列祖列宗看在天下安定百姓免受戰火之苦上,在啟動靈玦後保佑社稷穩固。若因喻淳啟動靈玦而使生靈塗炭,喻淳願一力承擔責任,萬不要降罪於青兒,哪怕萬劫不複……”喻淳皇帝身旁的老太監垂淚勸道:“皇上,妄動靈玦會使天下大亂,妖魔複活啊,皇上一定要三思,要三思啊!”

    喻淳從明黃的蒲團上穩穩立起,擺手道:“永忠,朕意已決,不必再勸。”說著,來到一副壁畫前,壁畫上畫的是身著白色素紗衣的女媧娘娘在渺渺的雲中飄飛,一滴晶瑩的眼淚落向地麵……喻淳從懷裏取出一個小小的白玉瓶,用瓶中的泉水潤濕壁畫上的那滴眼淚。突然,那壁畫仿佛變得異常透明,壁畫後透出隱隱的燈光。喻淳舉步穿過了壁畫,太監永忠也隨著他走了進去。

    長長的甬道兩邊,燃著盞盞小燈,七拐八拐的走著,空間陡然變得很寬敞,方形的石室,圓拱形的穹頂。石室的中心是一個高高的石台,石台上方淩空懸著那青色欲滴的靈玦,那靈玦發著幽幽的青色光芒,石室裏的一切沐浴著清幽的色彩。

    喻淳望著那塊靈玦,眼中顯出異常的平靜之色。驀地,那狹長的鳳目中竟有一絲似痛又喜的波光湧動。忽然他轉身麵向身後恭敬立著的永忠,開口道:“朕此番啟動靈玦,實不知結果如何,若朕有個萬一,隻說是急病而死,切不要提起這靈玦之事。朕相信,若朕遭遇不測,太後自會處理一切,無論誰人繼承大寶,你務必要盡心輔佐。另外,朕啟動靈玦之時,你不得打擾。”一旁的老太監早已淚流滿麵,隻是哽咽著說:“老奴自知無法勸阻皇上,隻求皇上看在天下蒼生的份上,定要早些迴來啊,老奴跪求皇上保重龍體!”說著,“噗通”一聲沉沉地跪了下去。

    喻淳漠然轉身,微閉鳳目,擺手道:“退下吧。”老太監蹣跚起身退出了石室,守在石室之外。喻淳將白玉瓶中剩下的泉水一股腦灑向那玉玦,那發著幽光的玉玦一沾上那泉水,竟然一改那清冷的寒意,反而像火爐中的木炭,火紅的氣團在體內滾滾流動,不一會,整個玉玦發出奪人的紅光,體內火紅的氣團翻湧起來,像是沸騰了一樣。石室內的空氣也陡然變得炙熱而幹烈。此時的喻淳一臉的平靜無波,縱身躍起,用身體環抱住那滾燙的玉玦,石室內光線頓時暗淡下去。“啊!”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喊,喻淳前胸的皮肉被燒紅了冒著絲絲的白煙,並開始萎縮,那玉玦就在此刻嵌入了他的前胸。他的額頭冷汗滾滾流下,青筋暴起,瑩白如玉的牙齒深深咬住蒼白的沒有血色的嘴唇。一陣更加猛烈的疼痛襲來,仿佛靈魂要被從這虛弱的肉體抽離,他甚至連痛叫的力氣都沒有,隻是喃喃道:“璧丫頭,我來了……我來實現我的承諾來啦……”頓時,跌入一片黑暗之中。

    仿佛飛翔在雲間,身子輕飄飄的,喻淳睜開雙眼感覺全身綿軟,而且剛剛的痛楚一掃而光。迷蒙的雲霧間,他依稀看見,遠方不遠處有一座氣勢恢宏的宮殿,比起那紫禁城竟然更加莊嚴雄偉,偏偏又透著那一種神秘與飄渺。輕輕地降落在大殿前聖潔的玉階上,四下望去,竟然空無一人。他記得那古老的傳說:啟動的靈玦可以和天子的身體合而為一,天子就可以上登天庭,與神仙見麵,以求神仙的幫助。其實,曆代皇帝都未曾試過這個傳說,到底是真是假,亦沒人知曉。

    如今,喻淳竟然成功入得天庭,自是驚詫欣喜無比,可是,卻難覓神仙,不禁有些憂心。正在此時,喻淳的身旁不遠處突然出現了一位老者。這老者,一身白色素衣,寬袍大袖,襟袂飄飄,手持玉柄雪蟬絲拂塵,額頭高高突起,雙目泛著慈祥博愛的波光,似乎可以吐納萬物,紅潤微抿的嘴唇似乎逸著一絲淺笑,自是一番仙家風骨。

    喻淳單膝跪地,雙手抱拳高舉過頭,恭敬道:“仙人在上,南柯國君歐陽喻淳有禮。”銀發仙人令人不察地一笑,伸手虛扶一下,道:“既是人中之龍,又何須多禮,快快請起。”那大仙的聲音仿佛空穀鍾磬之音,深撼人心。喻淳並未起身,啟口道:“喻淳可否請教仙人名諱?”銀發仙人輕捋亮如銀絲的胡須,含笑道:“我乃玉帝座下紫陽真人。”此刻,喻淳一撩襟擺雙膝跪地,再次抱拳,垂首道:“紫陽大仙在上,喻淳有一事相求,請仙人務必應允!”說著,深深一揖,以頭碰地。

    銀發仙人趕緊雙手攙扶,道:“這怎麽使得,君乃天子,老夫怎敢受此大禮!”喻淳斂裾而起,曰:“既是如此,喻淳就權當紫陽大仙已應了在下的請求。”大仙微微輕笑,道:“天子不惜以大禮相求,老夫又怎能不應。且把所求之事說來聽聽吧。”

    喻淳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道:“喻淳請求大仙改變一女子的命盤,使其得以與喻淳再續前緣。”言畢,喻淳悄悄打量紫陽仙人的神色。隻見那紫陽大仙,白眉微蹙,輕撚銀須,似乎麵露難色。

    喻淳趕緊道:“若大仙圓了喻淳之願,喻淳願命南柯各地興建供奉紫陽大仙的廟宇,大仙也可得嚐鼎盛香火。”大仙“哈哈”一笑,頓時天空中猶如響起了炸雷,震得喻淳兩耳“嗡嗡”直響。紫陽大仙啟口道:“紫陽雖不算什麽上界主仙,卻也斷不會為一點點香火折腰。”喻淳再次跪倒,抱拳道:“大仙恕罪,喻淳一時情急,口不擇言,望大仙見諒!”“嗬嗬”大仙輕笑一聲,又道:“本座知道天子所執念之深,應了天子便是。”喻淳再次大禮叩拜,帶著激動之音恭敬道:“喻淳叩謝紫陽大仙!”

    紫陽大仙道:“天子先別急著道謝,紫陽還有些話要告誡天子。”喻淳恭敬道:“大仙請講”

    紫陽大仙對著遠處的天空略一揮手,那片天空的白雲頓時變作一幅巨大的熒幕,映出一個女子的身影。那女子著長及臀部的帶帽淺灰色休閑裝,以及寬鬆的藍色牛仔褲,獨自漫步在人潮湧動的大街上,夕陽在她身側淒豔地照著,及肩的短發在傍晚的霞光中閃著淡淡的金黃。一雙明眸平靜中卻略顯寂寥,適中的嘴唇微微抿著,清秀的臉頰在夕照的光芒中神色稍顯黯然。一隻素手輕捋被北風吹亂的鬢發……

    喻淳的雙眼泛著淡淡的柔情笑意,他神往地注視著那雲幕上女子,啟口喃喃道:“璧丫頭,你過得可好……我來接你啦……”

    紫陽輕咳一聲,道:“這女子就是天子口中所念的女子吧。”喻淳斂目恭敬答道:“正是,這就是在下所說的女子,璧青。”紫陽道:“天子當真要這女子從千年後的時空迴到南柯朝?須知,這女子的命盤一旦更改,將使得千萬人的命盤連帶著改變,甚至威脅社稷的穩固,而且,這女子的命盤將不再受天庭掌控,是喜是悲,是渡是劫都難預料。況且,即便這女子迴到南柯,也不一定會與天子再續前緣,因為,命盤如若被改,就必從出生開始就改變,到時,她會忘記天子,天子也會忘記她,甚至她會愛上其他男子,對你冷若冰霜,天子可考慮好了,是否要她歸來?”喻淳神色詫異地聽完紫陽大仙的話,望向那雲幕中沐在夕陽中的女子,滿眼悲戚。許久,喻淳啟口曰:“請仙人明示,璧丫頭在她的時代能否得到真愛?”紫陽仙人掐指沉吟一迴,仰首歎道:“這女子的真魂本在於南柯,因此,她在那裏很難找到真愛,不過,一生平安倒是可以保證。”

    喻淳單膝跪地,三拜後道:“在下南柯國君歐陽喻淳懇求紫陽大仙將璧青姑娘送迴南柯,喻淳不勝感激……”紫陽大仙邊扶起喻淳邊歎道:“天子既然如此決定,老夫就為天子將璧姑娘迎迴南柯,可老朽有一事請教,如若璧姑娘另有所愛,天子將會怎樣做呢?”喻淳驀然望向那雲幕,滿眼溫柔,悠然道:“喻淳此生隻為璧丫頭的幸福掛心,如果她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喻淳哪怕放手又何妨?”

    大殿巨型的圓柱後,一絲輕歎悄然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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