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靜怡握著被子的手驟然收緊。


    怎麽……會是她?


    她怎麽可能見過顧爵琛?


    可是為什麽……她又記得那道目光,像是她記憶深處的一根刺,不起眼,想不起,卻隱隱作痛……


    她……救過顧爵琛?


    為什麽……她想不起來了?


    就像是忽然迴想起過往,她才記起,似乎……她除了知道自己是梅父和梅母從陽光福利院抱養的孩子之外,根本沒有對陽光福利院裏的半點兒記憶,以至於……她也沒有這段記憶。


    為什麽?


    她腦海裏有十萬個為什麽,糾纏著她脆弱神經,像是要將她的神經都扯斷了。


    “梅靜怡,你知道我羨慕你什麽嗎?”艾茉莉淡淡的聲音在此刻響起,卻恰到好處的將她從思緒中拉了迴來。


    梅靜怡再抬眸,剛才站在艾茉莉身邊的男人已經不見了,屋子裏隻剩下了她和艾茉莉。


    “我真的很羨慕你,跟他隻有這麽匆匆一麵,剩下的十幾年沒有任何的努力,就可以得到他對你一輩子的忠誠,甚至……讓他放下自己的一切。自己的家人,自己的事業,自己愛的人……”


    艾茉莉哽咽了一下,梅靜怡緊握的手,卻隨著她的哽咽聲頓了頓。


    他愛的人……


    這句話,如利刃一般紮進她的心窩子。


    她想說的,無非是……顧爵琛愛的人是她艾茉莉,而非她梅靜怡。


    顧爵琛對她所有的好,都是因為這一個……救命之恩。


    “是嗎?”


    梅靜怡顫抖著嗓音,哪怕手已經控製不住地抖,可卻不願意輕易服輸,“你也救過他,那為什麽她不能和對自己既有恩情,又愛的人在一起呢?為什麽他不願意為你付出呢?”


    “是啊……為什麽就不是我呢?”


    艾茉莉沒有反駁,反而接下了話,嘴角也揚起了一抹淒涼的笑意,“想知道嗎?”


    梅靜怡蹙眉,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她很害怕,揭開一個又一個殘忍的真相。


    “救人和救命,孰輕孰重,你分不清嗎?”


    艾茉莉的輕描淡寫,卻再一次像驚雷一般劈傷了她。


    艾茉莉救過他,可卻不如她這般……救了命。雖然她不知道艾茉莉所謂的“救”到底是什麽,可是卻知道……救命之恩,比命重。


    至少,在顧爵琛身上是如此。


    “梅靜怡,別再自欺欺人了好不好?”艾茉莉突然笑了,“說實話,你真的沒有感覺到嗎?”


    梅靜怡就靜靜地聽著,嘴唇像是被黏住了一般,沒有辦法開口反駁半句。


    “你還記得他最初對你的態度嗎?”


    “後來呢?是不是突然一下子就變了?”


    “你想過為什麽嗎?”


    “是他突然發現你很漂亮?還是突然發現你有莫大的優點能讓他突然一下子就著迷?”


    “梅靜怡,你自己掂量掂量一下自己,你的確有那麽幾分姿色,在人群中算是美人了,可爵琛閱人無數,會僅僅因為一個你就動心,甚至……一下子拋棄了全世界嗎?”


    “嗬。”


    艾茉莉突然一聲苦笑,突兀,卻又自然,“我說呢,為什麽他突然就疏遠了我,為什麽他總是讓我解除婚約。”


    “梅靜怡,你是不是也在想,為什麽他不主動解除婚約,反而要讓我主動解除,哪怕是讓你曝光在媒體麵前承受輿論,也要讓我處於受傷的那一方?”


    “我不信你沒想過。”


    艾茉莉的話在梅靜怡的耳邊縈繞著,像是死神的呢喃,一步步地將她的靈魂拖向深淵。


    如果她說得不對,哪怕隻有一絲對不上的地方,梅靜怡可能還會奮力地反駁。


    因為她實在是無法相信,顧爵琛跟她經曆了那麽多,也為了她放棄了那麽多,竟然……是為了一個救命之恩。


    可是,誰知道呢,她說的所有事情,竟然都那麽巧妙地對上了。


    她永遠都無法忘記,從她被推進機器房的時候,顧爵琛如此冷漠,為了一個u盤感覺快要殺了她;可是,當她被催眠,被他知道了自己的事情之後……他對她的態度幾乎是180度大改變,就好像……變了一個人。


    是因為他知道,她是那個救他的小女孩兒了嗎?


    房間瞬間安靜下來,艾茉莉早就離開了,白牆上的片子還在無限循環,像是一場噩夢縈繞在腦海,她害怕地抱緊了自己的雙膝,頭深深地埋進臂彎裏,好像空氣都沉寂了。


    然後,沉寂到凝聚的空氣裏,突然傳來了一個抽泣聲。


    ……


    一天過去了,沒有任何消息。


    顧爵琛站在住宅大院的中心,負手而立,看著夜幕降臨,看著繁星逐漸點綴滿夜空,看著忙上忙下的人不斷從他身邊小心翼翼地跑過。


    而在住宅地下深處的機房裏,幾十號人坐在電腦麵前,畫麵上各種畫麵交替出現,每個人卻緊盯著畫麵,不敢錯過一個鏡頭,也不敢錯過任何一個可能走過的身影。


    林然走過去,無奈地皺了皺眉。


    這樣的工作量實在是太大了,可是……除了這個笨辦法,他們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畢竟,梅靜怡消失得很奇妙,竟然沒有留下一點兒痕跡。


    沙甜甜像是要戴罪立功似的,一個小身板去外麵買了很多咖啡,一罐一罐地擺到每個人麵前,怯生生地說一句,“辛苦了。”


    每個人倒是都很客氣地說了句“謝謝”,然後又迅速地將視線放在電腦屏幕上了。


    還一部分人麵對著電腦,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得飛快,電腦上各種數字和代碼,綠油油地一片,沙甜甜一個字都看不懂,隻知道自己僅僅看了一眼就覺得難受。


    他們又該有多難受?


    沙甜甜的沒心沒肺一下子全都變成有心有肺了,真誠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甜甜,你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們發現線索還需要你去核實呢。”


    “嗯。”


    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可是,梅靜怡沒找到,她也睡不著。


    走到平地上,她默默地站到了顧爵琛的身邊,低下了頭,“顧爵琛,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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