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築的身影遠去了,他放下了喪子之仇,沒有向莊夏出手。


    這樣的一個人,莊夏心中升起一種由衷的敬佩,這是他所見的君子,有情意更有理性。


    胸懷天下之心,世間有幾人可與之相比?


    雖然莊夏有信心活下來,自信陳築殺不了他,但他依舊承他的情,佩服他的為人。


    隻可惜,世事無常,他們卻是注定連朋友都做不了的人。


    趙生看著莊夏,不斷變幻的表情終究平靜,轉身隨著陳築而去。


    忽而,他停下了腳步,對著莊夏問道:“你就是那夏青吧?”


    莊夏點頭,算是承認了。


    “後生可畏。”趙生靜默了幾個唿吸,留下這麽一句話,便漸漸遠去。


    莊夏將從於望那裏得到的情報意念傳送而去,趙生一擺手,頭也不迴的走了。


    一場有些荒謬的戰鬥就此落幕,隻留下方圓千裏的斷木殘根,一片荒廢的景象。


    沒有幾十年的時光,這裏休想再恢複原本的生機了。


    方院長原本高人氣度非凡,卻仍舊被陳築碾壓,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老門房舊傷複發,狀態很是不好,莊夏趕忙又遞了瓶以天壽果和地乳所釀造的靈酒。


    可老門房喝了一小口就舍不得喝了:“我留著慢慢喝。”他還有千年歲月可活,好東西要留著慢慢品味。


    這一行,也不枉他這把老骨頭一番折騰。


    莊夏又將幻化金色護罩的珠子送給了方院長,方院長一臉正經的收了起來,這法寶價值可是不菲。


    歎望塵埃,四人向著潛龍城的方向走去。


    火火心情低落,一直想著陳築那莫名的悲涼,心中不免升起憐憫。


    “夫君,我們做錯了嗎?”她聲音都落寞了幾分。


    若是那時饒過陳房一命,是不是會讓陳築這位父親好受一些?


    莊夏沉默,想了想說道:“我們沒錯。”


    陳房該死,這是毋庸置疑的。


    “那是陳築錯了嗎?”火火又問道。


    “他也沒有錯。”莊夏望著遠方,似乎陳築離去的身影還在眼前,“錯的隻是陳房而已。”


    莊夏額頭貼著火火的眉心,撫著她的秀發。


    有時候,哪怕已經知道了對與錯,有些事仍舊是會義無反顧做的。


    方院長和老門房目不斜視,兩眼直視前方,似乎完全沒有看到兩個人的動作一般。


    方院長咳嗽了一聲,想了想便說道:“其實陳房死了,對陳築而言也算一件好事。”


    火火好奇,兒子死了對父親還有好處?


    “事實上,陳築早已度過了天人五衰之劫,隻要凝結道種,便能進階下一個境界了。


    他的天賦,比之趙生更強大十倍,若是不死,未來也不知能走到什麽境界。”


    莊夏聽著,天人五衰?道種?這兩個詞他聽過,法象渡劫成就天人,天人曆經五衰才得圓滿。


    當天人找到自己的道時,才能凝結道種進行種道,踏入另一個神妙的境界。


    五衰之劫不知讓多少天人心境破滅最終修為退轉死去,而度過了五衰之劫想要尋找到自己的道並凝聚道種,更是難上加難。


    下者確定自己的抱負誌向,上者堪比地球時代的聖人立道自成一家。個人境界不同。


    如王陽明的心學,立學並且堅定踐行,將道融入自己的骨子裏去,這樣的人物,那是多少歲月也不出一個的。


    “他的道宏偉光大,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多少境界比他高深的修士都極為敬佩他。


    甚至乎,第一神皇稱讚他有聖賢之才,正是如此他才被指定為潛龍城的城主,管理潛龍城多年。


    事實上他也沒有讓人失望,隻是讓人失望的是他的兒子。”


    方院長一歎:“他兒子陳房永遠不會知道,陳築有著自己的聖賢之道,道種更是幾乎已經凝聚,可就在陳築違心決定救下他陳房時,陳築的道種已經破碎了。


    若是陳房活著,陳築過去幾百年堅持的道,或許永遠都隻是虛妄而已。


    陳築為陳房舍棄了聖賢之路,可陳房卻不知道。”


    聽到方院長的話,莊夏與火火心中莫明,卻終究好受了些。


    “不知道他的道種還能不能再凝聚,希望吧!”方院長背手,漫步而去。


    一行人費卻一番時間迴到了三聖學宮,姬半溪早已救了迴來。


    對於之前的事情她是一點都不記得了,依舊歡蹦亂跳的玩鬧。


    沒幾個人知道發生了這麽多事情,更不知道潛龍城城主與方院長爆發了一場天人之戰。


    一切依舊,人們的生活平靜如常。


    離城主府不遠處的一座宅院裏,花園中花團錦簇,立著一處舊墳,上書“陳築愛妻趙點兒之墓”,一旁添了座新墳,正是屬於陳房。


    陳築盤坐在地上,酌一壺老酒,飲過一杯便灑落一杯在妻子墳前。


    “點兒,我們兒子還是死了,就死在我的麵前。


    我沒有殺那個年輕人,他沒錯,更不該死,雖然身為房兒的父親我該恨他的。


    可世間終究是有公道的,房兒是我沒有管教好,才犯下諸多過錯,我不想他死,可他原本要死的,如今死了也怪不得誰。”


    陳築忽而濁酒一杯敬與陳房:“今後你不在為父身旁,也不必受我的管教了,但記得要做個好人,否則今天發生的一幕,終究還會發生的。”


    他自言自語,倒下一杯杯濁酒,心中苦澀。


    世間沒有冥界,沒有地府,魂飛魄散便是真的死了。


    妻兒已死,怎麽可能再聽得他的話呢。


    ……


    “這些人,隻要見到便格殺當場,小心他們會自爆,注意安全。”趙生於練兵場,對著百萬周天境界的精銳甲士說道。


    這些士兵由元神境界修士統領,在趙生的命令之下直撲目標所去。


    百倍千倍於敵人的士兵,沒有於家的餘孽可以逃脫得了。


    這一天,潛龍城潛伏的於家勢力被全部鏟除,誅殺當場的修士成千上萬,甚至引起了一陣混亂。


    鎮壓餘孽後,趙生沒有迴城主府,而是來到了這個許久沒迴來的家。


    “姐夫。”趙生看著墳前的陳築,不知該說些什麽。


    “沒想到這小子死了,還有這麽多人給他陪葬,也算你給他的一份厚禮了。”


    陳築看著老墳,對著身後的趙生說道。


    “遊曆去吧,呆在潛龍城對你的修為和見識益處不多了。


    我也該走了,去蠻荒走上一遭。”


    “姐夫,你不必如此,為什麽要……”趙生連忙道,卻被陳築打斷。


    陳築搖頭:“我認為我該這麽做,不然我於心不安,何況我也沒資格再做他們的城主了。”


    趙生沉默,姐夫活生生的被他和陳房拖累了。


    哪怕是數月前神人唿吸間誅殺億萬妖獸,可深處仍舊危險,更別說三四個月時間早已又有妖獸遷徙而來。


    蠻荒大妖遍地,妖王也不是沒有,陳築此行注定行走在生死邊緣。


    “我會申請調去帝墟,丟了潛龍城軍事布防圖,雖然沒有泄露出去,但我終究是瀆職了。”趙生道。


    陳築點點頭。


    這一日,陳築掛印而去。


    數日後,蠻荒出現一位猛人,月餘時間他便斬殺大妖五百餘,血染大地。


    蠻荒部落振奮一時,方圓不知多少裏的妖獸膽戰心驚,擔憂著自己的小命。


    大妖血肉他分發給蠻荒部落,煉化妖獸血肉送與人族成員。


    他遇大妖則誅殺,遇部落則留下寶物與武技功法。


    當他繼續斬殺妖獸,直至七百餘數之時,終於遇到了一尊下位妖王。


    兩者相見,便是爆發了一場大戰。


    那一戰之下方圓數千裏破敗,妖王喋血身軀被斬成兩半,而此後也不曾聽聞這人的身影了。


    數十年後,有人行走於南域,走過西原漫步北域,誅殺人妖與妖獸無數,一路不知匡扶多少民眾留下多少傳承。


    一代潛龍城城主自這一年落幕,新的傳奇卻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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