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離夜

    溟都的正街之上熱鬧非凡,街市上人頭攢動,店鋪林立。接掃兩旁垂柳掩映,不時有裝飾華麗的馬車踏街而過。數條河流穿城而過,河中遊船舶運送著各類貨物。樓台水榭沿岸而布,偶有柳絮飄落水中,流水落花,清萍浮碧,增添了幾分風雅。

    雖立國不過二十載,東溟的繁華已勝過之前的東部列國數倍,帝王之氣彰顯在國都的每一個角落。

    隻是雨期的心裏突然沉重了。

    正如師傅所言,她這次任務的意義非同一般,這塵俗的繁盛安逸是恆久還是寂滅,都取決於他們的這趟西楚之行。

    而一旁的彥兒正瞪大眼睛好奇的欣賞著眼前的一切。看見師姐略顯愁容,還以為她在擔心找不到念華樓,便開口問道,“師姐,師傅所說的念華樓在哪啊?”

    正巧此時有一行人從他們身邊經過,雨期便問道,“這位大哥,請問念華樓怎麽走?”

    行人指著正南方說道,“順著那條路一直走,然後左轉你就可以看到了。”

    “多謝了。”雨期致謝道。

    拉著還在好奇得東張西望的彥兒向前走去,卻有一個深沉的聲音從耳側傳來,“姑娘,看麵相,你的身世非凡啊,此去恐怕猶如迷霧初起,歸途未明……”

    雨期轉頭看去,隻見一相士正擺攤坐在街口,一邊打量著她,一邊似有玄機的說道。

    彥兒撲哧一笑,“論算卦,我師姐肯定算的比你準,誰信你啊!”

    雨期也隻是淡然地一笑置之,和彥兒繼續向前走。

    走到南街的衣角轉彎,還是隱隱約約地聽到相士的話,“看不穿陌路折轉,轉彎之處即是輕而易舉地幻滅無蹤,從此一生滄桑,可惜啊可惜……”

    按照行人指示的方向向前走,雨期他們遠遠地就看見了念華樓的招牌。走近一看才發現那是一家人客往來如織的酒樓。

    彥兒撓撓頭問道,“這麽多人,哪個才是我們要找的啊?”

    雨期心想,這個太子殿下到底想幹什麽,居然選這樣一個地方?一開始就考驗他們嗎?

    “先進去再說。”雨期說道。

    見有客人進來,小二殷勤地過來招唿,“二位客官,這邊請!”

    雨期略微打量一下酒樓的客人,真可謂是龍蛇混雜,要從這裏麵辨認出一個素未謀麵甚至一點特征都不了解的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轉念一想,離夜殿下應該也從來沒有見過他們,恐怕他就連此次仗煙派派來的弟子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吧。

    這樣說來,他自己找人的難度更大。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雨期一邊隨小二向前走,一邊左右觀察著身邊的客人,不料卻迎麵撞上一個滿身酒氣的壯漢,壯漢手裏的包袱也隨即掉在地上。

    碎裂之聲傳來,壯漢連忙打開包袱,隻見一包玉器碎的碎裂的裂,已經無一完好。一旁的彥兒頓時目瞪口呆。

    壯漢立刻麵露冷光的看向雨期,“姑娘走路不長眼的嗎?撞壞了我這些玉器,你倒說說要如何是好?”

    “我賠償你便是了。”雨期說道。

    “賠償?姑娘,你知道我這些玉器的價值嗎?這些可都是稀世珍寶,你賠得起嗎?”壯漢見雨期一個芊芊女子,又領著個孩子,並且衣著不凡,心想著要好好地宰她一筆銀子。

    雨期低眸看了看地上的碎物,訕訕說道,“你的這些東西,最多值十兩銀子而已。”

    壯漢見被雨期識破,倒沒有輕易退讓,反而更加盛氣淩人地說道,“我可以原諒你一個小姑娘不識貨,”說著,順手拾起一個摔碎的玉瓶,遞到雨期的眼前,“這個可是安陸時期皇室的物品,你看這上麵的牡丹團多精致,這可是安陸皇帝寢宮之物啊!”

    聽完這番話,雨期淺淺地笑了,“安陸曆史上有位叫做牡丹的公主,因為身染惡疾而於早年過世,而她又深得其父皇的寵愛,於是安陸的這位皇帝因為牡丹公主的死而傷心欲絕,未免他睹物思人,安陸的皇宮再也不見牡丹花和牡丹的配飾,而這個傳統也一直延續下去。如此,又何來牡丹花圖案的玉瓶?”

    此時壯漢已經徹底滅了氣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而彥兒則在一旁捂著嘴巴偷笑。

    雨期這邊一鬧,倒是迎來了不少人圍觀,見圍觀者都在嘲笑著對自己指指點點,壯漢慌忙拾起自己的東西朝外麵走去。

    可是壯漢正要走出門去,卻被一個聲音叫住了,“站住!”

    那個聲音是清淡的,清如泉,淡如風,卻有一股威嚴之氣包含其中,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隻見門口逆光而立一男子,夜一般深邃的眼神,挺直的鼻梁,精致的薄唇微微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而他手持著長劍,從容而淡定。風吹過,揚起他的長衣,更顯神采飛揚,器宇軒昂,而他渾身上下散發著讓人不敢逼視的尊貴氣質,仿佛讓身後的陽光都暗淡了些許。

    “離夜?”雨期喃喃自語道。

    眼前這個男子的氣場,符合了他的身份,也合了他的名字,所以雨期基本已經猜出他的身份。

    壯漢明顯被這個男子震住,微顫著停下腳步,不敢跨出門去。

    迎上幾步,大有些淩人的架勢,男子開口道,“在東溟,訛詐也是觸犯律法的,我看你還是自己去投官吧,免得我動手。”

    這時,彥兒轉了轉眼珠子,想出了鬼主意,於是他暗暗對那個壯漢施了陣法,壯漢失了魂似的徑直向官府走去。

    而那個男子似乎也看出彥兒動了些手腳,不再說什麽,隻是略微打量了一下雨期他們,便轉身打算離去。

    雨期立即拉著還在竊喜地彥兒追上去,在男子身後輕聲道,“殿下,看來你並不打算與我們同姓。”

    看到雨期輕而易舉的揭穿了壯漢的騙局,又發現彥兒會使用法術,離夜已經基本猜到了他們的身份,隻是沒有想到自己也被對方認了出來,雖頗有些意外,卻依舊不露聲色,“仗煙派莫非已經沒有高人了嗎?居然派一個女子和一個小孩子來完成使命,玄音道長難道不知道這次事關重大?”

    聽出離夜略帶嘲諷的語氣,彥兒先很不客氣的迴敬道,“女子怎麽了?師姐的劍法可是仗煙派最好的,而且她還懂很多東西,我看你也不一定比得上她。還有,就算我試個小孩子,也不是你可以小看的!”

    離夜仍然頭也不迴地淡淡說道,“我不需要你們的幫忙,迴你們的遊絲島去吧。”

    剛準備邁出腳步,卻聽見身後的雨期說道,“殿下既然堅信可以靠一己之力去往西楚完成締約,有何須在乎同行的是女子還是高人?何況菩提木還在我們身上,殿下要如何去西楚換迴闕印呢?”

    離夜邁出去的腳步不由地收了迴來,頓了頓,他迴頭望向雨期,卻發現她一臉平靜,卻略微掛著一個胸有成竹的笑容,於是,離夜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

    看來,他的確小看了這個女子。

    重新背過身去,離夜的臉上喜怒難測,沉默了半晌,他說道,“那你們就好好保護菩提木吧,若這一路上有所閃失,我便為你們是問。”說完,快步向前走去。

    彥兒還沒有完全搞清楚狀況,卻聽見雨期對他說,“別發愣了,走吧。”

    ————

    一行三人很快便出了溟都,馬不停蹄地一路向西,但是看來要走出東溟的疆土,還需要三四天的時間。

    隻是這一路上的氣氛讓彥兒覺得不自在。師姐和離夜殿下幾乎是一句話也不說,所以他也隻好閉上嘴巴安靜地趕路,雖然是三個人同行,但總感覺離夜和他們不是一路的,根本無視他們的存在。

    這不,他們正走在一片山林中,天色也漸漸暗下來了,周圍霧靄沉沉,彥兒的心裏開始不安起來。

    “師姐,我們還要繼續往前走嗎?”彥兒拉著雨期的衣角問道。雨期看了看前方的離夜,看來他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於是雨期說道,“天就快黑了,我們必須去前麵找個落腳的地方。”

    “會有地方嗎?我怎麽覺得這個山林還要很久才能走出去?”畢竟還是個小孩子,彥兒開始害怕起來。

    聽到身後的對話,離夜停下腳步,迴頭說道,“前麵有個叫榮慶的城鎮。快走吧,天黑之前,我們應該可以到那裏。”

    隻是這時,突然有什麽聲音傳來,仔細一聽,才發現那是刀劍撞擊的聲音,還夾雜著低沉的交談聲,四下看看,雨期猜想周圍八成埋伏著劫匪。而離夜似乎也意識到了這樣的處境,些許提高了戒備。

    沒等雨期向彥兒解釋什麽,四下已經竄出一群蒙著麵紗的劫匪。

    “把你們身上的東西交出來,不然你們休想活著離開這裏!”領頭的那個舉著刀說道。

    離夜的唇邊勾起略帶嘲諷的笑意,“就憑你們?”

    “上!”領頭人一聲令下,所有的蒙麵劫匪都一擁而上。

    雨期拔出佩劍,輕而易舉地打退了向自己攻來的敵人,而彥兒則施展開法力,將那些倒地的劫匪一個個掛到了樹上。

    雨期轉眼看看一旁的離夜,隻見他揮劍的姿勢冷靜而沉穩,自上而下流淌著的自信和那股子王者之氣,讓人有些不敢靠近。

    可是此時,雨期發現正有一群劫匪要從身後偷襲彥兒。

    “小心!”幾乎和她異口同聲地,離夜也朝著彥兒喊道。而他們更是同步衝到了彥兒身邊,持劍阻擋住了那群劫匪的偷襲。

    一邊應付其進攻,離夜一邊打量起雨期。

    她的劍法收放自如,身手輕盈靈動,而她的劍刃在接觸到敵人的要害之時,都會靈活地偏離,將那些劫匪打退即可,並沒有要傷及人命的意思。

    那群劫匪也沒想到遇到了身手不凡的人,見根本無法傷及對方,便在首領一聲令下之後,紛紛逃走了。

    而彥兒走到雨期和離夜之間,看了看雨期,又看了看離夜,笑眯眯地開口說道,“其實時節和離夜殿下很有默契呢!”

    聽彥兒這麽說,想起剛才的一幕,雨期不禁向離夜看去,卻正好迎上他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兩人都慌忙若無其事地避開。

    這個小小的插曲,倒是讓他們之間尷尬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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