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采薇獻給東郡三族的異人首級從何而來?


    那個被車裂的異人,又是從何處捕來?


    她為何說鄒陽已是孤家寡人?


    ……


    一處青山,因為殘月如鉤,清冷冷一片光輝,所以顯得甚是寂寥。


    山上,鄒陽端坐在一塊青石板上,任由清冷的月光照射在他的身上。


    就在他不遠處,韓駿抱刀而立,靜靜地守候著。


    鄒陽在修煉的時不容任何人打攪,每次都是由韓駿負責守護。這也是他唯一信任的人。


    現在,應該是他唯一的人了。


    看著端坐在山岩上仿佛神仙一般吞雲吐霧的鄒陽,韓駿不由自主地露出痛苦的神色。他的心胸氣度,終究做不到鄒陽那樣超然。


    鄒陽是梟雄,而他,骨子裏依舊隻是一個遊俠兒罷了。


    他們一行二十多人啟程往洛陽去,現在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其實一路行去,倒也太平。


    可是路過一處郊外野店時,堂堂一群唿風喚雨的異人,居然中了剪徑小賊的蒙汗藥。


    說起來簡直荒唐,可這不就是真正的江湖麽?


    哪怕是修至地行仙境界的高人,在全無防備的睡夢之中,被人一刀割喉,也一樣要死翹翹。


    隻要他們還要吃喝拉撒,還是一樣有血有肉的凡人之軀,又怎麽可能不受傷害?


    就算是韓駿這種異化時全身化作青銅俑,防禦力超人的人,如果不運用異能的時候,也一樣可以被刀劍傷害。


    他們中了蒙汗藥,可接著殺出來的,卻不是剪徑的小賊,而是一群異人。


    由劇太恆、袁五、袁明、袁淩、沈老大、刀疤臉等人組成的殺手小隊,對他們大肆屠戮起來。


    韓駿等人虧得體質確實比常人要強悍多多,居然沒有被徹底麻翻,可是神誌反應已經遲滯,純靠意念驅動的異能還能使用幾分?


    那一場殺戮啊,韓駿此時想起,還有心痛。


    最終,應該隻逃出他二人吧?


    這還是韓駿強行使用異能,勉強抵擋了幾劍,抱起中招的鄒陽,翻身滾下旁邊的大河,叫對方來不及追趕。


    不過,這一落水,蒙汗藥倒是解了。


    等他們迴到那處野店時,發現地躺著十幾具無頭屍體,看掙紮的痕跡,應該還有被綁走的,而活下來的,可能隻有他們父子二人。


    韓駿一時五內俱焚,倒是鄒陽,即便在這種情況下,依舊保持著鎮定。


    因為他們甫一落水,就因為水而解除了蒙汗藥,隻是水流湍急,衝得較遠,再趕迴來,盡管如此,拖延的時間也不算長。


    而那死去的異人,尚未達到“人死功消”的地步。


    鄒陽竟十分冷靜地施展他的吞噬異能,將那些死去異人殘留在體內的能量和異能吸收了過來。


    他隻對韓駿說了一句話:要報仇,就要變得更強。


    一下子吸收了幾種不同的異人能量,此刻的鄒陽,就是在消化吸收這些力量。


    沐浴在皎潔的月光下,盤膝而坐的鄒陽裸露的上半身,卻並不是那種老態鬆弛的老人軀體,而是一副絕不遜於年輕人的精壯軀體。


    鄒陽年齡早已過花甲之年,雖然他氣功深厚駐顏有術,但平常看上去也不過五十出頭而已。


    但是如今的鄒陽須發烏黑油亮,肌膚飽滿有光澤,看上去分明竟是四十不惑之年!


    若將他那部長須全部修建剪掉,隻怕說他有三十有人會信!


    到時候我跟父親站一塊,恐怕說他們是兄弟倆都會有人信了。韓駿搖了搖頭,腦海中突然浮起一個古怪的想法。


    這時,韓駿突然一詫,因為他發現,鄒陽的皮膚上,竟然浮現出了無數稀奇古怪的花紋。


    這些詭異的花紋有些類似於原始圖騰,但看上去卻不是用筆繪製的刺青,而是天然長成的血脈一般。


    隨著殘月西斜,夜空中忽然一陣波動,一縷淡青色澤的月華悄然落在鄒陽的頭上。


    鄒陽身軀微微一震,他唿吸吐納的節奏陡然變得緊促起來。如同猛火大風催動的風箱一般,開始緊一陣慢一陣。


    伴隨著他唿吸節奏的加快,他周身詭異的花紋卻逐漸亮起一層柔膩的銀光,空氣中隱有零零星星的星芒如雪花般紛紛而下,不斷地匯集到他的身上,逐漸在鄒陽的周身凝成了一圈淡淡的星雲,遠遠看上去鄒陽仿佛構成了一個小宇宙般。


    這些繞身飛走的星雲,隨著他身上一明一暗的星紋,開始不斷地滲入他的體內,而鄒陽的身軀也變得愈來愈明亮,遠遠的望去,恍如一個發光的玉人一般無二!


    隨著天空中的明月西移至中天,鄒陽唿吸吐納的頻率變得愈發緊促了起來,周身的星芒紛飛如雨,源源不絕地湧入他的體內,一道粗大的月光罩在他的頭頂上,如同一根貫通天地的白玉石柱般!


    到了最後,鄒陽周身的星力愈發密集,波濤洶湧如潮,他整個人仿佛端坐於星辰大海!


    韓駿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待玉兔西斜時分,鄒陽停止練氣,他整了整身上的衣衫,緩緩站起身來。


    韓駿連忙走過去,給鄒陽披上件厚實的大氅,問道:“父親,如何了?”


    “為父已經完全融會貫通了。”鄒陽抖了抖身上的衣襟,隨手係上了袍帶。


    韓駿喜形於色:“太好了!”


    鄒陽搖搖頭,道:“有什麽好的?我倒寧願從不曾得到這些力量。”


    鄒陽的神情有些慘淡。


    韓駿一聽,目中不禁又漾起淚光來。


    鄒陽見了,輕輕拍拍他的肩膀,溫和地道:“男兒大丈夫,胸襟放開一些。要拿得起,放得下。”


    韓駿道:“是!如今,隻剩你我二人,義父,孩兒想,不如義父就隨孩兒歸隱山林吧,孩兒會為義父養老送終。”


    “歸隱山林?”


    鄒陽睨了韓駿一眼:“你甘心?”


    韓駿憬然道:“義父是想,先報了兄弟們的血海深仇,咱們再歸隱山林?”


    鄒陽搖搖頭,道:“仇,當然要報。但在大業麵前,也要放在後邊。孩兒,你以為,我異人現在就隻剩你我二人,便做不成事了?”


    韓駿澀然道:“兩百多人時,我們也難做成什麽大事,如今隻剩你我,如何還能……”


    鄒陽冷冷一笑,道:“傻孩子,為父要帶你們去洛陽,但我並沒告訴過你們,我為何要去洛陽。你可知,我要去做什麽?”


    韓駿疑惑地道:“義父要去做什麽?”


    鄒陽的目光深沉了一下,悠悠地道:“我們之前在泰山之巔,以五色石築祭壇,引天星之力下來,從而改造人體。可我們不知道,其實那五色石,早在當年被萇弘大術士用以擺設祭壇時,就已沐浴了天光,儲存了甘石星力。”


    韓駿茫然道:“可是,那些五色石用掉了呀,剩下的,也在墨門手中。”


    鄒陽沉聲道:“之前,侯大他們劫掠豪門,除了金銀珠寶,為了討好老夫,倒也知道搜集些孤本善本來給我。為父曾經仔細看過,從其中一本古籍中,發現了一個大秘密。”


    韓駿吃驚地道:“什麽秘密?”


    鄒陽道:“你說那五座山上,為何現在難得覓到一塊五色石?就隻當初劇太恆拿出的那些五色石,一共才多少,能是搜集了那五座奇山之石?”


    韓駿訥訥地道:“孩兒不明白。”


    鄒陽看著韓駿,慈祥地道:“你的祖先,就是萇弘大術士的護衛和弟子,可是就連他們也不知道,五色祭壇,既然不像咱們一樣,在其中鑄鼎,那麽,他接引下來的星力儲放在哪裏呢?”


    韓駿瞠目結舌。


    鄒陽道:“萇弘大術士並不清楚這甘石星力可以改造人體產生異能,但是,他卻發現這星力異乎尋常。所以,他想的是,能否通過星辰之力,改變大地氣運,從而為他所扶保的周王室續命,讓這個王朝延續下去。所以……”


    鄒陽看向韓駿,一字一頓地道:“用以鑄造祭壇的五色石,也就是後來被你們的祖先取走,最後落在劇太恆手中的幾車五色石,隻是地表上的。他在地下,擺了一個二龍戲珠陣,以五色石鋪設地脈,想牽引天星,把星力注入地下,改變大周國運。所以,在那古祭壇所在地,其地下,應該有兩條龐大的以五色石擺成的龍脈陣。”


    韓駿夢囈般地重複道:“以五色石擺成的兩條龐大的龍脈陣……,義父想……再造異人?”


    鄒陽道:“不錯!不過,我們曾經因為什麽而失敗?因為人,因為選錯了人。雖然,他們已經死了,老夫這麽說,似乎不太厚道,但你我心裏都清楚,那些人,根本不能為我所用。


    墨門那班人,愚腐固執,他們雖然成了異人,卻還是把自己視同凡人,不肯追隨老夫,改造這天下。


    而遊俠兒那班人呢?像你一樣品格出眾的極少極少,大部分不過是酒色財氣不離身的江湖亡命罷了,一有了更大的本事,想的就是如何胡作非為,如何能做在事?


    這一次,老夫一定要避免再犯同樣的錯誤。我要造出,比上一次千星樓時更多的異人,但是,每一個異人,都該是文韜武略無所不精,一旦成為異人,就能獨擋一麵的帥才,才行!”


    韓駿愕然道:“這……上哪兒去找這樣一群人?”


    鄒陽道:“洛陽物阜人豐,飽學之士如雲。我們總會想到辦法的,我們先去尋到兩條龍脈,之後再擇機而動。”


    鄒陽雙手扶住韓駿的肩膀,動情地道:“老夫想要的,隻是這天下,按照我的想法變一變。老夫年紀大了,你是老夫唯一的親人,到時候,一旦功成,這個新的天下,老夫是要交給你的。


    你從來不曾想過做皇帝吧?我們能成為神仙一般的異人,便是有朝一日做了皇帝,又有什麽稀奇?好孩子,跟著為父好好幹,這一天,未必就不能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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