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韓東準時從家裏出發。


    身後則是被關在家裏的女兒,哭聲尖銳。每次離別都會有的情況,他思維,亦因此短時成為亂麻。但不會動搖,早晚都要教會孩子,去學著接受。要教會自己,沒辦法真的滿足女兒全部願望。


    生活本就如此。


    沒有離別,就缺失相見的喜悅。


    機場。


    韓東趕到之時,沒忘了給妻子提前聯絡。得知她安全抵京,才提著幾件換洗衣物,前往安檢。


    非專用通道,長長的排列隊伍中。無意間,他抬起頭,定神看向前頭數個身位中的一個女性背影。卷發披肩,背影修長。顏色統一的女士西服,整個人在隊伍中若鶴立雞群。


    僅僅背影,是個毋庸置疑的美女。除了韓東,其它近處的男性,很多也在偷偷注目。


    女人即將接近安檢口,無意間的轉頭。露出一張比背影還要出眾的麵孔……


    視線碰撞,不單單韓東驚訝。女人亦離不開眼睛,定定的注視。


    “東,東哥?”


    下一秒鍾,她徑直放棄安檢。撇開身後的女助理,疾步近前。


    韓東稍稍怔住:“真巧,你去哪?”


    “我去天海那邊考察下市場環境……”


    簡短對話,語焉不詳。似都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麽。


    “你……”


    再一次尷尬的話頭趕在一處,女人突的笑起來,毫無顧忌主動抱了韓東一下:“咱們倆什麽時候,這麽生分了。”


    香風臨近,咫尺之間。


    韓東示意了下周圍:“別人在看,要不,往後排一排。”


    女人欣然同意:“好啊。”


    說話間默契出列,倆人一起主動走到了隊伍尾部。


    是沈冰雲,很久沒見到過的沈冰雲。上午還聽鄭文卓在電話中說起,無巧不巧,趕在安檢口旁碰到。


    “東哥,現在幾個孩子?”


    “就一個……”


    “真替你們惋惜,女兒那麽漂亮,多生幾個才好。其實早就想通過孫經理聯係你一下,坐坐,聊一聊。怕你們家夏總誤會,遲遲耽擱。”


    “你呢?三十出頭,找了沒。”


    沈冰雲促狹:“你覺著呢,我現在有沒有男朋友?”


    “猜不出。”


    沈冰雲樂:“還沒有找。你知道我,夜場出身,見過的異性太多太多,心裏又障礙……加上有你這麽個優秀的前任。不對,你肯定不承認是我前任。總之,在努力尋找,爭取你二胎的時候。我帶著男朋友,你帶著夏總,咱們一起泯盡過往。”


    “期待那一天。”


    隨意閑聊,又到安檢口。兩人前後過安檢,在候機廳相鄰而坐。


    “對了東哥,留個賬號給我吧……之前拿你那些錢,不還掉,始終感覺不太好。”


    韓東笑著搖頭,不置可否。


    沈冰雲盯著男人側臉,恍惚,閉了下眼睛。


    她料不到在這裏能碰到他,更料不到見麵後,她竟是感覺不出這些年,男人有一絲一毫的改變。著裝隨意灑然,談吐如昔。強說改變,僅是隨著歲月變遷,說話更慢條斯理的穩妥。不疾不徐,無任何多餘的贅話。


    再睜開眼睛,沈冰雲已恢複自若:“看來你是不肯要。這樣好啦,將來有機會,你需要這筆錢,隨時給你。”


    “什麽時候都不會要的,這筆錢本身就不是借給你。”


    “哦,內疚啊。”


    “你當是利息,八千萬贓款的利息。”


    “這麽大方。小心夏總知道後,找你算賬哦。”


    “她怎麽會知道?”


    沈冰雲莞爾:“你打算去哪?”


    “海城。”韓東迴著,反應過來:“誒,天海的入口在那邊,小心別耽誤登機。”


    沈冰雲不緊不慢:“耽誤也沒關係。你說想想挺奇怪的,咱們倆明明在同一座城市,竟然這麽久都沒見過麵……時間呐。真不知道下次再見麵,還會是什麽時候。你頭發白了,我滿臉褶子……想想真是讓人感慨。”


    “好在不管什麽時候,至少記憶裏有過那麽一段轟轟烈烈的迴憶。第一次碰到你,第一次談戀愛,第一次坐牢……很長一段時間會不甘心,又別無它法。你對我仁至義盡,我又怎麽能去擾你生活。”


    “或許這就是每個人的命運,旦凡當時的我稍微真誠,得失心不重。咱們之間,又是另外一迴事。話又迴來,哪個戀愛中的女人會具備上帝視角。如果從頭再來,結局還會是一樣。”


    韓東遲疑,沉默。


    沈冰雲則輕笑著起身:“再不走,航班真延誤了。”


    香風渺渺漸去,韓東還未從似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身上迴神,電話響了。


    他斂神溫和:“寶貝,怎麽啦?”


    “隨便問問你登機了沒……到海城,不能再亂出頭,凡事縮著點。我覺得你可以借這次營銷機會,等悅城短暫有起伏之時,把手裏持有的份額賣給別人。虧一些,也就虧一些。”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這人會賣振威,一定不會賣悅城……”


    韓東打岔:“猜我剛才看到了誰?沈冰雲。哇,現在滿身名牌,三十多歲了,看著比你還年輕。剛才我還琢磨,當初萬一跟她修成正果,娃兒肯定比茜茜還大……”


    夏夢滯聲:“那你現在跟她過去吧,不遲。”


    韓東嘿然發笑:“逗你玩。我媳婦在我心裏,永遠都是最漂亮的那個,無出其右。哪怕將來真的老了,醜了。在我心裏的形象也是永恆的。”


    “你給我閉嘴。說實話,到底對沈冰雲還有沒有想法……”


    “當然有,我想她能找個如意郎君。將來結婚,咱們倆可以一塊去參加。”


    “真是感人,分手後隻剩下真心祝福。老公,我怎麽越來越看不懂你。難道真的能做到,斬斷情緣,不存它念。”


    “做不到。能夠做到的前提是,我有一個恐稍微鬆手,就遺憾終生的媳婦。”


    “嘴甜的呦……不說啦,還要去代你拜訪下傅老爺子,在他們大院門口了。你別忘了考慮剛才我說的那些話,合理賣掉悅城,等於是了結你老婆我一樁心病。”


    韓東欣然拒絕:“不賣,堅決不賣。不過我能保證,我個人不會再追加資金進去。”


    “真欠揍。掛了。”


    沒好氣的掛斷,夏夢讓劉一夢停車,打開後備箱把臨時購置的一些禮品拿了出來。


    她來傅家,看望老人是其一。其二十,找傅思媛諮詢幾個問題。她有傅思媛聯係方式,知道她專程在年後趕迴了國內,這會就在家中。


    心裏壓著許許多多的事,無人敢說,無人傾訴。反而接觸不多,卻緣分不淺的傅思媛最適合做個聊天對象。的確,有過偷偷流產的念頭,又怎麽可能毫無心理障礙的做到。


    夫妻一體,她如果擅自拿掉這個屬於兩人的孩子。即便能夠瞞著丈夫,此生也休想過去這道心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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