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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文言你就說說吧,先說苗壯,旗手衛嘛,上三親軍第一衛,和龍禁尉(錦衣衛)都能平級匹敵的,和龍禁尉也淵源很深,這個家夥看樣子也很底氣十足啊。「馮紫英翻看著關於苗壯的資料,饒有興致地問道。


    「苗壯,河間府滄州人,元熙三十三年任龍禁尉南鎮撫司副千戶,三十八年任神樞營指揮僉事,四十年任神樞營指揮同知,永隆二年任旗手衛指揮使。「汪文言對這些官員基本情況倒背如流,」單從簡曆上看不出什麽來,但苗壯在元熙四十年時擔任神樞營指揮同知,永隆元年險些被打發入五軍都督府,但永隆二年卻突兀升任旗手衛指揮使,這裏邊據說是許皇貴妃起了作用,


    「許君如?苗壯怎麽會和這個女人搭上線?」馮紫英訝然,他已經有些忽略了這個女人了,壽王的落魄,這個原本在宮中地位最尊崇的女人一下子就黯淡下來了,沒想到苗壯居然是許君如的人,那這可就有點兒意思了。


    「嗯,夏秉忠應該在其中發揮了作用,夏秉忠也是河間府滄州人,和苗壯應該是老鄉,關係也十分密切,「汪文言隨口道來:」另外苗壯在神機營時,和現在神機營指揮僉事蔣子壽關係莫逆,據說是結拜兄弟,搞了一出桃園三結義,另外一人是中城兵馬司副指揮使吳通,而吳通是吳貴妃的堂兄。蔣子壽則是平原侯蔣家子弟,


    「那文言,這許君如豈不是和吳孤俠也能扯上瓜葛?」馮紫英忍不住皺眉。


    賢喜妃吳孤俠是和賈元春一起封的貴妃,而其父吳天德和叔父吳天佑都是軍中宿將,一個在施州衛,一個永州寧遠衛為官,當然這等遠天遠地的官員對京中沒太大影響,隻不過現在湖廣也不太平,馮紫英不希望牽扯太複雜。


    「那倒不至於,吳通是吳責妃堂兄,肯定隻會以吳家的利益為上,這種表麵文章的結拜兄弟,真正到了利益相爭的時候,就顯得很單薄了。」


    汪文言倒是對京中這種動不動就是結拜兄弟,或者拜為義父義兄的風俗不太認同,利益之下,親兄弟有時候還要擺在一邊呢,別說這種沒有血緣關係的。


    「不過這宮裏邊這些女人們之間的關係也的確很難一言蔽之,時友時敵有時候可能連她們自己都未必能弄得明白。」


    這一連串的關係枝蔓攀纏,讓馮紫英都聽得有些頭昏腦漲,但汪文言卻是十分清楚。


    笑了笑。


    「看樣子這個苗壯很不簡單啊,居然有如此複雜的人脈關係,「馮紫英


    「大人,哪一個都不簡單,您以為廖駿雄和杜可立就簡單了?一樣不遜於苗壯,讓我慢慢替你—一道來。「汪文言連連搖頭,」這長期在京中任職的官員,哪一個都不簡單,尤其是這種軍中武將,更是如此,比起文官來,關係更為複雜深奧。」


    上三親軍,旗手衛,四衛營,勇士營,每一軍一名指揮使,兩名指揮同知,四名指揮僉事,構成了一支親軍的高層武將,而三軍共計二十一名武將,其中最關鍵的當然是指揮使,但是指揮同知和指揮金事也不簡單,他們直接指揮中低級軍官和軍隊。


    單單是說苗壯、廖駿雄和杜可立三人的情況,就花了大半個時辰,至於說三人麾下的指揮同知和指揮金事的情況,那就更複雜了,馮紫英隻能暫時作罷,這要說下去,估計一天時間都說不完,他也沒有必要去了解太細。


    同樣還有京營三大營,除了五軍營現在是空殼子,那神樞營和神機營和上三親軍情況相似,而五軍營規模遠勝於神樞營和神機營,其副將和金事數量也更大。


    「看來要調整這上三親軍和三大營的人事權還有些棘手呢,牽一發動全身,他們之間這種交織糾葛,外人根本不清楚,我估摸著張大人和內閣諸公也一樣不清楚,我也是才知道這內裏如此複雜。」馮紫英有些


    疲憊地扶額,」文言,這樣,你和耀青倆好生籌劃一下,拿出一個不,最好拿出兩到三個可供選擇的合理方案出來,另外也要附上這樣的選擇理由,以及優缺點,


    「大人,這事兒恐怕你得先有一個指向性的條陳出來,比如朝廷選人的傾向,哪些是禁忌,哪些要斟酌,另外先後緩急也要有一個大概的方向,這種綜合起來我們才好作組合。「汪文言建議道。


    這是中肯之言,馮紫英認可,他也有自己的一些想法,需要貫穿其中,但最終還要綜合張懷昌以及孫承宗的意見。


    「嗯,我會給你們一個指導性的方略,另外優先考慮西北軍中的武將,但是不宜太多,二三人即可,而且也不宜放得太高,以遊擊為宜,———「有些話就不適合見諸文字了,口頭上叮囑一下即可。


    汪文言心領神會,點頭示意明白。


    「另外,文言你也知道這京中從龍武勳,號稱四王八公十二侯,當初連我們馮家都沒能列入其間,不過經曆了這麽些年,尤其是寧夏叛亂和此番南京偽朝的叛逆,這從龍武勳都被折騰得差不多了,四王不必說,肯定是爬不起來了,八公中,或許還有一二能苟延殘喘,十二侯中倒是可以斟酌斟酌,朝廷也不願意太苛刻,適當拉攏一二願意跟著我們走的,」


    馮紫英沒說太細,汪文言自己去品味,響鼓不用重錘,以汪文言的智慧自然明白怎麽做。


    ********


    從韓奇那邊傳來的消息,陳也俊迴京倒是相當瀟灑,但是接觸之後得不到什麽有用的東西,據韓奇所言,陳也俊變化很大,變得老練深沉許多了,根本在他嘴裏掏不出多少有價值的話語。


    這更增添了馮紫英的好奇和懷疑。


    這個時候入京,還這樣滴水不漏,豈不是意味著所謀乃大?


    不過根據韓奇觀察,陳也俊短期內暫時不會離京,那還可以慢慢觀察。「你說誰?」馮紫英訝然,「鄭崇均指揮使?」


    鄭崇均從北城兵馬司指揮使轉任南城兵馬司指揮使還沒有多久。


    雖說二人因為之前在順天府結下的淵源有些交情,但這個時候鄭崇均來登門,必定有所企圖。


    南城兵馬司指揮使如果想要謀一謀上三親軍和京營三大營裏的官職,其實意義不大,因為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你要想直接競爭上三親軍和三大營的指揮使肯定還差了底蘊,但讓你當指揮同知,恐怕你又覺得是雞肋了。


    如果鄭崇均現在登門是真的想要謀取上三親軍指揮使或者神樞營神機營指揮使,這就太為難自己了。


    「家父鄭玄同現在在五軍都督府中賦閑有幾年了,他原來在宣府鎮擔任過遊擊,後來被王子騰、牛繼宗所不容,才不得不含恨隱退到五軍都督府中,此番聽聞大人奉朝廷輸令,要整肅京中各軍,所以....


    鄭崇均不過三十五六,氣宇不凡,這麽年輕做到兵馬司指揮使,的確不僅僅是靠其妹的原故,武進士出身的狠角色,還有人脈,當然能青雲直上。


    他來就開門見山,倒是讓馮紫英有些不好推辭。


    此人是個人才,但是要為自己所用才行,對方倒是表現出了足夠的姿態,但還不夠。


    「令尊怕都有五十了吧?」馮紫英漫聲問道。


    鄭崇均笑了起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大人可是擔心家父身體?家父剛過五十,這一點大人放心,家父現在每日在家中依然能吃能喝,每日玩石鎖,耍大槍,騎馬射箭尋常漢子三五個近不了身,十個八個來了一樣討不了好,便是我的一身武技也是家父所傳,」


    「哦?「馮紫英倒是不清楚這一點,沒想到鄭崇均的老爹居然如此剛健,年過五旬還能這般硬朗耐操,那倒是有點兒意思,「不過鄭大


    人也應該清楚,此番調整以京營和上三親軍為主,可你在五城兵馬司,令尊怕是不合適,」


    「我聽聞登萊軍和宣府軍、大同軍亦在此番調整範圍,登萊軍新建,宣府軍和大同軍尚未補充完畢,想必還有許多需要充實,家父是個閑不住的人,若是可以,請大人予以考慮,如有吩咐,」


    鄭崇儉沒再說下去,但也已經很露骨了。


    馮紫英沒有答允對方這種情形下也不可能有什麽明確意見,對方也明白,把話說到,也就足夠了。


    不過當兒子的來替當爹的跑官,馮紫英還是第一次遇到。


    但鄭崇均敢這麽大明其道來替他老爹跑官,自然有幾分底氣,隻是既然連女兒都送進了宮,那鄭崇均和其父看樣子也不是迂腐古板之輩,也應是願意鑽營的,怎麽永隆帝卻沒有給勉強算是國丈的鄭玄同一官半職?


    這些原因要打聽不難,稍加打探就知道,不過如何考慮還要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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