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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紫英有些尷尬,鄭崇儉是被自己硬生生要到陝西去的,自己卻還問為何八名主事隻有五名,不過他也能解釋過去:「陝西局麵當時極其嚴峻,需要合適人選來穩定,大章軍政皆宜,所以才會把他留下。」


    袁化中當然不會因此和馮紫英爭執什麽,從兵部下地方的官員不多,鄭崇儉自己願意,那還有什麽好說的?


    如果日後發展得好,那也是兵部職方司出來的官員,多少也有幾分香火情。


    「大人,永隆八年這一科的進士觀政期已滿,即將入仕,兵部應該考慮多吸納一些進來,我們職方司就還缺三個主事,若是有誌於軍務且有才幹者,當優先考慮入兵部。」袁化中補充道。


    馮紫英微微點頭,孫傳庭要留兵部,陳奇瑜看情況,其他人他不太熟悉,另外也要看吏部那邊的安排。


    「民楷兄,人的問題,日後再議,咱們現在還得要說說迫在眉睫的事兒。」馮紫英示意袁化中和楊嗣昌入坐。


    現在職方司相當於隻有一正一副兩名主官,而主事實際上是下邊各版塊各項事務的具體主官,根據資曆來確定誰為主誰為輔,和都察院的禦史們差不多。


    袁化中和楊嗣昌臉色都嚴肅起來。


    這位新上司走馬上任,肯定是不甘於寂寞的,說起來他們走馬上任時間也不長,都不願意這樣按部就班屍位素餐的混日子,而且職方司不必其他三司,你想混也混不走,當下的局麵逼得你都得要廣開思路來籌謀如何打開局麵。


    「前日民楷兄介紹了職方司的一些情況,文弱也說了對遼東局麵的一些想法,部裏邊基本同意了北線軍團增援沈陽的意見,趙率教接任遼東總兵,曹文詔考慮到登萊,但這事兒還得要內閣那邊敲定,隻是部裏邊一個初步想法。」


    馮紫英步入正題,「我認為我們當下最棘手可能也是最具挑戰性的難題就是三個,一是遼東,二是山西,三是南京,如何來破局,讓大周朝局迅速恢複到永隆九年以前局麵,甚至要進一步改觀,我覺得就得要在這三方麵來做文章,而要做好這篇文章,職方司當仁不讓,義不容辭!」


    袁化中和楊嗣昌都是肅容以待。


    「不瞞二位,我在返京的路途上其實也就在思考兵部需要應對的困局,不過當時沒想到遼東局麵驟變,我更多的還是考慮山西和南京的問題,....」


    馮紫英侃侃而談,「山西局麵我有一些考慮,甚至可以說我在陝西時就作了一些準備,.....」


    「大人可是說蒲州?」袁化中在這一點上也很佩服馮紫英,當陝西巡撫卻把手伸到了山西,就敢命令潼關衛軍渡河占領蒲州,讓亂軍意圖搶掠河東陝西都轉運鹽使司的鹽課銀子的想法落空,而且還牢牢控製住了蒲州這個關鍵要點,威脅亂軍後路,讓亂軍無法全力以赴攻略晉中晉北。


    要知道當時西安東部也是亂軍雲集,潼關一失,就算是馮紫英貴為巡撫,也很難向朝廷交待的。


    「恐怕不僅僅是蒲州,大人把大章、伯雅以及玉鉉他們拉到山西,大肆整編陝西都司衛軍,在陝西亂局逐漸平息之後都還組建了突鋒營、越山營和摧城營三支身份不明的軍隊,還有西安衛軍,這樣龐大的幾支軍隊,恐怕不僅僅隻是要穩住陝西形勢吧?這是早就在為山西做準備了吧?」


    楊嗣昌一句「大人」喊得很是生硬別扭,平素都是紫英文弱喊來喊去的,現在卻要改成大人,委實有些不舒服。


    馮紫英笑了起來,「還是文弱了解我啊,陝西局麵好轉之時,我就在考慮山西了,那麽多亂軍,其中也頗有戰鬥力不俗之輩,那為何不能留下?反正山西那邊也需要一戰,另外固原軍現在糧餉困難,不得已出防區來關中平原就食,好生調理一番,亦可堪當大用,我還以為


    朝廷會讓我從陝西巡撫轉任山西巡撫,沒想到卻讓禮卿兄去了,也罷,我就替他當一迴嫁衣裳吧,離開之時,我就讓突鋒營、摧城營、越山營到潼關一線了,加上本來就在那裏的固原軍,我琢磨著這額外的兩萬多大軍,也算是能替禮卿兄解決一些問題了吧?」


    聽得馮紫英這麽一說,袁化中和楊嗣昌都是心中一鬆,袁化中甚至忍不住眉飛色舞起來了,「豈止是解決一些問題,那晉南之亂就可以得以解決了,禮卿隻需要安心應對晉北的土默特人和豐州白蓮了,這可是讓禮卿免了腹背受敵的威脅了。」


    「民楷兄,也別想得那麽樂觀,這兩萬多人戰鬥力參差不齊,畢竟相當部分都是亂軍整編而來,另外就是糧草補給還得要山西自個兒來想辦法解決,這也夠禮卿兄喝一壺的了。」


    馮紫英話音未落,袁化中已經慨然接話:「若是禮卿連這點兒事情都解決不了,他這個山西巡撫未免就太窩囊了,照我說,他還得要立一立威,若是晉南諸府州地方官員打仗不行也就罷了,連糧草補給都無法保障,那拿這些地方官員何用?該行軍法那就得要行軍法!」


    楊嗣昌也是滿口讚同:「民楷兄說得對,非常時期便須行非常之事,一府一州一縣之官員,上不能報效朝廷,下不能庇護民眾,對外無法籌集糧草,那要他何用?可斬而以儆效尤!」


    馮紫英都被這兩位給弄得要揉一揉太陽穴來緩解一下自己的情緒了.


    怎麽兵部這些官員一個個都是殺氣騰騰,對地方官員這麽大的怨氣不滿呢?


    袁化中他不太熟,但是楊嗣昌怎麽也變成這樣了,這才到兵部三年呢,就如此氣盛噬殺了?


    「民楷兄,文弱,山西之事還是交給禮卿兄去操心吧,我們能做的就是把陝西那邊這幾隻軍隊迅速調到晉南,以解禮卿兄的後顧之憂。」


    馮紫英暫時還沒有提及邱子雄的事兒,目前邱子雄還在平遙府北部一帶徘徊,因為紫金梁這邊的動作太猛,倒是把他這邊顯得有些波瀾不驚了,不過馮紫英還是給他去信提醒他暫時穩住陣腳,不宜再有大動作,別真的做過了頭,那就耽誤大局了。


    邱子雄這支軍隊的目標就是要把紫金梁這一部亂軍給解決掉,在沒有合適機會,而紫金梁又極其警覺的情況下,不宜操之過急。


    「這是當務之急,確需盡快安排部署到位。」袁化中磨拳搽掌,「此間一了,我便立即去信給禮卿,讓其派人到蒲州接洽,這邊兵部立即行令給陝西那邊,讓幾部急速渡河北上,盡早收複臨汾,隻要臨汾一複,夾在中間的亂軍就失了方向,成為無根之木,縱然土默特人打進來,我們也不懼了。」


    「嗯,此事民楷兄你都多操心了。」馮紫英見袁化中如此上心,也知道這一段時間各地警訊不斷,噩耗連連,讓袁化中也是焦頭爛額,現在總算是聽到了一個好消息,所以要在最短時間裏落實下來。


    「南京這邊......"楊嗣昌遲疑了一下,「南直隸僵局.....」


    馮紫英笑了起來,「文弱,是不是覺得涉及到家父有些不好說?其實也沒什麽,公了公,私了私,西北軍在南直隸那邊打得不如山東那邊順手,一是氣候原因,夏秋濕熱,西北軍那邊習慣了北地幹冷氣候,所以有些水土不服了,另外可能還是有陳繼先的緣故,我倒是想問一問,這陳繼先究竟是個什麽狀況,似乎朝廷對其也是態度曖昧,對了,朝廷和南京那邊談判之事,你們兩位是否清楚?」


    袁化中和楊嗣昌交換了一下眼色,「有所耳聞,但是尚書大人從未提及,內閣諸公究竟如何想,也不得而知,但我們以為可能還是和戶部缺口太大有關,隻是陳繼先這廝兩麵三刀,陽奉陰違,卻也讓人齒冷,可這班人卻往往是獲得最滋潤的。


    「朝廷和


    南京談,能談什麽條件呢?」馮紫英悠然問道:「他們這一談,卻把我們給弄得有些進退兩難了,又不給一個明確說法,比如說讓我們部署狠狠打,打得越狠,是不是朝廷和南京談判的條件就更劃算?王子騰的登萊軍進了安慶,看樣子也是準備以打促和,可他們想以打促和,咱們就不能這麽讓他們遂願才是。」


    還是楊嗣昌忍不住,「大人,此事我建議兵部應當去和內閣討要一個準確說法,否則我們被蒙在鼓裏,這製定作戰部署都不好做,沒準兒做好剛開始啟動,又被叫停,豈不是白白浪費糧帑,也會挫傷軍隊士氣。」


    袁化中也是點頭讚同,馮紫英達到目的,他就是要借袁化中和楊嗣昌的態度來和張懷昌與內閣談一談。


    不能繞開兵部,不能繞開自己去和南京談,自己得摻和進去,好好掂量掂量南京方麵的意圖想法,甚至攪亂這場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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