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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麥浪輕搖,遠遠望去,泛起一種奇異的金黃色美感,這是豐收的象征,也預示著希望。


    十幾騎沿著河岸不緊不慢地跑了過來,卷起一陣黃塵。


    在田坎上休息的農夫都有些警惕地看著遠處,一直看到幾騎身著官袍,這才放下心來。


    眼見得就要收割了,這個時候萬萬不能疏忽大意,雖說各地的亂匪都已經被剿滅得差不多了,剩餘的都跑到河東去了,但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萬一真的這個時候起了亂軍,


    那這辛辛苦苦半年,眼見得糧食就能入倉,又要付之東流,農夫們自然格外緊張。


    陝西已經旱了好幾年了,即便是關中平原,也一樣是再也經受不起這種折騰了,農夫們都盼著能安穩一年,讓大家都能喘口氣,尤其是大半年來,官府免了賦稅,同時也開了賑濟,也在一定程度讓地方上得到了安息,正是這種期盼,讓所有人都渴望今年能夠有一個好年頭。


    好年頭需要從夏收開始,夏收能奠定一年的基礎,而秋收則更為關鍵,夏收如果不佳或者被耽擱,那秋收也別想好。


    兩年三熟製的模式對於天氣和灌溉要求很好,即便是關中平原一樣要靠天吃飯。


    「今年的情形還算不錯,君豫,你趕上了一個好年頭,若是去年來,你可就要焦頭爛額了。」馮紫英勒住馬韁,看著沿渭河這一線的麥田,「不過這不代表你的活計就少了,天時好,就意味著對西安府的要求會更高,估計明年朝廷可能就不會再對陝西免賦稅了,所以你得要利用好這一年。」


    「我來就沒打算過好日子。」練國事也笑了起來,「有你在,你會讓我過好日子麽?」


    周圍人都笑了起來,巡撫大人和知府大人關係親近,這對大家都是好事,涉及到的事務,兩邊衙門之間的交涉也就要輕鬆許多。


    「艱苦度日的日子才更具有挑戰性,你幹起來才更充實,那等坐在布政使司衙門裏優哉遊哉混日子,那也不是君豫你的性子啊。」馮紫英迴應道:「西安是全省首善,理所應當要當排頭兵,得拿出全省首善的樣子來,今年其他府州情況有所改善,但還不夠,西安也得要做貢獻。」


    練國事明白馮紫英言外之意,點了點頭:「盡我所能吧,不過也別把咱們西安逼得太緊了,總得要讓人喘口氣,明年還要過日子呢。」


    「韓城和華陰那邊怎麽樣?」這也是馮紫英關心的問題,要有新局麵,單靠農業不夠,還得要大力發展工商業,但陝西資源稟賦和北直那邊不一樣,就隻能因地製宜。


    「華陰那邊的條件更合適一些,範家準備在華陰這邊著手采掘,不過前期準備和投入還需要時間,但目前已經進入了正軌了,另外範家打算和曹家在鹹陽合辦一家水泥工場,曹家則打算單獨在渭南辦一家水泥工場,韓城那邊的鐵礦和冶鐵工場曹家也在籌備中,投入規模都不算小。」


    練國事對曹範兩家還是比較滿意的,至少人家用投入證明了他們的誠意和決心,兩家投入的資本都在三十萬兩以上,這對於陝西地區來說,不算是一個小數目了。


    」嗯,目前曹範兩家都隻願意在關中平原投入,我建議他們可以考慮延安府,但他們都還有些顧慮,覺得投入成本太大,擔心收益不足,這些商人啊,太過於計較利益得失了。」馮紫英微微搖頭。


    「紫英,算是不錯了,單單是兩個鐵礦的采掘修建,就要雇傭上千人,而且這是長期行為,這就意味著起碼上千個家庭可以以此為生,水泥工場一樣,又是上千人,加上其運輸也一樣需要數百人來,按照你給我們計算的所謂產業鏈,這就嚇人了,林林總總都得要拉動上萬人的營生了。」


    馮紫英和練國事、鄭崇儉他們幾個在日常溝通交流中不


    斷把自己從後世帶過來的一些理念和「新造詞語」灌輸給他們,向他們解釋其中含義,也讓他們能夠將這些新的理念和思維帶給他們身邊的人。


    「嗯,君豫,你能這麽想我就放心了,關中平原雖然土地豐厚,但是地狹人稠,而且如果不發生大的災荒和戰亂,人口增長速度很快,而我們作為地方官員本身最大的責任就是確保地方安定,但人口增長幾乎二三十年就要翻一番,這種情形下,我們可以預見,日後關中平原上百姓何以謀生?」


    馮紫英的話讓練國事微感吃驚,「紫英,你覺得大力發展工商業就能讓這些增長的人口吃飽肚子?可如果糧食不增加,單靠這些工商業生產出來的鐵料和水泥,是難以糊口的啊。」


    「不能這麽看,君豫,關中平原號稱天府之國,但實際上我們都看得到水利設施仍然還有很大差距,許多灌渠年久失修,而且水滲透流失十分嚴重,但如果能廣泛使用水泥,灌溉水渠的效果就能提升很多,而且也能更好的修建更多的灌溉設施,另外如果鐵料能夠更便宜更廣泛的使用,運輸成本,耕作成本,都可以得到降低,這相當於在同等的人力投入下,糧食生產能夠收獲更多,這隻是一個最基本最簡單的道理,……」


    馮紫英侃侃而談,麵對著巡撫衙門和西安府衙的這一幹人,算是給他們上一課。


    「而鐵料、水泥乃至於更多的新事物被發明創造出來,可以極大地改進我們各行各業的生產效率,比如馬車更輕盈,跑得更快,比如船可以製造得更大,更抗風浪,裝載貨物更多,又比如還有一些新的工藝出來,畝產糧食更多,還比如我們引進的新作物,甚至還能夠創造出一些新的藥劑,原來不能治的病都能夠治好了,……」


    一行人都聽得若有所思。巡撫大人的構想很美好,給人感覺像是畫餅,但是土豆和番薯這兩種作物帶來的變化卻是巨大而又實實在在的,這是最典型的例證。


    他們都是親口食用過土豆和番薯的,而且有的人連續吃過兩三天,就是要實驗看看這土豆是不是能耐餓,能不能吃飽,吃了之後其他感覺有無異常。


    結果卻是真實的,番薯甜味很爽口,尤其是蒸煮烤均可,土豆蒸烤一樣可口,相當飽腹,甚至還有的人覺得這滋味比粟米更好吃。


    西安府的幾名官吏都是去延安府那邊實地考察過土豆和番薯種植的,然後又派出了一批人去學習,然後才迴來在西安府的幾個州縣開始嚐試。


    雖然名義上也是嚐試,但是規模卻要比在延安府時的嚐試規模要大得多,動輒都是上千畝,西安府這邊就有這麽豪橫,邊角地帶更是林林總總選了幾十處幾十上百畝的地方來試驗,當然,這是馮紫英拍了胸脯擔保換來的結果。


    」以這個土豆和番薯為例,這是徐大人的功勞,他在天津衛潛心研究幾年才算是把這幾種從西夷引入的作物培育種植本土化,篩選出來適合我們中土種植的品種,而且也還總結出一套如何最優化的種植技術,傳授給大家,我就在琢磨著,對於咱們陝西這邊窮地方來說,沒什麽能比填飽老百姓肚子更重要的事情了,如果有這樣的新作物新技術,不斷地推出來,能夠滿足更多的人口需求,這不是再好不過的事情麽?像水泥,使用極其廣泛,需求很大,而且也能極大地改善道路、水利設施、城防和建築這些的堅固和持久性,難道不該要研製出一些更多的此類物品麽?」


    「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在這一類的農學、工學上多花一些心思呢?


    如果那些可靠無望的士人,是不是可以在這方麵上去花些心思,也許能夠有所突破?」馮紫英頓了一頓,「但要吸引這些人來研究這一類東西,肯定要給與人家一些念想,比如可以在衙門裏設置一些官吏職位,又比如能夠給一些錢銀糧餉的補貼,……」


    馮紫英滔滔不絕,暢所欲言。他知道自己在陝西不可能呆太久,在場的十來人中有布政使司的參議,也有自己衙門中的吏員,還有西安府衙的官員,他們日後都是要在陝西繼續待下去的,那麽自己這些話他們聽不進也好,聽得進也好,起碼算是一顆種子撒播在他們心中,也許在某一刻就能發芽。


    除了在這些官員裏灌輸這些思想外,馮紫英還打算要在府學中也要施加影響,讓更多的年輕士子來知曉這些情況,也體現出自己的支持態度,就是要從不同角度來潛移默化地推動各類科學的普及。


    雖然現在自己還不具備這種能力,但是總算是盡了一份心,總有一些人會在其中得益或者感悟,那也就值得了。


    而且自己日後不在陝西了,練國事、鄭崇儉這些人也還能發揮作用,繼續把自己」未盡事業」推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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