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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你應該不怨馮大哥了吧?」史湘雲細聲細氣地道:「其實馮大哥做每一件事情之前都已經考慮周全了,他有一顆助人之心,但更有周全的手段,這才是一個男人最重要的,唐突魯莽,暴虎馮河,那才是落了下乘。」


    秦可卿笑了起來,「先前還說要斷舍離,這會子暴露真麵目了吧?真要斷舍離,你怕是一輩子都要陷入癡妄中去了,何必呢?我早就說了,你的身世對他毫無影響,甚至還能是助力呢,反倒是真要大赦之後,那也就是尋常了。」


    史湘雲顯然還是不太願意接受這個觀點,雖然貌似對方說的有些道理,但這總覺得有些離經叛道。


    「算了,這個事兒我們不說了,倒是你自己,下一步打算怎麽做?」史湘雲問道:「真的打算和他們一刀兩斷,斷絕一切關係?」


    「我現在在這裏朝不保夕,哪裏還有心思去過問其他?」秦可卿心不在焉,「走一步看一步嘍。」


    「那你的心思在什麽上邊?馮大哥都說了我們不會去甘州肅州了,就在西安城裏,那就要好得多了,你都問了我那麽多心事,現在該我來問你了,你不也一樣和馮大哥糾纏不清,……」


    「我哪裏有?休在那裏胡言亂語,……」秦可卿語氣略顯惶急,但又竭力保持鎮靜,「莫要把你的那番心思來猜度我,我這個身份和你不一樣,你是幫他,我若是落到他身上,他就真的要成眾矢之的,百口難辯了。」


    「瞧你那樣,還說沒有鬼,你自己看一看自己的神色表情,連別人都騙不過,還能騙得過自己不成?」史湘雲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喜歡馮大哥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這府裏府外喜歡他的人還少了麽?」


    「別人是別人,我卻不成。」秦可卿搖頭,「你說的莫不是探春?」


    史湘雲爽朗地應道:「除了她還能有誰?她那份心思闔府上下都知道,隻有她自己還以為隱藏得好,便是寶姐姐和林姐姐都心知肚明,不願挑破免得她尷尬罷了,……」


    「她的情況也一樣,也說解決之策也能一樣,不過都是用這種方式來替馮家招惹是非,倒是可以坐實了他風流個儻之名。」秦可卿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二人又是一陣嬉笑打鬧,在這雪地裏沒有其他人,從詔獄中結成的感情倒是讓史湘雲和秦可卿變得十分親近,所以才會有許多連薛寶琴和邢岫煙這些原來關係不錯的姐妹都無法分享的話題可以在二人之間任意交流。


    二人在那裏嘻哈打鬧,卻把堵在這一邊的馮紫英尷尬在這裏,隻能縮著脖子等著她們離開。


    好在外邊天氣的確太冷,二女也是說笑了一陣,又看了一會子臘梅雪景,便倒轉了迴去。


    馮紫英總算是可以迴去,今兒個是大年三十夜,大家都得要等著吃年夜飯,團團圓圓一大家子,論理也該把賈赦叫來,但是馮紫英卻沒有吱聲,而寶琴和妙玉岫煙說把湘雲和秦可卿叫來,馮紫英又點了頭。


    迴到自己宅院裏,老遠平兒就看見馮紫英凍得臉青唇白的,連忙跑過來,一握馮紫英的手,嚇了一大跳,再看馮紫英的鹿皮靴子也早就濕透了,連忙埋怨道:「爺怎麽這麽不小心,這寒天暑熱的也不自個兒珍惜自己,這一大家子都靠著您,萬一有個頭疼腦熱的怎麽辦?」


    馮紫英握著平兒的手,柔軟溫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平兒便把他拉進自己屋裏,讓他坐下,一邊吩咐小丫鬟去替馮紫英拿鞋來換,另外自己也忙著替馮紫英拿來湯婆子放在馮紫英手上,讓馮紫英把手捂上。


    舒坦地靠在炕上,屋裏熱烘烘的地龍讓身子一下子就溫暖起來了,馮紫英任由平兒替自己換鞋,一邊問道:「人都迴來齊了?」


    「嗯,差不離了,雲姑娘和秦姑娘都到了,玉釧兒剛迴來,去


    街上買了一些物件,年畫和對聯也都準備好了,就等明天好貼上。」平兒柔媚地道:「這邊也快了,估摸著再等一會兒就可以上桌子了。」


    「唔,這是咱們這一小家子在西安過的第一個年,不知道明年還會不會在西安過,但這第一個年,咱們一定要過的舒心,下邊人你和晴雯就要多照看著一些,莫要和寶琴太計較,……」


    聽得馮紫英這麽一說,平兒笑了起來,「奴婢怎麽敢和琴二奶奶計較?便是有些時候奴婢做得不好的時候,還請琴二奶奶多包涵才是。」


    聽得平兒話語裏還有些情緒,馮紫英也抬頭托起平兒的下頜,「怎麽,還在賭氣?寶琴這個人有時候就是太好強,連寶釵有時候都要被她氣著,她和黛玉之間的齟齬也不是沒人知道,……」


    平兒訝然揚起頭,「爺也知道……?」


    「啥事兒爺不知道?」馮紫英摩挲著平兒的臉龐,微笑著道:「這一大家子人,難免有磕磕絆絆,各人都有各人的個性,我的觀點就是不能跨越底線,你可以有你的想法意見,甚至也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事,但是不能傷及別人,人家也有反駁反對的權力,咱們這個家就應該如此,……」


    平兒越發好奇,「爺,您這話就說得有些不分尊卑了,當奴婢的難道還能和主子強嘴,違逆主子的意思了?」


    「怎麽就不能呢?」馮紫英不以為然,「如果做錯了,當然可以指出來,甚至要求改正,當然可以在方式上有所講究罷了,比如二房裏,寶釵作了什麽決定,香菱或者鶯兒,又或者迎春司棋就不能當麵反對抗命,但是可以質疑,可以探討,如果寶釵堅持,那先執行,後邊下來之後還可以繼續商議嘛,就像是我也一樣,在家裏的決定就沒說不能質疑了,錯了都必須要這麽做?哪有這麽跋扈的事兒?錯了就改,善莫大焉。我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也不會認為這就會損害我的威信。」


    「爺倒是開明,奶奶和奴婢們攤上爺這樣一個主子都是上輩子積了德修來的福份,換了別家,可沒有這種事情。」平兒由衷地道:「便是原來寶玉那等對下人極好的,也不可能有這般做法,錯了也得要強辯一番,頂多也就是下一迴不這麽做便是,絕無可能就當麵認錯的。」


    「這要看怎麽來看待這事兒了,所以一般說來,我會盡力做到不犯錯,但隻要是凡人,都會犯錯,隻是盡量少罷了。」馮紫英樂嗬嗬地抱起平兒的身子放在炕上挨著自己,熱乎起來的手也趁機鑽進平兒繡襖衣襟下,直往那飽滿所在而來。


    平兒唿吸一緊,死死把自己身子貼在馮紫英身畔,不讓另外一隻解自己汗巾子的手亂動,小聲道:「爺,這會子不行,馬上就要用飯了,若是讓她們看出端倪來,奴婢就沒法見人了。」


    馮紫英遺憾地收迴手,在平兒翹臀上拍了拍,「先放過你了,今兒個年夜,大家樂樂嗬嗬的,別還賭氣,……」


    平兒嫣然一笑,「瞧爺說的,奴婢是什麽性子,爺還不知道?本身就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兒,奴婢不至於那般不識趣。」


    換了鞋,捂熱了手,馮紫英才心滿意足地從屋裏出來,直奔花廳去了。


    算一算今兒個的年夜飯也不少人,原來馮紫英還打算請個戲班子來唱一唱,但是這年夜還沒有誰有這個雅興,要說也該正月裏才會如此,所以大家夥兒也都反對,馮紫英也就作罷了。


    桌子早就擺好了,馮紫英獨居一桌,旁邊是寶琴和尤三姐緊鄰,另一端則是妙玉和岫煙二人緊挨著,再往下則是湘雲和秦可卿。


    平兒和晴雯這兩個也算是大丫鬟而且都收了房的人就坐在靠後一些。


    照理說她們在沒有明確妾室身份之前,單單是通房丫頭都還沒有資格上桌子,不過馮紫英卻堅持了讓二人上了桌子,沒理由


    睡了人家身子連桌子都不準上。


    在這個時代也許是常例,但是對馮紫英來說破例一下也沒什麽大不了,當然馮紫英也要照顧寶琴她們的情緒,所以將晴雯和平兒放在了靠後一些的位置,以示區別。


    菜陸陸續續地端了上來,馮紫英居中而坐,看著眼前這一幕有些恍惚。


    居然就來陝西了,而且還有了這麽大半個家,女主人乍一看也有好幾個了,在念及在京師城裏還有一大堆人等著自己想著自己念著自己,這日子一晃就是大半年過去,自己這半年裏也算是打拚出了一個頭緒來,接下來的這一年裏就該是好好把當下局麵梳理好,讓朝廷那幫人能心服口服地認可自己了。


    一時間酒未飲,人卻已經微醺,眼前如花美眷,嬌靨燦爛,一股子莫名的雄心壯誌從心間不經意地滋生出來,也許自己真的該做一番不一樣的事業出來,一味循規蹈矩未免有些辜負這一迴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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