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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隻能如此了,乘風,讓紫英盡一盡力吧。」葉向高也忍不住歎息道:「國事唯艱,大家都須努力啊。」


    齊永泰皺著眉頭,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我會去信,想必紫英也該識大體,若是可以,不會袖手旁觀,對了,道甫,大理寺近期在陸續判處涉及到江南謀逆一案的案件,人數頗多,影響不小啊。」


    內閣分工,因為李廷機因病隱退,現在內閣中隻有四個閣臣,首輔葉向高掌管全麵,通政司、中書科也歸他管,次輔方從哲管戶部、商部和工部,加上各都轉運鹽使司、市舶司、齊永泰管吏部、禮部、宗人府、詹事府、翰林院、國子監、太常寺、光祿寺、鴻臚寺,李三才管兵部和刑部、大理寺、太仆寺、行人司,都察院和六科獨立,則是首輔葉向高直接過問。


    因為永隆帝神誌不清,無法視事,龍禁尉實際上也是直接與首輔葉向高對接。「遷延日久,實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了,龍禁尉的詔獄、大理寺、刑部大獄甚至順天府的大獄盡皆人滿為患,下邊都紛紛敦請要麽盡早開釋,要麽盡早宣判,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所以隻能先宣判一批,部分保釋出去。」


    李三才也被這事兒給纏得不輕。


    江南謀逆案牽扯太寬了,義忠親王在京中幾十年,誰和他能說沒有點兒瓜葛,無論是宮中、宗室,還是武勳,亦或是朝中地方的文武官員,可以說遍地都是,很多事情都沒法深查,但是擺在明麵上的你不查卻又不行,難以對天下民眾交代啊。


    單單是一個武勳中四王八公十二侯,幾乎全數牽扯到裏邊,但這幾十家當年跟隨太祖打天下的從龍勳貴中又開枝散葉,枝蔓攀延出不知道多少家了,其中和義忠親王這邊關係深淺不一,有些是純粹的禮尚往來,有些卻又是的確參與其中,光是要辨識這內裏的關係都很是費周折,到後來很多都是無法一言以蔽之,所以都隻能籠籠統統地大筆一揮處置了。


    而且這些人中和朝中文武官員又多有姻親關係,文臣還好一些,和武勳聯姻的比較少,但是如各地武將本身不少就是武勳出身,這相互聯姻就更普遍了,所以在處置上也是需要仔細甄別,一些人既要處理,又不能太重太過。


    還有一些人考慮到日後收複江南時還可以發揮作用,所以也就不輕不重,或者先行擱置,總而言之太過繁複,刑部和大理寺那邊處理起來也覺得大感為難,報上來讓李三才都覺得頭大無比。


    「嗯,也隻能如此了。」齊永泰也隻是問一問,他知道馮紫英因為婚姻原因和八公中的賈家關係匪淺,現在賈家暫時保釋出來,但也還有一些親戚被流放了,所以多問了一句。


    李三才卻是明白齊永泰多問一句的目的,笑了笑道:「此番流放的多是去陝西邊陲,具體如何流放,因為陝西那邊還是戰亂區域,就由那邊的按察使司來具體安排便是。」


    齊永泰捋須點頭,這李三才也是通透人,不需要說也明白怎麽安排。


    *******


    馮紫英接到信時才知道史湘雲、秦可卿等人已經在流放的路途上了,估摸著已經都過了黃河,進入府穀、葭州一線了。


    據說這一撥流放的人數超過百人,大多都是江南謀逆案的犯臣眷屬居多,原本是要陸陸續續上路,分別到陝西、貴州、雲南和遼東的,後來索性就一並合在一起全數發配陝西。


    比起遼東、雲貴,陝西還算是不錯的了,尤其是對北人來說,雲貴可真的就是太難以接受了,多半一去就難保性命了,陝西雖然貧瘠了一些,起碼在氣候風土上還能接受。


    「一般說來京中犯人流放過來,怎麽安排?」馮紫英收起信,問汪文言。


    汪文言是牢吏出身,對於這刑部的事宜十分清楚,「不一定,像陝西這邊據我所知,基


    本上是往肅州、甘州送,在那裏交給軍中看管用作勞役,比如種地牧馬養羊,又或者洗衣這等雜活兒。」


    「肅州和甘州?」馮紫英訝然揚起眉毛,「那麽遠?


    「大人,這是發配流放啊,都是罪犯和眷屬啊,難道還能放在西安城裏好吃好喝養起來?那還能叫流放?」汪文言還沒有明白馮紫英突然問起這個問題是什麽意思。「唔。」馮紫英揉了揉額頭,又問道:「就沒有其他流放地?或者說隻能去那些地方?用作勞役不是哪裏都可以麽?」


    汪文言眨了眨眼睛,似乎明白點兒什麽了,「大人,這流放之地一般都是由按察使司指定,理論上用作勞役,哪裏都是說得過去的,隻不過之前一般是去肅州和甘州罷了。」


    「也就是說,按察使司來確定去哪裏?」馮紫英摸了摸下頜,「眼下西安四衛要重建,涉及到衣袍製作,我看需要一大批人手勞作,完全可以就放在西安城裏,……汪文言笑了起來,「當然可以,本來都司就有專門的匠作坊製衣坊,也的確需要一大批人手,大人,是賈家那邊有人流放過來了?」


    「嗯,還是女眷,這折騰千裏流放過來,真要丟到肅州甘州那邊,不知道能熬多久了。」馮紫英心不在焉地道:「這一場江南謀逆案不知道牽連了多少武勳人家,京師城中少說因此而入獄的都有千人之多,義忠親王害人不淺啊。」


    「還不僅止於呢,一旦朝廷大軍南下攻占金陵,南京那邊還不知道還要有多少人會被卷進去,我估摸著這江南士紳要被滌蕩一空啊。」汪文言也是無限感慨。


    「也未必,文言,江南士紳都是些女幹猾之輩,兩頭下注是常態,稍有風吹草動便會先尋後路,我估摸著這朝廷裏邊不知道收到了多少投名狀了。」馮紫英冷笑。汪文言也笑了起來,「這也在所難免,偌大家族,若是不用這種手段,傾巢之下,焉有完卵?這些士紳望族傳承百年,沒點兒生存智慧,早就湮滅在戰亂中了。」就在馮紫英和汪文言談論的時候,史湘雲和秦可卿等人剛渡過了黃河,進入陝西境內。


    他們這一行人老少婦孺不下百人,因為都算是犯官或者犯官家屬,所以朝廷倒也沒有太難為,還給他們弄了一二十輛驢車,這樣一輛車七八人擠在一塊兒,就這麽跟跟蹌蹌而來。


    馬車一搖三見,顛簸得人發暈,若是在之前,無論是史湘雲和秦可卿都絕對是受不了的,但是大半年的牢獄之災讓她們的心氣早就被折騰得差不多了,暗無天日的生活讓她們覺得活得還不如行屍走肉,所以當得知被流放時,甚至還舒了一口氣,總算是有一個結果了。


    從京師城一路出發向西,她們走的路線和當初馮紫英一行人走的差不多,不過在過了大同之後,她們仍然是一路向西,從老牛灣這邊過黃河,準備經延安府南下到西安。


    這一路行來,之前大家還一個個吐得昏天黑地,但是三五日之後,大家也就慢慢適應了,冷硬蒸餅加鹹菜本來才是本分,便是馮家這邊打了招唿,塞了銀子,情況才好一些,能吃點兒熱乎炊餅,偶爾也能加些葷腥。


    畢竟是人犯,若是太過招搖被人檢舉了,免不了又要吃掛落,鬧到都察院禦史那邊去了,肯定又是一場風波,這上百人的隊伍,怨人窮恨人富的心態比比皆是,憑什麽大家都落難,你去還能比我們好?


    「聽說前麵就是府穀縣城了。」史湘雲幽幽地道:「這就算是進了陝西境界了「那不是距離西安城不遠了?」坐在秦可卿旁的一個女子問道。


    「還遠得很,陝西這一南一北聽說拉扯太遠了,隻怕不比京師城到這裏近,起碼也還得有一千多裏地呢。」史湘雲是之前就打探過的,搖了搖頭:「而且到了西安也不是地頭,我聽說我們發配流放地是在甘州肅州那邊,從西安到甘州肅州那邊,隻怕也和西安


    到京師城差不多遠了,這一趟走下來,三個月都未必能走到,


    ……」


    驢車上的幾女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都覺得西安已經是天遠地遠了,沒想到流放地距離西安居然比從京師到西安還要遠,這豈不是在天邊上了?


    指


    另外一個坐在史湘雲右手側的女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雲妹妹,那甘州肅州還是大周的境內麽?」


    「怎麽不是,隻不過那裏就靠著西疆了,以前班超出使西域的故事聽說過吧,據說就是從那邊過去的。」史湘雲看了一眼秦可卿,「可卿,你原來婆婆的妹妹,尤二姐尤三姐,原來就是住在甘州的,你可知曉?」


    秦可卿悠悠一歎,點了點頭:「我聽說過,聽說現在她們倆都給馮大爺作了妾,也許久沒見過了,倒是我那之前的婆婆好像現在去馮家去得很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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