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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是龍禁尉的指揮同知盧嵩盧大人?那可是讓民間小兒不敢夜啼的兇人啊。


    賈薔倒不至於像民間那般對龍禁尉的人畏之如虎,好歹賈蓉也還卷了個龍禁尉身份,當然那是不坐衙的官身而已,不能比,但作為武勳子弟,對龍禁尉自然不像民間愚夫愚婦那般不敢仰視。


    但真正的龍禁尉,如北鎮撫司那些人,對皇親武勳也好,文武官吏也好,一樣是具有相當威懾力的,便是文臣,隻要不是正牌子的士人出身,也就是說隻要不是科舉出身的文臣,那些個捐官監生貢生出身的官吏,一樣在麵對龍禁尉時要矮三分。


    盧嵩在京師城裏哪怕是官員們那裏,也很多是隻聞其名未見其人,賈薔也一樣早就如雷貫耳,但是卻從未見過,尋常能見到一些龍禁尉的百戶級別就算是牛人了,沒想到今日居然有幸接待指揮同知大人。


    更讓賈薔覺得震驚的還是馮大爺的態度,對於盧嵩盧大人要來,不該是他親自立門相迎麽?那可是三品大員,比馮大爺還要高一級啊,而且關鍵是龍禁尉誒。


    此時的賈薔臉色無比精彩,不斷變幻,望著馮紫英瀟瀟灑灑上樓去了的背影,目光裏也是充滿了崇拜。


    難怪蓉哥兒會奴顏卑膝地成日大爺長大爺短的阿諛奉承,難怪芸哥兒能心甘情願鞍前馬後效命,難怪璉二叔也是言必稱紫英如何,難怪倪二這等猛人也在馮大爺麵前像個靦腆的小姑娘,這特麽才是真正的猛人啊。


    賈薔顫顫巍巍把盧嵩送到二樓包房門口時,馮紫英也在門口迎候了。


    他也不是不懂規矩的人,雖然文武分途,但盧嵩畢竟是三品官員,而且屬於皇家鷹犬,和文武官員還有些不一樣,不能等同視之。


    “紫英見過盧大人。”規規矩矩地一揖,沒有多餘動作和言語,看在盧嵩眼中卻是爽朗大方,不落俗套,第一印象就好了許多。


    “小馮修撰客氣了,盧某也是早聞其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英姿勃發,蔚為可喜啊。”


    給馮紫英的印象眼前這個男子完全看不出什麽鷹視狼顧或者隆準隼眸的那種銳利氣勢,就像是一個普通中年男子,甚至是那種丟在人群中就很難想起他的樣貌特征的,或許這才是搞這一行的標準模版?


    “盧大人太過譽了,民間傳言不足信,就像盧大人在民間的傳聞一樣。”馮紫英朗聲一笑,“盧大人請。”


    “嗬嗬,盧某可是兇名在外,比不得小馮修撰的英名,……”盧嵩也忍俊不禁。


    兩個人的名聲要說都不算是太好,自己兇名在外,那是受龍禁尉之累,那是沒辦法,但是這位小馮修撰可是風流之名,一門三房,還有媵妾無數,連皇上都曾經開玩笑一般地問起過說馮紫英是否一夜連禦七女,是否尤喜豐乳肥臀的胡女。


    “盧大人見笑了。”馮紫英也忍不住摸了摸臉頰,尷尬地攤了攤手,“下官紫英不過是因為家族之累,不得不兼祧三門,怎麽就以訛傳訛成了每夜無女不歡的登徒子了呢?”


    “老夫就托大教你一聲紫英吧,你這說法有些謬誤,小馮修撰可沒有流連青樓,甚至連詩會文會亦不參加,這讓京師城中的高門貴女們失望得緊呢,至於說你兼祧三門之事,那甚至是美談嘛。”盧嵩樂嗬嗬捋著頜下胡須道:“蘇州沈家乃書香世家,沈家姑娘也是文采驚人,而薛家姐妹娥皇女英共嫁一夫,也是嘉話啊。”盧嵩擺擺手,“外界多好事之徒,咱們聽這些話也需要有選擇性嘛。”


    “紫英受教了。”馮紫英再度作揖,“有盧公的撥雲見日,紫英今日才算是放下心來。”


    這好色之名隻要不斷傳入永隆帝耳中那就是好事,看來這一門三兼祧還真的兼祧對了,起碼極大減輕了自己對很多人的威脅性,畢竟一個喜歡女人,成日流連床笫的人,其危險性就要小許多。


    盧嵩不動聲色地看了對方一眼,若是誰敢輕視這小子,真以為這小子沉湎於女色,那可是要吃大虧的,此子固然喜好女色,但是你看他做的事情又有哪一樁是因為女色而耽誤了的?


    不敢說此子是用喜好女色來掩蓋自己,但是最起碼是兩不誤,而且這風流之名甚至還更為其揚名京城了。


    二人這才坐定,早有茶泡上來,賈薔也趁機進來見禮一番,也算是在小兒止啼的盧嵩盧大人麵前混個臉熟,日後真要出什麽事兒,也可勉強報個名頭,免得進了北鎮撫司吃頓黑打把小命兒丟了都不知道為什麽。


    待到閑雜人等離開,二人這才步入正題。


    馮紫英也沒有繞圈子,直截了當把從都察院得到的線索開始著手調查,然後牽連出通倉大使和副使一幹人的問題,做了一個大概介紹。


    漕運總督府的上吊事件盧嵩也有所耳聞,原來一直是南京都察院那邊再查,後來刑部也插了一腳,南京刑部為此很不滿意,強烈要求由南京方麵來查,結果刑部幹脆就同給了都察院。


    如果說南京六部江南勢力還占著主導力量,連京師這邊在涉及南直隸那邊的事宜上要尊重一二,那麽南京都察院卻一直是京師掌控著,所以都察院立即和南京都察院開始調查,問題越差越多,後來連竟是這邊兒都覺得太過棘手,有意就把句號畫在南京那邊兒了,但是牽扯到北直隸這邊兒的,那在根據情況而定。


    現在順天府卻抓住這樣一個線索查出這樣大一攤子出來,不能不讓盧嵩也有些遲疑了。


    “紫英,咱們也明人不說暗話,你這番動靜有些大啊,按照你說的這般,豈不是要把通倉翻個底兒朝天,通倉是幹什麽的,你應該知曉,朝廷怕是不能容忍通倉這樣癱瘓幾個月的。”盧嵩坦然直言:“我這邊,你要讓龍禁尉配合一二,沒問題,但得藏著點兒,我不想讓都察院的禦史們覺得龍禁尉什麽都在插手,你這麽大動靜,準備怎麽動?”


    “通倉肯定不能亂,更不能癱瘓,但是現在現實擺在我們麵前,不動的話通倉就快要便空倉了,屆時朝廷有急用的時候,怎麽辦?”馮紫英沉聲道:“內閣那邊,我會去說,戶部這邊也基本說通了,如盧公所言,這麽大動靜,順天府拿不下來,龍禁尉這點兒人也不夠,其他人我也不放心,所以我想請盧公去見皇上,由皇上召見紫英,有些情況要當麵向皇上稟報,嗯,也就不瞞盧公,我準備請皇上下禦旨,調動京營一部協助順天府抓捕相關人犯。”


    盧嵩吃了一驚,“京營?不能用五城兵馬司和巡捕營的人麽?”


    五城兵馬司和巡捕營的人是城中最正份兒的治安力量,順天府請調也是理所當然,巡城察院不會不同意。


    “盧公知道通倉涉及到多少人,哪些人,我們不敢冒這個險,一旦走漏幾個重要人物,那這樁案子就要煮成夾生飯了。”馮紫英搖搖頭:“就算是京營,也要選擇,要選從周邊調進來的良家子弟,城內子弟,和武勳出身,一個不要。”


    盧嵩笑了起來,意味深長地道:“紫英,你可也是武勳出身啊,這話慎言。”


    “嗬嗬,*******,*******。“馮紫英淡淡地裝了個逼,”盧公,我二位伯父一個戰死疆場,一個病歿邊塞,當下家父一樣是為國戌關,紫英又豈敢妄談其他?“


    盧嵩聳然動容,下意識地起身一作揖:“盧某失言了,既如此,那此事我應允了,明日我便進宮稟告皇上,至於皇上如何決斷,我不敢妄言,但我會將你的想法坦陳我的意見。”


    “如此甚好,紫英也不敢奢求其他,但求皇上明鑒臣心,紫英來順天府不是混資曆的,是要來做事的,國事維艱,我輩若是蠅營狗苟,何以對得起皇上期待,對得起黎民期盼?”馮紫英也起身迴了一禮。


    二人談完正事,這邊戲台上也已經正戲登場,不過是《捉放曹》,不過現在能在大觀樓登台的都是名角兒了,便是柳湘蓮現在也輕易不登台了,今日柳湘蓮便沒有來。


    一邊聽戲,一邊盧嵩也問些順天府和永平府那邊的情形,馮紫英見有此機會,自然也要談一談自己的一些看法,尤其是在涉及到白蓮教的問題上。


    馮紫英又專門強調並非因為自己在沽河渡口遇刺才會這般,而是從臨清到永平府,他都感覺到了白蓮一脈在北地的蔓延趨勢,而且從原來的貧苦人家日益向士紳滲透,而官府在此事上顯得過於寬縱和漫不經心,不僅僅是順天府和北直隸,便是整個北地都是如此。


    盧嵩對白蓮教的活動還是有些了解的,但是更多的還是了解一些細枝末節,對於這種成係統的情況他卻知之不多,畢竟龍禁尉主要是針對武勳、武將和官員,對於地方上這種會社更多的還是刑部在管,除非是涉及到謀反。


    當然謀刺官員已經算是形同謀反了,所以龍禁尉才會介入馮紫英遇刺一案,但是至今也沒有太大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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