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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熙鳳扶著腰,心神不寧。


    總覺得有什麽心事,但是又說不出來,心裏特別發慌,看什麽都覺得不順眼。


    這腰間也有些發酸,昨夜裏沒睡好,哪裏硌著了?


    不是,前兩日好像就有點兒,今日好像特別明顯。


    活動了一下身體,王熙鳳凝神苦思,究竟是哪裏不對勁兒?


    猛然間看到院子善姐兒把一個布條洗幹淨晾曬在隱蔽處,王熙鳳猛然驚醒過來,手裏捏著的伽南珠串滑落在地,臉色驟然變得煞白。


    “平兒,平兒!”定了定神,王熙鳳厲聲喊了起來。


    “怎麽了,奶奶?”平兒從隔壁廂房出來,見王熙鳳一驚一乍失魂落魄的模樣,訝然問道。


    “你趕緊進來,我問你事兒!”王熙鳳三步並作兩步走,疾步進了耳房,這才澀聲問道:“平兒,我問你,我上月天癸什麽時候走的?”


    平兒也一驚,算了算,臉色頓時有些不對勁兒了,連忙問道:“奶奶,這月天癸還沒來?”


    王熙鳳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捏著汗巾子的手指也是發白,忍不住喘息起來:“本該昨日就來了,可今日這等時候都還沒有來,我的天癸素來是極準的,從無提前延後,……”


    “或許是耽誤了……”平兒說這話自己都不相信,跟了王熙鳳這麽多年,知道王熙鳳當姑娘的時候天癸就極準,二十五天準時來,除了生巧姐兒時有變化,後來這幾年裏一樣十分準時。


    “不可能,你是知曉的,我不像你還會前後一二日,我是從來不變的,……”王熙鳳焦躁起來,在屋裏來迴踱步,嘟囔著:“不可能這麽巧,就那麽一晚上,……”


    “那奶奶要不請個郎中來看看,……”平兒也有些急了。


    “放屁!”王熙鳳口不擇言,“若是來看了是真有了,怎麽辦?這等人如何你便是給再多銀子也守不住嘴的,明兒個這榮國府裏就要傳遍,……”


    這倒是真的,這種事兒是沒法保密的,便是來一趟,都會引起很多人關注,自然就有人要去想方設法問個明白,萬一沒能守住,那就麻煩大了。


    平兒定了定神:“那該如何是好?”


    王熙鳳也慢慢沉下心來,“我再觀察一日,看看會不會來,但我覺得怕是會來了,這兩日腰間發脹發酸,和我那一年懷上巧姐兒時差不多,胸前也不得勁兒,……”


    揉了揉胸,王熙鳳下意識覺得那裏似乎又大了一圈兒似的,就是那個死鬼作的孽,想到這裏王熙鳳便無名火起,“若是真的有了,我要讓那馮紫英脫層皮!”


    “奶奶消消氣兒,別上火,若真是有了,那更得要保重身體。”平兒已經在琢磨此事兒了,正好處在準備尋找合適宅子搬出去的時候,卻又出了這樣一檔子事兒,也是趕巧了,不知道馮大爺知曉了該怎麽想?


    “平兒,此事千萬莫要聲張,待兩日後再說。”王熙鳳勒了了有些發緊的抹胸,吸了一口氣,“馮紫英那邊暫時也別說,待到確定之後再說。”


    *******


    “啪啦!”一枚脫胎填白蓋碗被摔落在地上,砸得粉碎,白瓷四濺。


    緊接著一個汝窯花囊又被扔出老遠,還好,正好仍在地麵上猩紅地毯厚實處,歡實地滾了一圈兒,停住了,心疼得來不及阻擋的平兒忙不迭地跑過去撿了起來。


    捧在手上,平兒仔細查看一番,又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落在地麵上的脫胎填白蓋碗碎片,恨恨地道道:“奶奶若是不想過日後的日子了,那趁早說,這般摔來砸去的,日後那也的花銀子來買的!”


    王熙鳳臉色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櫻桃紅色,一字橫的嫩黃抹胸完全包攬不住那鼓鼓囊囊的胸房,玉白如山,溝壑壯觀,尤其是因為心情激動,急劇起伏下,顫顫巍巍,幾欲裂衣而出。


    平兒沒有理睬對方,一邊吩咐豐兒進來把屋裏打碎的茶碗收拾了,一邊不動聲色地將汝窯花囊放好。


    帶到噤若寒蟬的豐兒把東西收拾完出去,平兒這才淡然地道:“大爺不就是說這幾日沒空,沒法過來麽?他現在什麽身份,怎麽可能因為奶奶一句話就屁顛屁顛兒過來?隻怕就算是沈家奶奶或者寶姑娘她們也做不到,當然,她們也不可能這麽做,……”


    “小蹄子,你這意思是我不過是一個他養在外邊兒的野女人,他提起褲子就可以不認賬了,想來睡就睡,想走就走,想棄之如敝履就丟掉?”王熙鳳越發憤怒,臉頰豐肉因為氣惱兒有些抽搐,嘴唇更是微微哆嗦,“我讓小紅去告訴他有特別緊要的事情,他卻給我打官腔,這兩日都不得閑,那什麽時候才能有空閑,?我得閑了麽?要等到我肚子裏的孽種包不住的時候麽?”


    “奶奶!”平兒緊張地走到門口打量一下四周,還好,都知道這個時候是王熙鳳六親不認的暴怒時刻,沒人敢來自討沒趣,都躲得遠遠的,要使喚人,都得要平兒出去叫。


    院子裏都知道自平兒姐姐前日裏去了一趟沒見著馮大爺,奶奶脾氣便不好,在屋裏橫挑鼻子豎挑眼兒的找茬兒。


    今日小紅又去了馮府,結果雖然見到了馮大爺,但是被馮大爺輕描淡寫幾句話就打發迴來了,奶奶就徹底暴怒了,就連素來能安撫住奶奶的平兒姐姐也壓不住奶奶了。


    “小聲點兒,奶奶,讓外人聽見,您這是要真的和府裏老死不相往來麽?”平兒此時倒是顯得格外鎮靜,“我聽晴雯和金釧兒說,大爺前幾日開始邊一直忙碌,有幾日都是子時才迴府,都是到書房那邊睡的,一大早就出門兒,人都瘦了一圈兒,的確是在忙正事兒,而且還在通州那邊去呆了兩日,前兩日才迴來,不是有意推諉。”


    “那我不管,他作的孽,隻顧著當時他痛快,我讓他別……”王熙鳳說到這裏話語一頓,再怎麽是婦道人家,哪怕是什麽都見過了,但是要嘴裏還是要留點兒餘地,有些氣惱,又有些心虛地瞥了一眼平兒,那一晚好像平兒就在外邊兒,什麽都聽到,沒準兒還看到了,“……,他隻顧自己快活,這下可好了,如何是好?”


    平兒心裏有些好笑,那一晚雖然隻是短短幾瞥,仍然觸目驚心,現在想來都還是讓人心驚肉跳,那等男女性事的快活時候,究竟是誰對誰錯,說了些什麽,誰又能說得清楚?


    平兒有時候都有些好奇,畢竟她還沒經人道的處子之身,縱然看過不少,但是沒有親身體會過,見到奶奶那般如癡如醉,馮大爺酣暢淋漓的模樣,內心也還是有些小期盼的,也許自己日後被馮大爺收了房,也會是這樣?


    可璉二爺以前卻和奶奶不是這樣,或者這就是府裏有些婦人說的,那男人女人都有不一樣的,別看有些人看起來光鮮,上了床那就是銀樣蠟槍頭,一炷香功夫不到就要丟盔棄甲敗下陣來。


    “奶奶,現在說這些都沒有太大意義了,您還是先保重身子,莫要慪氣傷了身子,對您對肚裏的孩子都不好。”平兒不理睬王熙鳳的發泄,自顧自的耐心勸導:“要說,這未必是壞事呢,興許……”


    “興許什麽?”王熙鳳話風陡然轉向,然後又意識到這一點,幹咳了一聲,“平兒,去給我重新泡杯茶。”


    平兒輕笑,也不答話,便去重新泡了一盞茶出來放在炕頭茶幾上。


    “平兒,你先前說這未必是壞事,莫非我還真的要把這孽種生下來?那我如何見人?”王熙鳳捧著熱茶在手上,有些怔忡,又有些迷茫,還有些恐懼和迴避,“賈家這邊知道了,還不要吵得沸反盈天?問起來,我肚裏的孽種是誰的,我該如何迴答?”


    這些看起來都是問題,但是在平兒看來,隻要馮大爺那邊態度明朗,卻又都不是問題。


    現在的關鍵是要看馮大爺那邊的態度。


    大戶人家這種事情不是沒有,但處理方式卻迥異,不聞不問者有之,提起褲子不認賬者亦有,給些銀子打發了走人也有,還有的就幹脆當成外室養在外邊兒,卻不能對外名言,這種情況也不少,總而言之要看情況。


    但奶奶卻不一樣,她怕是不在乎銀子和身份,而在乎馮大爺對她以及對肚子裏的孩兒的態度。


    可以平兒對馮大爺性子和馮家情形的了解,她卻不認為馮大爺會不承認或者避而遠之,而會欣然接受,奶奶這肚裏的孩兒真的還是塊寶。


    算下來至今馮大爺身邊兩房妻室,媵妾三個了,還沒算金釧兒、香菱、雲裳這些收了房的女人,論體格,寶姑娘和二尤都不差,金釧兒也是像模像樣,可除了沈家奶奶生了個女兒,其他卻都是沒有反應。


    可看這幾次馮大爺在自家奶奶身上龍精虎猛的樣子也應該是沒問題的,要不奶奶怎麽也就這麽幾迴就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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