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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馮紫英居然主動提出要到衛城裏去看,總旗漢子還真被馮紫英的坦蕩嚇了一跳。


    但是這幫人所騎駿馬明顯可疑,這幾匹馬都明顯是來自西域血統的良駒,與這邊常見的蒙古馬截然不同,便是軍中亦是極為少見,遊擊、參將都未必能有這樣的駿馬,若是不查個明白,說不過去。


    深深地看了馮紫英一眼,總旗漢子麵無表情地點點頭,“也好,若是能把來龍去脈說個明白,本總旗自然不會為難你等。”


    漢子說罷,便一圈馬,徑直往衛城去了。


    看著一幹騎兵對自己幾人虎視眈眈,馮紫英和急著趕出來的吳耀青打了個招唿,幾人便重新上馬跟隨著那漢子而去。


    這裏是衛城所在,而且先前這一幕周圍也有這麽多人見著,馮紫英倒也不懼對方要殺人奪馬,若是換個偏僻無人的地方,他還真不敢輕舉妄動。


    而且他也看得出來那個總旗不是那種狂妄無腦之輩,雖然跋扈了一些,但是這往往都是軍中漢子的性子,有點兒個性者往往都是有些本事的。


    看看這家夥對自己手下一幫兵士的控製力,就能看出這家夥不是尋常之輩,馮紫英也是西征平叛見過榆林軍和大同軍的,這人的架勢,隻是一個總旗未免有些大材小用的感覺。


    開平中屯衛的衛城麵積不大,看上去內裏除了不多的戰兵外,尋常屯兵都應該是在衛城外居住,或者說已經完全民夫化了,淪為隻比尋常農戶略好一些的民夫群體,他們和農戶一樣耕種,土地數量也要比地方上的農戶多得多,但不納賦稅,卻要承擔起各種徭役,尤其是在軍中的各種徭役,所以很難說這是好是壞。


    剛剛來得及進了衛城,就看見整個衛城突然間響起了警哨,整個屯衛裏的士卒們都頓時四處奔走,忙碌起來。


    那名原本還有些漫不經心的總旗也忙不迭地丟下了馮紫英幾人,隻留下了一個小旗十人將馮紫英幾人趕到了牆角處監視,其他人都急急忙忙地整隊集合,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馮紫英也嚇了一大跳,難道說自己剛剛走馬上任,就趕上了外寇入侵?而且也一下子就打到了這相當於大後方的開平中屯衛來了,那三屯營和建昌營那邊在幹什麽?


    再想想剛才衛城外邊的百姓表現,馮紫英不太相信這是外敵入侵了,更像是一種緊急集合。


    難道這中屯衛這邊也經常搞這種應急拉練不成?


    隻是這等時候人家也顧不得自己一行人了,除了近百鐵騎迅速整隊完畢,在另一端,還有接近一千人的步兵士卒也在集結整隊,隻不過這幫步兵士卒的集結速度和整齊程度明顯遜色這幫騎兵許多,隻能說是差強人意。


    很快,數十騎從西門魚貫而入,當下一人眉目森然雙頰窄瘦跨馬當先,不是那尤世祿還是能是誰?


    雖然看到了尤世祿,但馮紫英卻並沒有馬上招唿,而是等到尤世祿下馬檢閱了衛城中的士卒之後,這才揚聲唿喊。


    自然是免不了一陣手忙腳亂,尤世祿顯然是知道馮紫英現在身份,也是好生恭喜了一番,這才把馮紫英讓入衛城中的主廳。


    尤世祿也把開平中屯衛的駐鎮主帥一名遊擊杜山介紹給馮紫英認識。


    馮紫英這才知道目前尤世祿跟隨尤世功到了薊鎮,尤世功出任薊鎮總兵,這個任命也是才下來不久,而尤世祿則出任中協副總兵,負責鬆棚路、喜峰路、太平路三路防禦,此番來中屯衛,也就是為物資和民夫而來。


    聽得尤世祿介紹,那杜山才知道這一位年輕得嚇人的青年不但是新任永平府同知,正五品官員,而且還是總督大人的獨子,這種身份迥異的父子關係,讓杜山也是大為震驚。


    之前薊遼諸將也隻知道總督大人獨子是翰林院修撰,沒想到這一轉眼,卻外放出任永平府同知了。


    見這位杜遊擊十分震驚,馮紫英也不以為意。


    畢竟像馮紫英這種不滿二十就出居高位的情形,實在太少,在習慣於拚生打死的武官們看來,文官理應都是三四十歲才能積功升遷至這等五品大員上來。


    而且像永平府這種京畿要地,民風驍悍,治安不靖,和軍方齟齬不少,更該是選一穩重宿臣出任才是,卻未曾想到會是這一位在京中頗有名氣的小馮修撰來外放出任。


    但轉念一想,這位背靠閣老和都察院大佬,還有老爹更是薊遼總督,選擇其出任這永平府同知才是更合適的,起碼在很多事情上處理起來更為迅捷高效。


    一番交談之後,馮紫英也才知道這一位一樣是一個官二代,遼東鎮分守副總兵杜鬆的侄子。


    這軍中和地方官員情況不同,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素來是子承父誌弟繼兄業,所以父子兄弟皆在軍中為官的情形非常常見,像尤世祿還不是跟隨其兄來薊鎮,出任中協副總兵。


    寒暄之後,自然就是飲宴,席中也是把酒言歡,各自高興不提。


    待到閑雜人等避去,隻剩下尤世祿和馮紫英,二人也才說些體己話。


    “邊牆外的情況不太好,林丹巴圖爾現在胃口越來越大,估計總督大人很難再滿足其胃口了。”尤世祿臉上露出一抹憂思,“什麽都要,而且口氣也越來越狂,言語間不時表現出要和東虜聯手之意,這讓總督大人也極為惱怒。”


    這一段時間馮紫英因為忙於自家事兒,和父親那邊通信少了許多,倒還不知道這才幾個月時間,怎麽這虎墩兔憨就一下子膨脹起來了?


    去年老爹還在竭力拉攏察哈爾人,要啥給啥,這林丹巴圖爾也很配合,雙方聯手不斷壓製住了意圖倒向建州女真的科爾沁部,穩住了葉赫部陣腳,迫使了努爾哈赤從烏拉部退兵,怎麽這才多久,半年時間,咋就風向又變了?


    “出了什麽問題麽?”馮紫英沉吟著問道。


    “總督大人竭力扶持葉赫部,引起了察哈爾人的警惕,他們認為葉赫部的壯大會削弱他們在草原上的影響力,而且總督大人又在交好科爾沁部,科爾沁人現在也不像前兩年那樣和東虜眉來眼去了,還在觀望,這可能也刺激到了察哈爾人。”


    作為軍中高級將領,尤世祿也還是能接觸到遼東這邊的一些高層決策意圖的,加上其兄尤世功更是僅次於馮唐之下的薊鎮總兵,許多事情自然也不會避諱自家兄弟,所以尤世祿也有所了解。


    老爹扶持葉赫部是馮紫英支持的,但科爾沁人這邊老爹也在挖牆腳倒讓馮紫英略感意外,看來老爹還是受了自己一些影響,對林丹巴圖爾不太放心,寧肯讓關外局麵更混亂一些,也不肯讓任何一方獨大,東虜如此,察哈爾人一樣如此。


    “所以尤大哥擔心察哈爾人要尋釁南下?”馮紫英敏銳地覺察到了尤世祿來開平中屯衛檢查戰備物資的目的。


    “嗯,大哥有些擔心,察哈爾人實力很強,科爾沁人和喀爾喀諸部在在他們麵前根本不算什麽,葉赫部也不敢招惹他們,如果他們要南下,這幾部根本連牽製作用都沒有。”尤世祿點點頭,“蒙古右翼諸部雖然和總督大人私交很好,但是這等情形他們也是絕不會插手的,……”


    馮唐在大同和榆林擔任總兵期間,和蒙古右翼諸部的關係頗佳,無論是土默特人,還是鄂爾多斯人,或者喀喇沁部,都能拉得上交情,原來每年收獲駿馬也多是這幾部的頭人所贈送。


    “薊鎮管轄太寬了,察哈爾人遊動力量太強,可以從任何一處破關而入,唯一辦法就是做好機動力量的準備,另外如果可以的話,可以讓商人們進入草原,哪怕多販些察哈爾人所需要的東西進去,打探一下情況。”馮紫英沉吟著道:“察哈爾人如果要動的話,肯定也需要一個準備過程,哪怕是三五日時間,如果我們能提前知曉,那也能做好應對準備。”


    尤世祿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下來,“都察院和龍禁尉在這邊有人盯著,這讓商人帶貨出關,尋常物事察哈爾人看不起,但是違禁物資卻又……”


    馮紫英點點頭,“一次不要太多,可以采取那種細水長流方式,拖住察哈爾人胃口,至於龍禁尉和都察院這邊,龍禁尉恐怕就需要尤大哥自己去搞定了,但我想皇上應該能明白,不妨由尤大哥密折上奏,至於都察院那邊,小弟給喬師去一封信,闡明情況,……”


    尤世祿大喜。


    察哈爾人那邊他們是有商人往來的,但是察哈爾人現在查得緊了,尋常物事便直接在關隘外就要交接,不允許商人深入,隻有緊要物資和貴重物事才允許進入察哈爾人腹地。


    但緊要物資幾乎都是不允許進入關外的東西,要進入關外,須得要總督府簽批特許,而且限製很多不說,也有配額,主要都被馮唐用於葉赫部和舒爾哈齊那邊去了,察哈爾人這邊現在基本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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