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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沈宜修的大氣坦然,段氏十分感觸,這大概就是大家閨秀的氣度吧?


    段氏心裏暗自讚歎,換了其他人,感覺可能又要出現分享丈夫的女人,隻怕無論如何都難以做到欣然麵對的。


    馮紫英不動聲色地給了妻子一個感激的眼色,這才正色道:“可能也是覺得兒子立下功勞,現在有要外放,覺得有些虧欠吧,不過這本來也就是朝廷欠我們馮家的,一個虛封雲川伯而已,母親不必如此看重。”


    “鏗哥兒,這意義還是不一樣的,雲川伯是咱們府裏第一個獲得的朝廷封爵,但在你二伯病歿傳給你父親時,朝廷卻收了迴去,你父親當時也很生氣,現在能在你身上拿迴來,你父親肯定會非常欣慰。”


    段氏搖頭,在覺察到兒媳婦並沒有對此有多麽反對時,她心裏也很高興。


    “此事是大喜事,複爵之後的事情還要詳細計議,宛君,你是我們馮家長房大婦,日後無論誰進我們馮家門,你這個當姐姐的都要肩負起做姐姐的責任,不能讓其墜了我們馮家的家風。”


    這番話可謂有些重了,不但尤二姐有些震動,便是一旁侍候的晴雯和雲裳,甚至還有明嬛明珠幾個丫頭都咋舌不已。


    這怕是要真正明確沈宜修在馮府裏邊的奶奶們中排名第一的地位?


    這三房大婦,論理都是各家的,互不相幹,妯娌相稱而已,沈宜修得婆婆這般言語,雖然知道這有些過了,但是心裏卻也是格外舒坦,起碼說明自己在婆婆心目中的地位無人可代替了。


    沈宜修也瞥了一眼丈夫,想要看看丈夫會不會在這個時候把薛寶釵的事情提出來,但馮紫英卻意識到今日要提薛寶釵的事情隻怕會有一些麻煩。


    母親還沉浸在二房複爵的興奮中,對沈宜修也是格外滿意,現在突然提出寶釵的事情,隻怕母親就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早有計劃打算,甚至這一迴複爵之事自己也早就知曉,甚至做了安排。


    薛家顯然不會是母親最滿意的聯姻對象,連黛玉都沒能讓母親十分滿意?現在又出來一個薛寶釵,而且還是皇商家庭出身,隻怕更要讓母親惱怒。


    母親對沈宜修印象極佳?心目中大概還是要娶像沈宜修這樣的書香門第閨秀最為合適,而薛家顯然夠不上這個條件?甚至還差得遠。


    微微搖頭,馮紫英也給了沈宜修一個眼色示意?暫時歇了要把寶釵的事情告知母親的心思?還得要尋找合適的機會再來和母親一說。


    好在朝廷這邊任職的公文雖然下來,但也還有半個月的時間走馬上任?另外如果禮部關於馮家二房複爵的公文下來?自己可能還可以請幾天假先處理這等關係到馮氏一族日後宗祠大事的事情?這點兒人情世故吏部和禮部都會給幾分麵子。


    在母親這邊用了飯,馮紫英和沈宜修這才迴到自己那邊。


    “相公,妾身感覺恐怕薛家妹妹那邊會有些麻煩啊。”沈宜修在炕頭坐定,看著丈夫道:“要不先和姨太太那邊說一說。”


    沈宜修也知道丈夫頗得小段氏的鍾愛?自小帶大的,關係自然不一般?而小段氏又在婆婆那裏極有話語權。


    “暫時還不合適,隻怕姨娘那裏也不好說。”馮紫英揉了揉臉頰,微微皺眉,“且看看吧?等到複爵公文下來,還需要向禮部申請兼祧,再做計較。”


    “相公,此事還是宜早些和婆婆說好才是,否則萬一婆婆心裏有了她滿意的人家,那就不好辦了,……”沈宜修悄聲道。


    馮紫英也有些犯愁,如何做通母親的工作還真是一件難事兒。


    上一迴黛玉的事情就讓母親心裏很不滿意,如果不是看著有妙玉的陪嫁為媵,隻怕這件事情還要撕扯一番。


    現在寶釵這邊的情況恐怕就更難讓母親答應了,還得要好好想一想如何來解決這道難題。


    “薛家妹妹那邊肯定早就望眼欲穿,這麽拖著,也傷薛家妹妹的心不說,也有損於相公的印象。”沈宜修又道。


    “宛君,為夫也知道啊,可今日你看母親的情形,我也不好開口。”馮紫英沉吟著道:“母親極為看重你,估計還想尋一個和你相似的人家,……”


    沈宜修輕笑了起來,美眸嬌媚流盼,“相公又來討好妾身了,妾身早就和相公說了,對薛家妹妹印象很好,歡迎薛家妹妹嫁入馮家,所以相公也不用再刻意討好了。”


    “欸,怎麽說是刻意討好呢?為夫說的是實話,看看母親今日對你的態度,連為夫都有些羨慕,母親可從未對我有如此和顏悅色過。”馮紫英也笑了起來。


    這等閨中蜜語,最是動人心魄,看著沈宜修多了幾分少婦氣息的柔媚勁兒,馮紫英都有些心火亂竄。


    沈宜修自然明白丈夫心思,“今晚相公不用陪妾身了,去尤家妹妹那邊吧。”


    還未等馮紫英迴話,屋外就傳來晴雯的聲音:“爺,外邊寶祥說倪二爺來迴爺的話了。”


    “嗯,我知道了,讓他在外院稍候。”馮紫英點點頭。


    倪二有些興奮地搓著手,來迴在門口踱著步。


    雖然寶祥招唿他先進去候著,但是他還是在門外等著。


    看見馮紫英出來,倪二這才趕緊迎上前去,“大爺,這麽晚來迴您的話,沒打擾您吧?”


    馮紫英有些好笑,這廝現在也越發學著文雅了,嗯,身份不一樣了,好歹也是管著數百上千人了,的確也該注意一下形象了,隻是這好像有點兒用力過猛,讓人覺得不太是那個味道了。


    不過他自然不會去打擊對方的這份上進積極性,隻要對方沒忘了他自己起家的根基在那裏就好。


    “進來坐吧。”馮紫英進了外書房,招唿倪二進來,早有外房丫頭把茶送了上來。


    倪二故作斯文地捧起差抿了一口,這才放下,小聲道:“爺吩咐的事兒,小的已經去打探過了,和您說的差不多,那位梅翰林而庶子,的確在托媒人和城東周家說親,不過周家那邊暫時還沒有迴應,……”


    “城東周家是哪家?”馮紫英沒想到真的還不幸而言中,這梅家是要和薛家悔婚了,這無疑對薛家又是一大打擊。


    “南居賢坊王駙馬胡同周家,挨著舊太倉,也就是南新倉,周家祖上在前明曾經出過進士,本朝廣元年間,其祖父考中舉人,後來擔任過宛平縣令和太仆寺丞,其父隻中過秀才,後來捐官外放,在山西擔任過縣令,後來在河間府擔任過幾年同知因貪墨被免官,其叔父倒是在天平十二年中過進士,但運氣不太好,還是在庶吉士的時候染了時疫病歿了,但其叔父的昔日同窗好友就是當下戶部尚書鄭大人,據說鄭大人對其頗為提攜,……”


    “……,本人也曾去考過舉人,但是三番秋闈皆未能過,元熙三十五年捐官為南直淮安府沐陽縣丞,後任山東高唐州知州,永隆二年後賦閑在家,梅家便是欲聘其嫡次女。”


    馮紫英點點頭,這麽說來也算是書香門第,祖上是舉人,叔父考中過進士但運氣不好還未任官就歿了,自己算是秀才,捐官也任過兩任官,比較典型的士紳官宦人家,不過要說比薛家強多少,好像也說不上,無外乎就是覺得書香世家名聲好聽一些罷了。


    “那這周家還有什麽特別的麽?”馮紫英不相信梅家會這麽草率地就要悔婚退親而選擇這個算不上多麽特別的周家,哪怕梅家那邊其實也就是一個庶子而已。


    “呃,周家嫡長女嫁給了兵部左侍郎柴大人的弟弟當填房。”倪二小心的觀察了一下馮紫英的表情,這才小聲道。


    倪二顯然是知曉眼前這位爺和兵部左侍郎柴大人關係匪淺,但這種事情倪二也不清楚究竟來龍去脈,對方也沒有交代清楚,隻讓他去查明白近期的原委。


    馮紫英愕然,居然和柴恪拉上了關係?


    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看來這梅之燁也不是什麽傲岸嶙峋的人物,柴恪的幼弟也三十出頭了,好像是考中秀才之後便屢屢折戟於秋闈,現在應該是捐官在順天府哪個縣裏當縣丞吧?


    自己庶子和前程無比遠大的兵部左侍郎的弟弟當連襟,這賬的確算得。


    柴恪是湖廣籍士人中的翹楚人物,兵部尚書張景秋這一次未能入閣,使得柴恪還隻能繼續在兵部左侍郎位置上,但一旦閣員出缺,深得永隆帝信任的張景秋就會是最有利人選,而柴恪也是繼任兵部尚書的最合適人選。


    而且隨著這一輪齊永泰和李廷機都要卸任吏部尚書和禮部尚書,朝中又要迎來一輪大調整,沒準兒柴恪就可能直接出任某部尚書,不用再等待接任張景秋的位置。


    “唔,我知道了。”馮紫英隻能歎息。


    和前途無量的兵部左侍郎的弟弟當連襟,的確要比娶一個早就黯淡沒落的皇商女兒要強太多了,哪怕你家中有些銀子,那又能如何?和一個正三品兵部左侍郎相比,那就不值一提了。


    馮紫英知道這種情形下,根本沒有辦法去勸說梅家迴心轉意,而且他也相信作為湖廣望族的梅家,在做這種事情之前,肯定早已經把後續工作安排妥帖了,是絕對把握不會背負道義上的責任才會行此舉,雖然現在他還不知道梅家究竟以什麽理由來悔婚退親。


    馮紫英思考了一陣,他也隻能把這個結果迴複寶釵了。


    再聯想到今日母親的態度,他也越發擔心,薛家被退親,對薛家聲譽是一個巨大打擊,自己若是想和寶釵訂親,隻怕母親會更加強烈的反對,寶釵也應該意識得到這一點,隻怕心裏也是更加焦急,自己還得要好好寬解對方一下。


    “倪二,那賈家那邊情況怎麽樣了?賴家的事情查得如何了?”馮紫英終於丟開了這樁事情,把心思放在賴家身上。


    自己在京師城中頂多還能呆一二十日,複爵敲定,然後就是申請兼祧,禮部一批複,事情就算告一段落,自己就該去永平赴任了,這一二十日李就需要把許多事親都要一一梳理清楚,拿個結果或者應對方略出來。


    一說起這事兒,倪二精神也是一振,頜下濃須也是一陣亂顫,“迴爺,有了很大進展,這邊聯係了薛大爺,通過薛大爺和桂花夏家那邊說好了,賴大不但從桂花夏家買了許多花樹,還從南郊的董家以及保定府那邊的陳家買了大量樹木和山石,價格都不菲,小的找了一些人找到了當時董家和陳家的經辦人,用了一些法子算是掏出了許多東西,……”


    見倪二眉飛色舞,馮紫英就估計這廝用了一些手段,收獲肯定不小。


    這也是他當時交代的,可以通過桂花夏家去找路徑,但是最好不要把桂花夏家當成第一炮來打,這樣肯定會讓桂花夏家不高興,但是如果在其他方麵打開了口子,那就不存在了,桂花夏家那邊的證據一樣可以用起來,到那個時候,賴家已經顧不到那些了。


    作為京師城裏的地頭蛇,倪二自然有他的門道和生存手段,對付這些事情可謂輕車熟路,也有的是人手,便是官府查起來,他也一樣有手段應對,這一點馮紫英從來不擔心。


    “那下一步你們打算怎麽做?”馮紫英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可以發動了,自己馬上要走,王熙鳳那邊更是坐臥不安,不給她一個交代,也說不過去了。


    “就在這幾日裏吧,大爺,那賈瑞倒是個厲害的角色,咬人一口入骨三分,看他別看是個讀書人,但這等事情也倒是很在行,做足了手腳,也悄悄找了府裏邊幾個人,先前都還有些不太願意,但是後來不知道怎麽地卻都服了軟,……”倪二也覺得這賈瑞行事有些詭秘,不像個正經人。


    馮紫英輕輕一笑。


    有賈赦和賈珍替他背書,再加上還有龍禁尉密探的這重身份,不用暴露,隻需要若隱若現的表示外邊有人有路子,這賈府裏邊數百上千人,龍蛇混雜,多的是人心不古願意冒險的,自然會有人上鉤,隻不過得看機會。


    賴家又仗著有賈母的寵信,這麽多年來做事霸道慣了,許多事情根本就不怎麽遮掩,要尋證據說實話真不是什麽難事兒,一般雞毛蒜皮的事兒大家也知道是動不了賴家在老祖宗那裏的信任地位的,打蛇不成被蛇咬的事兒沒人肯幹,所以自然就沒有人願意去觸這個黴頭。


    關鍵在於誰來開這第一槍,而且還要直接把賴家轟趴下讓他們一時間無法狡辯賴掉,隻要這第一槍打狠了打準了打透了,後邊自然有無數人想要從中落井下石進而得利謀利的。


    難道周瑞、林之孝、吳興登、秦顯、王善保這些人就沒有覬覦過賴大的總管家位置?想想也不可能,無外乎條件不成熟不允許罷了。


    現在時機成熟了,賈家財政陷入困境,連賈母都心知肚明在不可能像以往那樣大手大腳隨意揮霍了,否則她屋裏那點兒老底子都要抵擋一空了,再有人要從賈家身上挖肉,而且還是假借為貴妃修園子上下其手,她還不聞不問,恐怕就要引發眾怒了。


    “倪二,不必去管他,他有他的路數,你隻需要協助他把事情辦妥,到時候府裏邊欠你的銀子,自然會優先考慮。”馮紫英擺擺手。


    “小的明白,這賴家現在挺闊氣啊,我讓人查了查,賴尚榮最初一直是住在澄清坊幹魚胡同,就在東極觀邊兒上,後來嫌那處宅子太小,賣了,換了昭迴靖恭坊的棉花胡同,位置不但好,而且大了許多,估摸著沒五六千兩銀子拿不下來,是原來一個致仕官兒的老宅,後來這官兒迴老家了,便把這宅子賣了,聽說還一並把兩三處鋪子也都處理給賴家了,就在教忠坊的鐵獅子胡同和安定門大街交匯處,那可是一個好地方,賣藥賣香賣皮貨的都擠在那一片兒,熱鬧得緊,我估摸著光是那兩處鋪子起碼是要兩三萬兩銀子呢。”


    倪二也著實花了一番心血,把賴家底子摸了個通透。


    “哦,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馮紫英覺得還真的小覷了賴家的家底兒,在京師城裏還能購置鋪子,而且還是在修園子之前,這大手筆可真是夠大氣。


    “應該永隆二年得事情吧。”倪二想了想,“大爺,還不止於此呢,賴家還在西郊白紙坊外邊買了一處莊子,您也知道白紙坊外邊的莊子可不便宜,據說上好熟地都得要有好幾百畝,……”


    馮紫英都忍不住吸了一口氣,這賴家看樣子這幾十年附在賈家身上還真的是吸夠了血啊,宅子,鋪子,莊子,現在還捐了個官帽子,這還隻是倪二查探到的,沒查到的,不知道還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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