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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已經是馮紫英第三次迴書院了。


    前兩次一次是進士高中之後,後來還有一處則是去年庶吉士館選成功之後,不過那兩次都是較為低調的去見了一些老同學而已。


    這一次情形就不一樣了,作為即將被授官翰林院編修的他來說,再這麽悄無聲息的去書院,既不能體現書院的重視,同時也不利於書院影響力的傳播。


    官應震和周永春為馮紫英準備了兩堂課,待遇不可謂不高。


    一堂是為西院學子準備的,目標也很明確,瞄準了後年春闈大比,主要介紹當下時政熱點,讓這幫已經是舉人身份的學子們能敏銳的貼近朝政要務,以便於為後年春闈大比試題答辯打好基礎。


    一堂是為東園學子準備的,這就需要稍微收斂一些,經義相對仍然重要,這不是馮紫英的強項,所以他更多的還是談“接地氣”的時政。


    秋闈與春闈的考試雖然都日漸轉為以時政策論為主,但是側重上仍然有些區別。


    春闈已經要求透過問題看本質,要求提出解決的對策才能獲得好評,而秋闈則是以看清楚問題本質問題,提出對問題認識和看法。


    看著馮紫英在講堂上侃侃而談,官應震和周永春都是頻頻點頭,麵帶笑容。


    “東鮮兄,紫英比起去年來的時候又不一樣了,變化很大,他成長太快了。”周永春忍不住籲了一口氣,“汝俊兄和乘風兄真稱得上是慧眼識人啊。”


    “唔,百年難遇的人才,愚兄也試圖在這一兩科裏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二能和他匹敵的,卻沒有發現。”官應震也是感慨萬千,忍不住捋須微笑,“想想也滿足了,哪能每一科都能出這樣的人物,那崇正書院和通惠書院豈不是要關門大吉了?”


    一句話把周永春也逗得笑了起來,“不至於,有孚兄卸任,虞臣兄繼任,一心想要振興崇正書院,要和咱們打擂台呢。”


    王永光卸任崇正書院山長,出任工部左侍郎,而山西名士,也是曾任大理石少卿的韓爌出任崇正書院的山長。


    “唔,虞臣比起有孚來倒是更大氣,也有手腕,且看他如何吧,不過孟泰你的壓力可就大了。”官應震笑著看了一眼周永春道。


    “這麽快?”


    周永春也知道隨著齊永泰入閣,勢必要延引一批和他誌同道合者進入朝廷,官應震既是其原來在青檀書院的搭檔,關係密切,而且還是屬於在朝中較為中立的湖廣人,延引入朝也不會受到來自江南那邊的士人們過於敵視,所以是最好的人選之一。


    “估計就是年後吧。”官應震也已經接到了齊永泰的信函,說可能要等到開海舉債第一階段事宜基本敲定之後,朝廷才能還會有一輪補缺。


    齊永泰的本意是想讓官應震進入吏部擔任右侍郎,但是估計有些難度,無論是葉向高還是方從哲都不希望吏部變成齊永泰的私家領地,所以更大可能性是去戶部,擔任右侍郎。


    官應震倒是對去戶部很感興趣。


    戶部尚書鄭繼芝現在是舉步維艱,但是看這架勢原本希望鄭繼芝早日卸任的皇上似乎又有點兒改變主意,可能不希望戶部調整太大而導致開海舉債受到影響,還是需要一個對戶部事務熟悉的大臣來穩一穩。


    而且鄭繼芝在覺察到了這開海舉債可能會給朝廷財賦帶來的巨大變化之後也開始變得積極起來,所以這種情形下,鄭繼芝的尚書位置可能還會繼續穩一段時間。


    但皇上對鄭繼芝前期的表現是非常不滿的,所以換人是遲早的事情,那麽官應震早一些進入戶部熟悉情況在齊永泰看來,也是很有必要。


    “伯孝兄的身體還能堅持得住?”周永春又問道:“他可都七十三了。”


    “老驥伏櫪,誌在千裏嘛。”鄭繼之也是湖廣人,和官應震同鄉,但是二人關係並不親密,而且在年齡差距上也比較大。


    “本來我還希望東鮮兄在堅持到後年春闈呢。”周永春搖搖頭。


    “等不到那麽久了,朝廷事務繁雜,而且孟泰你也知道乘風兄一旦入閣,肯定不會蕭規曹隨,是想要做些事情的,而且葉方二位雖然政見不合,但是在有些事情上還是看得明白的,九邊局麵和財賦困境已經到了不解決就可能導致大亂的懸崖邊兒上了,寧夏之亂隻是一個開頭,如果不及時解決,可能就會有不斷的叛亂冒出來,而且還麵臨著女真人的趁勢落井下石,稍有不慎遼東就會危險了,否則這開海舉債之略怎麽可能這麽快就能達成一致意見?”


    官應震的話讓周永春也是連連點頭,他是山東金鄉人,凡是山東籍的官員都對遼東局麵尤為關心,因為遼東原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屬於山東管轄,遼東漢人也大多是山東過去了,血脈相連。


    “也幸虧此次寧夏甘肅叛亂如此幹淨利索的處置下來,否則朝廷的局麵還要嚴峻許多。”周永春也喟然歎道,“紫英這一次也算是立下大功了。”


    “子舒給我來信也說到紫英極有天賦,對於軍務和時局的判斷分析都相當敏銳精準,此次能順利平叛,紫英居功至偉,尤其是能順利說服劉白川部歸順反正,挫敗了劉東暘想要攻下甘州的企圖,之後才能有現在的局麵,否則被劉東暘拿下甘州,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個局麵了,或許明年都未必能平定下來,而開銷起碼還會翻兩倍有多!”


    二人還在說著,馮紫英的講課卻結束了。


    一群學生簇擁著馮紫英過來,官應震和周永春也都是含笑看著這群學子。


    “學生見過山長、掌院。”


    “唔,大家覺得紫英講得如何?他說的可都是真知灼見啊,時政策論在秋闈和春闈的分量都越來越重,大家要有這個思想準備,怎麽來在這一塊上有進步,……”


    一番寒暄之後,同學們也就慢慢散了,隻剩下許其勳、傅宗龍、宋師襄、孫傳庭他們幾個和馮紫英曾經同學關係也比較密切的。


    “紫英,你該和大家夥兒都再說說你這趟西征平叛的情形,我和孟泰都很想聽聽情況,日後他們若是考中入仕也需要有這樣一番經曆。”官應震笑著建議道。


    “是啊,紫英,我們都對你這大半年的西疆之行很感興趣呢,也想知道你在這個過程中究竟做了一些什麽,如果我們日後遇上,又該怎麽做。”傅宗龍是最感興趣的。


    孫傳庭也很感興趣,不過他話語不多,傅宗龍說了,他也就不再說。


    “唔,這個話題一旦扯開,就說來話長了。”馮紫英見眾人都很感興趣,也不客套,“那我就簡單說說。”


    他從耿如杞和練國事最初對寧夏邊務中暴露出來的疑點開始,也沒有諱言自己老爹在榆林鎮提供的一些消息,一一道來,然後再說到了柴恪和自己在一些觀點上的看法,最後在抵達榆林之後所了解到情況,最終確定了先解決草原上韃靼人的威脅和牽製問題,自己深入草原和卜石兔等人交鋒。


    當說到進入草原之後就遭遇了馬賊和素囊騎兵追殺時,雖然都知道馮紫英最終無恙,但是聽聞到幾名夜不收中的邊軍精銳就此犧牲時,幾個人都還是有些心情沉重。


    戰爭就是如此殘酷,前一刻還和你談笑風生的戰友,下一刻也許就命喪黃泉,音容笑貌還曆曆在目,但是卻可能是屍骨無存。


    “解決了卜石兔和素囊台吉的威脅,實際上我們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隻是看叛軍最後能堅持多久而已,但沒想到劉東暘也是一個狠角色,一下子就把哱家他們給徹底賣了,直接退出了寧夏鎮,企圖搶占甘肅鎮形成割據之勢,所以甘州一戰很關鍵,……”


    後續故事馮紫英沒有多介紹,隻是談了柴恪和楊鶴的一些考慮,為何要接受劉東暘部的歸降以及複地沙州的考量。


    當然在談及複地沙州時也是一句帶過,傅宗龍和許其勳他們自然不太明白,但是官應震和周永春卻都明白這其中的重大意義,尤其是對皇上的意義。


    “山長,掌院,還有仲倫你們幾個,我感覺恐怕未來一兩年裏,從軍務這個角度有幾個點會比較敏感,或者說有可能會在秋闈和春闈中體現出來,一是西南地區的流土矛盾,這個情況已經相當突出了,我覺得沒準兒兩三年之內就會爆發出來,但是西南那麽大,這個問題覆蓋也很寬,具體會爆發在哪裏,無從判斷,……”


    官應震、周永春以及傅宗龍他們都聽得很認真,馮紫英這兩年的種種表現已經充分證明了他的眼光和判斷力。


    “另外就是以登萊和寧波、漳州等地為主的水師艦隊的建設,這可能會隨著開海戰略推進會顯得越發重要,……”


    “還有就是遼東,這一點恐怕每一科都會是一個繞不開的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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