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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意漸濃,斑駁的樹影映落在窗前,金風陣陣,帶來林影婆娑搖曳的濤聲。


    “小姐,好幾天了,您就不再去看看寶二爺?”紫鵑看見小姐仍然不緊不慢的拿著書卷坐在闖下,細細的讀著書,就忍不住想要提醒。


    “前幾日不是去看了一次麽?”黛玉有些訝異的扭過頭來,瞪著一雙小鹿般澄澈清明的眼瞳,看著紫鵑。


    紫鵑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說了,遲疑了一下才歎了一口氣道:“小姐,您和寶二爺畢竟還是表兄妹,平素裏來往也多,他也挺喜歡您去他那兒的,他受了傷,成日裏躺在床上,好幾日了,您就去看了一次,這樣不合適啊。”


    黛玉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是在揣摩紫鵑話語裏的意思,其實聰慧如她何嚐不明白?


    換了如《紅樓夢》書中那般,即便不是每日要去看望一下,也要隔日便要去看看了,哪像現在,就第二日假模假樣的去看望了一下,說了些不鹹不淡的話,便再難得踏足了。


    她現在是巴不得寶玉多在床上躺幾日,免得隔三差五來這邊聒噪,攆也攆不走,說也不好說,隻能強忍著裝出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不湊趣不搭話,讓對方自行無趣離去。


    可是要不了兩天那一位又得要元氣滿滿興致勃勃的再來,然後再度悻悻而去,就這樣周而複始,不斷重複,讓黛玉也很絕望這種日子何日是個盡頭。


    不過好在現在有了一個寶姐姐出現了,這種頻率明顯降低了許多,據說應該有一半的頻率轉移到了寶姐姐那邊,讓黛玉對寶釵的好感頓時增長了許多。


    誰不希望有一個替自己分擔煩擾的靶子?不說同仇敵愾,起碼能夠讓自己這邊清閑不少,也多了幾分讀書寫字的閑情逸致。


    隻可惜還有紫鵑這個丫頭始終愛在耳朵邊上聒噪,讓黛玉也是無奈。


    當然她也明白紫鵑是為自己好,自己寄人籬下,而寶玉又是這榮國府裏第一號心肝寶貝,外祖母和舅母都是視若拱璧,平素裏也就罷了,現在寶玉臥床自己若是還是冷然待之,恐怕看在舅母眼裏,就不那麽高興了。


    輕輕歎了一口氣,黛玉放下手中書卷,慵懶的起身捂嘴打了一個嗬欠,“好像不去還真的不太好誒,那就去吧。”


    看自家小姐悶悶不樂的模樣,紫鵑也是苦笑搖頭,“小姐,去一趟又沒啥,如果不想多呆,找個借口走就行了,反正寶二爺也起不了床。”


    “嗯,走唄。”黛玉簡單收拾了一下,“寶二哥也沒挨舅舅幾下,馮大哥的救命信不是剛好就到了麽?這成天老是躺在床上,真有那麽嚴重麽?”


    “噓,小姐,這話可別說,寶二爺不躺在床上還能幹啥?起床那還不又得麵對老爺的臉色?”紫鵑這一次倒沒有客氣,“這段時間城裏邊到處都在擺酒慶賀,老爺肯定心裏窩火,正找不到由頭呢,寶二爺哪裏敢去自找苦吃?”


    “也不知道寶二哥打算這麽子混賴到何時?舅舅成日裏替他操心,他也沒說替舅舅考慮過?”黛玉輕輕撇了撇嘴。


    兩個人這樣一路上便沿著小徑朝著寶玉住處來了。


    還沒有來得及進門,便見到那邊也有兩人走了過來,老遠就見著了林黛玉,歡喜的撲了過來:“林姐姐也來看寶二哥?”


    看見對方黛玉就覺得頭疼,但內心裏卻也還是高興,“探丫頭,你也來看你寶二哥?”


    “是啊,昨日裏沒來,今日便來看看,寶二哥正埋怨一個人躺在床上難過呢。”探春滿臉喜悅,“他還說林姐姐就看過他一迴便再沒來過了,自小的交情難道就這麽淡?”


    林黛玉微微蹙眉,她最不喜歡聽這種話,好像誰去看誰,還得要受什麽約束似的,但是這等話卻又不能說出口,隻得淡淡的道:“看樣子寶二哥精神好著呢,還能成日裏盤算這個來了多少次,那個來沒來,若是舅舅來看他,隻怕他又不樂意了。”


    探春一下子笑出聲來,輕輕推了推黛玉的胳膊,然後攀住:“林姐姐可千萬別在寶二哥麵前這麽說,要不寶二哥就真的要惱了。”


    “放心吧,我才懶得說呢,隻不過這等情形寶二哥怕是也賴不了多久吧?”黛玉聳了聳鼻翼,臉卻轉向一邊,“這終究不是個事兒,寶二哥還是好好想想下一步怎麽辦才是。”


    探春也皺了皺眉,這話如果落到寶二哥耳朵裏,隻怕又要鬧得不愉快。


    前幾日裏寶姐姐來看寶二哥時也這麽說了一句話,當時寶二哥便把臉扭到了一邊不說話了,氣氛很尷尬,還是自己把話岔開,才沒算僵局。


    似乎是注意到了探春的表情變化,黛玉一把拉住探春的手,“放心吧,我可不會去說這等掃興的話。”


    兩人進了寶玉的屋,才發現裏邊早已經歡聲笑語鬧成一片了。


    原來寶釵和迎春早就到了。


    不得不說寶玉的人緣關係真的很好,而且也不記仇,前兩日裏的不愉快,隔夜變得一幹二淨,和一幹姐姐妹妹們又歡鬧起來,變著法子討姐姐妹妹們的歡心,完全忘了自己還是一個“病人”。


    終究還是走這麽一遭,但說內心話,馮紫英現在是不太想往榮國府那邊走了。


    這一去免不了又是各種糾葛,弄不好又得要被灌醉才能走得了路。


    賈璉那邊早早也送了帖子來,而寶玉據說還不能起床,也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的受傷不輕。


    不過據說自己的信送到之後,賈政就沒有再用板子抽寶玉了,就那麽幾下子就打得這麽厲害?


    馮紫英更傾向於這寶玉怕是在裝。


    不過這段時間他應該都會很難熬。


    看著這順天府裏四處都在擺酒慶賀,這一百五十五個中了舉人的,除開北直隸其他府裏的,在京師城裏占了大半,不少都是寄籍附籍的官宦子弟,今天這家擺酒,明日那家宴請,雖說和榮寧二府沒多少交情,更多地還是文官子弟,但是這畢竟都是在這京師城裏的事兒。


    連賈政去工部應卯也免不了成天要聽到這些個事兒,甚至還有一些不知趣的或者就是故意惡心人的要問一問令郎如何讓如何,這就更讓賈政心堵難受了。


    這在工部裏邊受了憋屈,迴來還能給你寶玉好臉色看?


    恐怕撅著屁股趴在床上裝傷情未愈才是最明智的選擇吧。


    估計不等到自己過府一行,讓賈政心裏踏實下來,火氣沒那麽大了,寶玉是不敢“痊愈”起身的。


    馬車轔轔聲中便慢慢到了榮寧街了。


    馮紫英本來說是自個兒帶著瑞祥走過來的,但是母親卻是不允,隻說這好歹是中了舉人的人了,如何還能像以往那般隨意行事?


    馮紫英也是無奈,便是自己業師齊永泰和喬應甲有時候也是步行出門,哪裏就成了動彈不得了?


    當然到了齊永泰和喬應甲那個份兒上,也委實不需要轎子或者馬車來提撐場麵了,便是步行反倒能彰顯他們的平易近人了。


    “爺,帖子是早就送去了,但您帖子上也沒說具體時間,是先讓小的去通稟……”瑞祥勾著腰把腦袋伸進來問道。


    馮紫英笑罵道:“哪有這麽講究了?往日裏也沒見如此,今日為何這般做派了?莫不是太太那邊對你有啥交代?”


    瑞祥呐呐無語,馮紫英便知道是了,搖搖頭,“何須如此?賈府那邊也是去得慣了,再也這般反而顯得生分了,還是如往常那般,我想那門房上不至於還要攔著咱們幾個在外邊等著吧?”


    “那哪兒能呢?”瑞祥陪著笑臉:“不過太太……”


    “好了,出來了就聽我的,別什麽事兒都往我娘那裏說,再要多嘴,迴去便掌嘴。”馮紫英不耐煩了,“去吧,和門房裏說一聲,就說我來看看寶玉。”


    瑞祥不敢在多話,趕緊下車一路小跑過去和門房裏打招唿。


    門房上顯然是早就知曉,忙不迭的出來人招唿,馮紫英也不廢話,交待了兩句,知道賈政還要些時間才下差事迴來,便徑直往寶玉那邊去了。


    馮紫英也有大半年年沒來賈府了,想想上次進賈府時還是去年臘月,現在卻已經是九月,轉眼就快一年了。


    前日裏過了十四歲生日,便是十五歲的少年了,而在這個時代,十五歲依然算得上是半個成年人了,像是這個年齡結婚的雖然也還少見,但是卻不算是新鮮事了。


    雖然擱了大半年,但是賈府內裏卻依然沒多少變化,馮紫英一路行來,卻是多了幾分感慨。


    這半年時間對自己來說卻是變化巨大,秋闈一過,意味著自己身份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否則賈政也不可能因為自己一封信便免了寶玉一頓打,而明年春闈,那便更是一個許多人難以望其項背的龍門。


    前麵帶路的小廝陪著馮紫英小心的說著話,已然不敢像以往那樣隨意,多了幾分拘謹,一直把馮紫英帶到賈寶玉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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