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的夏,荷塘的花開的自得。

    碩大的阿哥府,已經走進走出了十幾位禦醫,似乎都是搖頭而出,今心看見坐在一邊的胤禛,麵無表情。床上的女人跟了他三年,到了今時今日,他還能如此淡定,說他無情還是太過沉穩?不過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

    軟榻上的女子,麵色潔白,光亮的額頭滲出細珠,慘白的薄唇一張一合,卻始終說不出一個字。

    多麽相似的臉,連今心自己都不敢相信,花蘭看到的時候也是說不出話,好一會才緩過來。結巴的說“公子,你認識她嗎?”

    今心隻是搖頭,這是她無法解釋。

    禦醫歎了口氣之後,跪在地上,“大阿哥,老臣無能為力,還請阿哥降罪。”

    胤褆臉上瞬間青筋外暴,大發雷霆,指著門外“滾!一群沒用的東西。”那禦醫起身掉頭就走,似乎起的遲了,人頭就不保了。

    一向溫文爾雅的大皇子居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大發脾氣,實在讓人咋舌。

    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的胤禛,起身舉了個躬,“大哥,胤禛還有事,先走一步了。”胤褆看了一下軟榻上的美人,又看了看胤禛點點頭,眉宇間似乎傳送著什麽。

    今心起身附和,然後便出了阿哥府。

    意料之中,剛出府就被攔了下來,那青衣男子說道“我們爺有請。”今心認得他,他是胤禛身邊的侍衛,叫玄武。

    這是京城有名的酒樓,‘滿漢樓’,玄武帶今心走到一個靠窗的雅閣,她撩起珠簾,看見那獨立站在窗口的少年,拉開椅子,自己坐了下來,“四阿哥要做的事就是飲茶?喝酒?吃飯?”話語顯得有些諷刺。

    他轉過身,端正了麵色,含笑坐在今心對麵。

    “你是誰?”

    今心玩轉著手中的瓷器,“四阿哥在和我打啞謎嗎?草民陌今心。我可是你們皇家請來的人,難道四阿哥還不知道我的底細?”身後的花蘭上前給今心到了一杯水,她慢條斯理的擺弄,卻不喝下去。

    “你根本就無所事事,這幾天來都躲在煙花柳巷逍遙快活。”他稚嫩的聲音淩厲的說中要害。

    “四阿哥才十幾歲,你自然不懂煙花柳巷是男人的溫柔鄉,離不得。”

    “強詞奪理!”重重的一掌拍下去,桌上的茶杯都震得搖晃。“你明明就是個……刁民!!”

    目的達到,隻要激怒他,他便不會再來糾纏自己,“四阿哥若是不想見到草民,草民退下就是了,何必動怒?”

    見今心起身,胤禛冷下臉,緩緩的說道“不知道我大哥剛過門的新娘還有多少時日?”這樣不著邊際的問題,根本就是要今心引起注意。

    今心迴首對胤禛拱了拱手“自然會長命百歲,多謝阿哥款待,草民告辭。”

    看著今心離去的身影,胤禛開始模糊了,似乎很久以前的影子和那個身影重合,他訕訕的笑,難道錯了?真的不是她?還是自己的內應出了問題?

    已經離開三年了,也許紫藝說的是對的,我是個不討喜的人,所有人都不要我,不念,那個冷淡輕柔的女子,三年裏,她的味道,為什麽還覺得如此的真實,縈繞著,揮之不去?仿佛還在身邊?她墨一般深邃的眸子,裏麵是否還記得那個八歲的孩子?要忘記她嗎?胤禛告訴自己,辦不到!

    秋月花壇。

    “公子!”今心拿著圖紙研究,一聲急切並夾雜著哽咽的聲音打破了她的構想。正想發作之際,卻見一鵝黃色衣裳的女子向她撲來。

    月菊整個人扒在今心身上,“公子我好想你,終於見到你了!”

    風梅一隻手把月菊從我身上輕易的拔開,“對不起公子,沒有按你的吩咐,提早來了。”

    今心搖搖頭,歎了口氣,“這次就不治你們的罪,拿一個金錠子給我。”

    月菊見公子沒有怪罪,樂得不得了,連聲應道“我去拿!”

    雪竹打趣的說“公子,你會把她寵壞的。”

    月菊嘟著嘴,不滿的看著雪竹,跑下樓去。

    也許是不明白今心想做什麽,四個女人圍坐在一起,看著那個金錠子發呆了一整夜。而實驗室裏的今心,卻都發愁是另外一件事,於是仍是放心不下。

    第二日夜,一輪明月當頭,星星稀零。

    今心搖晃著扇子來到大阿哥府,現在已經是子時,大街小巷已經退去它的繁華,沉睡在夢中。

    三人如同夜中的鬼魅,無聲無息的來到阿哥府。

    今心憑著記憶打開一扇門,花蘭點上蠟燭,火苗跳動在火心上,照亮了整個屋子。

    床上的女人翻身起來,一副睡眼朦朧。她看見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出現在自己的房間,想尖叫,但是此時的她,什麽也做不了,隻能膽怯的縮在牆角。

    月菊深吸一口氣,“她怎麽會……”花蘭捂住她的嘴,月菊愣了半天才平靜下來。

    今心拿著印有‘褆’字的扇子走上前,她接過扇子看了看,那未施粉黛的嬌顏,微紅的點點頭,其中嬌態萬種,我見猶憐,今心繼續說“我可以開口讓你說話,可是,你要迴答我幾個問題。”

    她低頭想了一番,小腦袋點了點。

    今心用把罐和推拿的原理,把那根短針取了出來,針刺的並不深,也不足以致命,但是再遲一點,這個女人就永遠不能說話了。

    她吐了一口鮮血,暗啞的開口“你,為什麽救我?”

    “這是我的自由。”花蘭收起用具,同月菊負手立在今心身後。

    今心拿出銀針在燭光裏來迴交錯,“你告訴我,你叫什麽,家裏有什麽人?”

    她擦拭嘴角的血跡,“我姓霍,名紫藝,家裏隻有一個母親,但是三年前病死了。”

    她手抖了一下,許是觸到傷心之處,今心看在眼裏,也不發難,又問,“你同母姓?”

    “是的。”紫藝不明白。為什麽這個戴著麵具的男人會對自己的身世感情趣,但是卻也不覺得害怕他。麵具下的麵容是否如他的聲音一樣冷淡?

    “你母親隨誰姓?”

    “祖母。”

    “你祖母叫什麽?!”今心有些激動靠近了些,下一秒也許就是她要的答案。

    “霍彩英。”霍彩英!果然沒有猜錯,這個叫霍紫藝的女人是祖母的外孫女。今心收迴雙手,祖母在這個時代也留下了孩子,這個女子的母親,同今心的父親都出自一個女人。

    仿佛找到了一種寄托,在這個沒有盡頭的世界裏,自己還有一個親人“你多大了?”

    “十六。”比今心小五歲。

    燭光搖晃,印出窗外的黑影,隨著晚風搖擺著的衣袂,發出沙沙的聲響,今心豎起耳朵聆聽門外的腳步聲,淡淡的開口“紫藝,最後一個問題,你這場戲還要演多久?不,應該說你們這場戲還要演多久?!”

    紫藝在今心的麵前似乎不會撒謊,“沒有……我說的都是實話!”她搖晃著雙手,極力的辯解。

    今心按住她的手,滑上她的肩膀,安撫的拍著,“我說的不是你的身世,而是你假婚的事。”

    紫藝頓時停了下來,大大的眼睛,驚訝,這個神秘的男人怎麽知道了她的身份,驚恐,這個男人會不會破壞了這個計劃,疑惑,難道這個男人就是她??“你怎麽會……”

    “從大阿哥跟我大談他要結婚的事,我就懷疑了。”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正常?大阿哥是君,我充其量不過是個有錢一點的民,他要和誰成婚,與我何幹?為何要急急告知與我?”

    “大阿哥身心平和,不會分這些的。”她心虛低著頭,揉捏這大拇指。

    看著她捏的有些泛白的拇指,問道“那為什麽你們成婚不貼皇榜?”

    “小女子本就是不皇親貴族,自然不用這麽張揚。”嘴倒是挺能說。

    “大阿哥成婚,皇上不知道?這是不是欺君之罪?”

    紫藝跌坐在床上,黑色的發絲垂落,沮喪的眼神“公子,這不關大阿哥的事……是我自願的……”

    “為了誰?”

    “四阿哥……”胤禛!!

    門推開的聲音拉破了清寧的夜。

    “不要問她了。”今心站起身,看著門外那個少年,今夜的他,似乎顯得格外的興奮,從那閃爍著銀光的眸子。

    “原來四阿哥也在這裏,那草民就不打擾了。”

    “不急著走,”他搖身坐下,抬頭對今心露出詭異的笑容,“紫藝,你錯了,她沒有不要我,她迴來了。”伸手摘下今心臉上銀色的麵具,露出一張凝霜般的臉,絢黑的眸子,直直的盯著眼前的少年,今心突然想起了三年前這個少年說的話“我可以讓你走,但是,不要讓我再有找到你的機會,不會有下一次!”

    紫藝跌撞的下床,看著我,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仿佛在照鏡子一樣,隻是霧水好像模糊了雙眼,淚水像止不住的泉湧,滑過她白皙的臉頰,顫抖的聲音幾乎無力卻又渴望的問道“你是誰?”

    我親昵的拭去她臉上的淚痕,脫口而出“你的姐姐。”從來沒有對親情這樣的渴望過,原來,原來自己也會害怕失去親人。

    但是對於胤禛所做的,今心始終無法原諒,如果今晚今心沒有疑惑,如果今晚今心狠下心不管這個女人,也許對於胤禛來說,不過是多了一個不會說話的女婢,但對於將今心來說,卻是傷害了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紫藝突然碎念起來“原來我心裏嫉恨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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