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該來的的!”陳九道看著李浩成搖頭道。


    李浩成望著這位將禮學到骨子裏的大學士,笑道:“可是我還是來了!相比較而言,我更好奇,你為什麽選擇留在這裏,按道理上來講,你應該能夠離開才對!”


    “他們都走了,我又怎麽能夠獨自留下?”陳九道笑了笑,然後看著外麵惶惶不可終日的百姓,以及緊急備戰,用自己的方式,減輕自身壓力的修士,語氣平淡道:“而且,我走了,他們怎麽辦?”


    李浩成沉默片刻,問了一句:“值得嗎?”


    “這句話同樣是我想要問你的!”陳九道似乎心情不錯,看著李浩成笑道:“這件事情本來和你沒有什麽關係,你來趟這趟渾水,值得嗎?”


    “值不值得,我怎麽知道?可誰讓我的師尊遺骸留在青陽郡,既然讓我知道了這件事情,我又怎麽能夠坐視不管?我其實挺喜歡心學的一個理論——世間不平之事繁多,吾不能盡除,然凡我所見,當除!”李浩成同樣笑了起來,望著被華蓋籠罩的城池,有略顯調侃的語氣道:“當然了,也許是因為我還年輕吧!所以沒法像那些老家夥一樣,坐看青陽郡消散。畢竟,在他們看來,青陽郡的變故,隻是人道消磨,對於天地無有損失,反有補益。”


    這也是仙道的一個問題所在,地仙境的存在,隻要不是傻乎乎的等待壽元消磨,基本上都能活數千年。


    當沒有了壽命將近的緊迫感,自然帶來了思維角度的不同。


    也就隻有李浩成這種證道時間不久的晚輩,還會帶著濃鬱的凡人習慣。


    大多數地仙境的大能,在經過最開對嫡係子孫的照顧後,隨著一代代子孫老去、死去,麵對著很可能第十代,第二十代之後的所謂“子嗣”時,除非對方天資高到一定程度,或者具有某種特殊的地方,否則那位地仙境修士又能對他抱有多少情分呢?


    因此,進入地仙境之後,修士的道心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通透,同時他們思考的方向,也會逐漸從個人情感方麵,轉移到天地大局之中。


    比如這次青陽郡大劫,看上去似乎損失慘重,可實際上損失的是誰?


    青陽郡是大唐王朝的領土,其中百姓是大唐的子民,黃泉夫人破封而出,動蕩的也是大唐王朝的氣數,這種情況下,大唐王朝自己都沒有開口,仙道中人插什麽手?


    並且,青陽郡的劫數,死去的人,消散的隻是人魂,最多波及到地魂,對於天魂根本沒有絲毫影響,對於九洲天地對生靈命數掌控的核心並沒有影響,甚至日後天魂重新衍生出地魂、人魂也是可以。


    然後,大地的變化也沒關係,反正經過黃泉靈境和鎮魔佛陣的影響,青陽郡下方的地脈早就成了麻花,與其時候花費功夫重新理順,倒不如直接推到重來。


    林林總總的算下來,這場青陽郡的大劫,損失最大的就是生存在這片土地上的生靈,他們失去了一世的生命。


    而獲得的利益是什麽?


    一個同外域有著密切聯係的天仙境神道大能道化天地,無數本源迴歸,一個心懷不軌的域外教派破滅,無數邪教修士死亡,元氣迴返天地,消去部分劫數,從各個角度看,以青陽郡生靈的一世生命,換取這樣的戰鬥成果,似乎十分合適。


    但,總有些人不這麽想……


    “這條魚在乎嗎?”同樣聽過李浩成昔日留下的言論,陳九道望著李浩成開口道:“也罷!就陪你瘋一把,你我合力,應該能夠把他們送出去。”


    李浩成皺了皺眉,陳九道隻是大學士,而他雖然是地仙境,但想直接帶著一城的人離開也是有些困難,但下一刻,他就是知道陳九道的打算。


    “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一道儒家浩然正氣從李浩成眼前這位中年儒生周身竅穴中噴湧而出,衝天而起,轉眼之間,這股正氣就是充塞整個郡城,寸血寸心,至剛至強,震碎了周圍的陰氣封鎖,無數邪物化作飛灰,冥冥之中的人道秩序被牽引下來。


    古樸泛黃的竹簡一點點化作粉末,化作一道道流光,攔住鎮魔佛陣的反擊,讓因為鎮魔佛陣逆轉而產生的封鎖,裂開一個口子,抓住機會的李浩成,伸手一點,道道祥光升起,太虛萬象圖飛出,先天陰陽二氣碰撞,一方虛幻的小天地在寶圖中開辟而出,對著青陽郡城猛地一刷,卷起一城之人,在浩然正氣的輔助下,衝出了青陽郡。


    緊隨其後的素舒望著麵色蒼白的李浩成有些糾結道:“他這是?”


    “給自己,給學生,給那些死者一個交代而已!”李浩成歎了口氣,早在見到陳九道的時候,他就隱約猜到會是這麽個結局,陳九道的性格注定了他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作為大唐的臣子,他無法拒絕高層的命令,作為學子的老師,他無法放任自己的弟子去死,同時作為青陽郡現在唯一活下來的最高位者,他的存在,就是對這件事情的無聲宣告。所以,早就選擇了自我毀滅的他,為了保全了王朝的顏麵,又為了給李浩成創造最好的機會,犧牲了自己。


    伸手一抖,將太虛萬象圖中的眾人放出,寄托在天地胎膜上的印記,開始迅速抽取天外虛空元氣,流入李浩成的身體內,滋補他近乎幹枯的經脈。


    素舒在李浩成恢複法力的同時,安撫了一下邊上的人群,等到李浩成的麵色恢複正常後,才是開口問道:“我們現在…”


    素舒話還沒說完,李浩成就是開口道:“你留在這裏安撫他們,我要再進去一趟。”


    “這?”素舒不大讚同,反問道:“是不是再等等?”


    “沒關係。”李浩成擺了擺手,掌心浮現出清寧扇,一臉輕鬆道:“在九洲,除非是天仙境的修士出手,否則就是雲婆婆來,也不可能將我留住。等一下道濟和法海來了之後,你直接將青陽郡的事情告訴他們,記住,一定要告訴他們如來佛光的事情,然後把安排這些人的事情,交給他們,相信他們一定很樂意來幫忙。”


    說完,李浩成再次走入青陽郡內。


    素舒看著李浩成離去的背影,搖頭繼續安撫這些青陽郡的遺孤,半個時辰後,兩道佛光落下,道濟和法海先後來到素舒身邊,手持禪杖的法海看著那數十萬人,麵色凝重道:“這是?”


    “青陽郡最後的遺孤!”素舒歎了口氣。


    “什麽!”道濟和法海麵色還算好,跟著他們一起來的幾個年輕和尚卻是麵色大變,紛紛怒吼道:“為什麽隻剩下這點人?青陽郡倒地發生了什麽事情?”


    素舒歎了口氣,伸手布下結界,將自己、道濟和法海罩住,道濟的幾位師弟想要動手,卻又是被邊上年長的攔住,他們看著光罩中的師兄麵色越發凝重,最後腦後隱隱顯化出一尊嗔怒法相,頓時知道了事態的嚴重,靜靜等候素舒三人商量的結果。


    聽完前因後果的道濟,出乎預料的聲音有些幹澀,輕聲道:“李道友的意思是?”


    “這件事情,無論是我還是李道友都不適合直接插手,我們的意思是這些遺孤交給佛道處理。”


    “這……”法海有些為難,按照他自身的想法自然是要收留,可佛道如今同大唐王朝關係曖昧,溈仰宗的核心更是位於大唐王朝腹地,這種正麵打臉的事情,法海還真不好接口,而沒有什麽太大關聯的道濟就是笑道:“此事我楊岐派答應了,尊神,李道友可還有其他囑咐?”


    “有!”素舒說完,就是將鎮魔佛陣的事情著重,詳細的講解了一遍,按照李浩成的想法,特地指出大日如來佛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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