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這天,穆瀾一早離開了國子監。才出得集賢門,就看到六子戴了頂草帽縮坐在門口。見著穆瀾出來驚喜地衝她使了個眼色。


    在戶部庫房裏,穆瀾往那本《黃帝內經》的書頁中塞進去一張油紙包著的白紙。還以為她能沉得住氣,不找自己了。譏諷的笑從穆瀾眼中一掠而過。她慢吞吞朝雲來居走去,路經一個餛飩攤。穆瀾停了下來:“老板,一碗餛飩,多加香菜!”


    不多時,熱氣騰騰的餛飩端了過來。穆瀾用勺子舀了個,吹著氣,得涼了,和著半勺雞湯送進了嘴裏。天氣太熱,半碗餛飩下肚,她額頭已沁出了一層細汗。


    “來碗餛飩。”


    隨著沙啞的聲音,穆瀾身邊坐下一位戴著鬥笠的男人。


    穆瀾舀著餛飩,吹著氣,輕笑道:“大熱的天,您不怕熱出一身痱子?”


    如果戴上麵具,穆胭脂又化妝成了麵具師傅。薄底靴外套著雙厚底鞋,改變了穆胭脂的身高,加了棉墊的肩與寬大衣裳改變了她的體型。連雙手都掩在寬大的袍袖中。


    正因如此,穆瀾被她騙了十年。


    “那晚發生的事情,我可以幫你查。”


    穆胭脂明白穆瀾的性情。也沒有過多的廢話。


    那晚?父親給先帝喂下虎狼之藥的那天晚上嗎?現在去查?十年時間都沒查出來,現在就可以?穆瀾心裏譏諷著。她咽下最後一個餛飩,端起碗把雞湯喝了,數了銅板放在了木桌上:“東西已經被你拿走了。我沒有利用價值了。沒什麽可以和你交易的了。”


    “那東西是這個?”


    穆胭脂將一張白紙放在了木桌上。


    白紙已經不再是純白色。看來用火烤過用藥水泡過,很是折騰了半天。穆瀾壓住心裏的笑意,瞥了眼道:“那就是早被掉了包。是個陷井呀。你們如此看重那東西,能說說是什麽?我也很好奇。”


    “客人,請慢用。”煮好的餛飩端了過來。攤主收走了銅錢,朝穆瀾笑道,“慢走。”


    穆瀾站了起來。


    “在宮裏你還能找誰?找小皇帝詢問?你不怕他知道你是他殺父仇人之女?”


    穆瀾充耳不聞,抬腳便走。身後傳來穆胭脂極輕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悔意:“等了這麽多年,突然找到了想要的東西。不免心急。”


    這是向自己道歉,後悔不該從背後捅她一刀?捅了她一刀,切斷了所有的母女緣份,還能厚著臉皮重新和自己談交易。果然對她沒有一點點感情。穆瀾笑了起來,眼角卻有淚沁出。她的腳步沒有停。


    身後的聲音細如遊絲鑽進了她耳中:“東廠帶走了方太醫。接下來,他們很快就能從宮裏找到池霏霏。”


    從宮裏找到池霏霏?池霏霏明明是自己,被找到的人是誰?穆瀾轉過身。


    穆胭脂正將一勺餛飩送進嘴裏,讚著攤主:“好手藝!”


    穆瀾走了過去,坐下道:“老板,再來一碗,多加一勺蝦皮!”


    幾不可聞的輕笑聲響起。穆瀾不用看,也知道穆胭脂很滿意自己的態度。


    “核桃沒有池家的記憶。”


    穆胭脂慢悠悠地說道:“你難道不知道江湖中還有催眠術?也許哪天晚上我進宮一趟,對她用上一用。也許她就會在某天和皇帝用膳時,屏退左右,行刺皇帝。”


    行刺皇帝,核桃會死。死之前會在東廠裏受盡折磨。穆瀾提醒自己不能被穆胭指牽著鼻子走。她壓著心裏的憤怒,笑著從攤主手中接過了第二碗餛飩:“皇帝知道冰月姑娘本該叫核桃,來自穆家班。”


    如果穆胭脂敢這樣做,東廠緊接著就會查收養核桃的穆家班。穆瀾不相信穆胭脂會這麽快暴露在東廠麵前。


    “杜之仙送來的孩子。我自然要收留。他是聞名天下的大儒,江南鬼才呀。”穆胭脂笑了起來,“我如何敢得罪我兒子的先生?我一個大字不識的婦人,如何知曉幫他養的是罪臣之女?”


    鬥笠遮住了穆胭脂的大半張臉。穆瀾隻看到她向上翹起了嘴角。


    所有的罪都可以推到老頭兒身上。反正是死無對證。


    就算東廠查穆胭脂,她早有準備,又能查到什麽?


    “舍了核桃,掩飾你我的身份。讓東廠以為抓到了池家的漏網之魚,引開他們的視線。這辦法不錯吧?”


    “不過,你能放下她不管嗎?”


    穆瀾不得不配服穆胭脂的心計,苦笑著妥協:“你查到那晚的事,我就把東西給你。”


    “說不定我看到你爹藏起來的東西。我就能查到那晚發生了什麽事。”


    那張醫方絕不能現在給穆胭脂。這是籌碼。穆瀾笑了笑道:“核桃對你來說隻是一枚閑棋。隻要我能把她弄出皇宮,你放過她。我就把東西給你。這樣你我都放心不是?


    “你師父說的沒錯,你這孩子就是心太軟了。這碗餛飩,我請客。”穆胭脂達到目的,數了兩碗餛飩的錢放在桌上,悠然離去。


    穆瀾再沒了胃口。她起身離開,六子已牽著那匹白馬茶花過來,殷勤地說道,“客人,這是您寄放在本店的馬。”


    茶花見了穆瀾分外親熱,用頭蹭了蹭她。穆瀾這才想起,那晚去鬆樹胡同,將馬寄放在了車馬行。穆胭脂將這匹馬帶了迴來,她也知道這匹馬是無涯送的。她又在打什麽主意呢?穆瀾如今對穆胭脂有點草木皆兵的感覺。她沒有多說什麽,翻身上了馬,奔去了琉璃場綠音閣。


    綠音閣今天沒有額外的客人。秦剛帶著人坐在大堂裏。見穆瀾來了,很客氣地引她進去,同時低聲說道:“反正有東廠的人盯著。幹脆包了這裏也還清靜。穆公子,請。”


    秦剛引她走到假山下,就站住了。


    穆瀾抬階而上,春來的小臉笑成了一朵花,彎著腰為她開門:“主子,穆公子來了。”


    門輕輕在身後關上。


    無涯已按耐不住,大步走到了她麵前:“聽說你墜馬閃了腰,好了嗎?”說著,他的手就伸了過來。


    穆瀾擋開了他的手,閃身避開:“已經好了。”


    無涯垂下臉看著自己的手,心隱隱抽痛。她真的不喜歡他了?可他明明向她解釋得很清楚。他和核桃之間清清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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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就兩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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