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月下,黃泉濁浪滔滔,一對淩道聖翅舒緩伸展,無上仙尊與白衣鬼王相對,一個遞出麵具,一個接過,然後緩緩戴在了臉上,宛如一對璧人,在死寂的地府中,如一個神話故事的圓滿結局……


    戴上麵具,白夢女毫無意外地陷入沉寂,識海內天人交戰,之前故事中的女子正在複蘇,即將成為新故事的主人。


    秦長風一邊等待,一邊打量她這具鬼軀。


    與這幽冥地獄的其它鬼魂不同,她這具鬼軀,並不是原本活著的生靈死後留下的魂魄所化,也不像秦長風在蜀山世界入鬼道輪迴那樣,隻是自身魂魄的曆練。


    她這是一道天生地養的先天鬼體,誕生於陰間黃泉彼岸的極深處。


    從某種意義上說,她可謂這幽冥之地的親女,所以才能擁有化夢這樣神妙的天賦神通,才能在短短幾百年內就崛起為鬼王。


    這自然是神樂千鶴難得的機緣,但若無秦長風,卻也將會是恐怖的劫難——如此強大的天生鬼體,如無秦長風幫忙蘇醒,恐怕永遠都沒有機會再醒過來,甚至有可能會被鬼體意識找到,繼而主動吞噬!


    天道下的一切都維持著基本的公平,獲得的同時,也將承受相應的風險。


    因此,包括白素貞和伊麗莎白以及周芷若等人在內,她們能獲得這樣從輪迴中快提升實力的機會,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們以完全不能匹配的實力冒險進入這個危險的級幻想世界,承受巨大風險的同時,自然會有驚人收獲。


    而秦長風自己,因為修為太高,實力太強的緣故,從阿修羅身中獲得的提升程度就遠不其他人了。


    “你不是說過,等將來我會重新做家族,而你當我的侍從嗎?”白夢女突然睜眼,看到秦長風,嘴角浮現一抹笑意,問道:“為什麽一直讓我當你背後的女人?


    “你可以永遠是我的家主,但家主也得相夫教子不是?”


    秦長風雖在揶揄,眉頭卻微微皺起,因為神樂家主蘇醒得有點太早了,比周芷若早了很多,這顯然不正常。


    “我現在還不想醒來,否則將來連在你身後站都站不穩,又怎麽做你的家主?”似醒非醒,目光不斷變幻的白夢女話鋒一轉,沉聲道:“所以我想在這裏再聽一萬年的故事,然後蘇醒,看能不能觸及你背後的神翼。”


    “你真的決定了?”


    秦長風神情肅然,他明白神樂的意思——她自己修行何其緩慢,反倒不如任由白夢女全力成長,而後將來直接摘取道果,且隻要她不真正蘇醒,在這個世界的滯留時間便可極致延長。


    唯一的問題在於,將來她有可能連蘇醒的機會都沒有,畢竟秦長風也不可能一直手在她身邊。


    “凡心所向,素履所往,生如逆旅,一葦以航……你一直向前,可曾迴頭認真看過我們在做什麽?你有你的九天仙帝夢,我也有我所求啊,我陪你走過不少路,現在……你也陪我走一程,你留不下,用這張麵具代替足夠了。”


    白夢女的目光逐漸恢複笑意,她指了指自己臉上的麵具,說出一段讓秦長風無法拒絕且極為觸動的話。


    是的,每一次大戰,每一次試煉之後,他都會迴到琉璃淨土,迴到他心中的家,但很久以來,他何曾真心關注過周芷若她們的修為究竟怎樣,最近一段時間又在做什麽?


    “你喜歡聽故事……我就再給你講最後一個故事吧。”


    秦長風突然放心,不再糾結,也不再擔心,平靜笑道:“相傳與人世間對立的陰間地府,有一條路叫黃泉路,有一條河叫黃泉,河上有一座橋叫奈何橋。來到陰間的孤魂走過黃泉路就來到了奈何橋前,橋上有個女子,名叫夢婆,無論你在陽間是帝王將相還是販夫走卒,都要喝了孟婆湯才能過石橋。喝了夢婆湯,讓你忘了前世今生,所有的恩怨情仇就


    都成了隻有夢婆一個人知道的故事……”


    “好,我做這個孟婆。”白夢女的笑意不知何時已經收起,她平靜迴道,也不知迴答的是哪個靈魂。


    隻是隨著話音落下,她臉上的麵具變化,逐漸失去晶瑩,斂去光澤,如一張真正的麵皮貼在臉上,從此幽冥再無鬼王白夢女,隻有一個在奈何橋上熬湯的老婦人。


    她熬的孟婆湯,每一碗,都有一段故事……


    往後,有多少鬼魂恨孟婆斷了他們的前塵,讓他們望了摯愛,又有誰知孟婆也曾是這地獄的王?


    滴答~~~


    石橋上傳來一聲幽響,是一滴璀璨的鮮血滴落在奈何橋的那頭,秦長風在這滴精血內傾注了關於因果與死亡的畢生領悟,它沒入黃泉岸邊,汲取無盡的黃泉之力,而後像一粒種子生根、芽、長出九片葉子。


    這是……


    彼岸花!


    “一萬年後彼岸花開,我來接你。”


    話音渺渺,仿佛一直在幽冥上空迴蕩,而此時,秦長風已經迴到了仙車內,這朵彼岸花,便是秦長風留給神樂的最後守護。


    夢婆與孟婆,一字之差,仿佛巧合,又仿佛冥冥中的注定。


    秦長風不禁在想,是不是他現在正在經曆的一切才是曆史的真相,隻不過神話中,有人抹去了他在故事中存在的所有痕跡?


    這自然隻是一個可笑的突奇想,他很快就拋之腦後,因為從天道元神傳來真實的預感……在他完成奈何橋,立下孟婆後,隱約似乎觸動了某種機緣,正在前方等他。


    “隻剩最後一個……聖兇你可準備好了?”


    秦長風喃喃低語,仙車已從孟婆身邊緩緩駛過,神樂千鶴重新將自己封印,她和白夢女打了一個賭,賭注便是萬年一夢。


    過了奈何橋,前方有無數說夢鬼城的鬼民在廢墟中跪拜。


    秦長風望了眼一笑,將目光收迴,淡淡道:“全都燒了吧,隻留能活的。”


    對他而言,隻是為了保住孟婆身份之謎,所以隨手清楚絕大多數知情者,但對於眾多鬼魂來說,卻是一場滔天大難。


    修羅女神緩緩點頭,而後雪臂輕抬間,一朵業火紅蓮自幽月下綻放,像之前在赤鬼王城一般,讓這片黃泉彼岸的鬼城廢墟也成為幽冥中的煉獄。


    無數厲鬼的哀嚎驚天動地,白玉仙車前行時車輪轉動的咯吱聲卻依舊其清晰可聞,陰風吹動車簾,沒有憐憫。


    最後的聖兇鬼城,坐落在黃泉彼岸的最深處。


    此地,連幽月的光芒都似照不進,陰暗幽黑的極致之地,卻有一座鬼城出聖光,常照幽冥。


    如今,城牆上也站滿了嚴陣以待的陰兵鬼將,赤鬼王城與說夢鬼城覆滅的動靜如此之大,瞞不了他們。


    而一路亡命奔逃的相柳,也在城牆上,就站在聖兇鬼王身邊,沒有再繼續逃走了,因為知道幽冥雖大,但若連這最後一座鬼城也被妖族駙馬踏平,他也絕無容身之地。


    “道兄,你我聯手斬落那仙車主人後,便可得到鬼道至寶業火紅蓮!”相柳顯化為人形,望著漸漸靠近的白玉仙車,散滔天戰意,舍命一博,不勝則灰飛煙滅而已。


    他身旁的聖兇鬼王,則極為詭異,身上傳出鬼魂獨有波動,但卻又似有血肉身軀,似生非生,似鬼非鬼,渾身黑色冥霧翻湧,若一條條地獄毒蛇不斷撕咬著他,陰邪之處,幾乎是幽冥之罪。


    但從他眉心,卻又傳來恢弘浩大的氣息,稱不上多麽神聖,卻足以稱得上光明,與地獄毒蛇的陰邪形成鮮明對比。


    如此生死一體,正邪同存的詭異鬼王,便是心高氣傲的相柳都深為忌憚,同時也因此報以期望……這樣邪詭的存在,說不定真能與那妖族駙馬抗衡。


    白玉仙車來到鬼


    鬼城之下,秦長風隔著車簾打量城牆上的聖兇鬼王少許,忽地將頭從車窗伸出,卻什麽也不說,隻是望著鬼王嗬嗬一笑。


    相柳心中莫名一顫,不知他為什麽笑,卻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便在這時,聖兇鬼王緩緩轉頭看向他,幽幽問道:“你要與聯手斬殺此人?”


    相柳不及多想,點頭迴道:“正是,將其斬落後,你我隔黃泉而治,共掌幽冥大地……”


    轟!


    一聲暴響,相柳遭受巨創,被人從背後偷襲,直接打下城牆。


    相柳鬼魂咬牙怒喝:“你這是何意?憑你一人根本無法與他……”


    “你要與我聯手斬我師尊,還問我是何意?”


    聖兇鬼王從城牆上飄落,看也不看地上的相柳一眼,直接來到白玉仙車前方,而後恭敬跪拜:“弟子法海拜見師尊!”


    “這……這……”


    相柳隻覺頭暈目眩,他便有九個頭,又怎麽想得道竟會出現這樣一幕?


    “怎麽可能,聖兇鬼王竟是他的弟子?!”


    後方赤鬼王也驚悚了,想到之前的白夢女,他更是渾身顫抖,現在他更關心自家主人究竟是什麽來曆,竟然在地獄布下了這樣的局!


    “起來吧,你竟然能自己蘇醒,倒是給了師父我不的驚喜。”


    秦長風原本還以為要像其他人一樣費一番功夫,卻沒想到進入最惡的地獄道中輪迴的法海竟然是至今遇到的幾人中唯一一個自己蘇醒過來的,這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弟子的資質與將來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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