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舞幹戚,猛誌固常在,無愧為上古戰神。”


    秦長風由衷讚歎,事實上,他讚歎的不隻是刑天堪比祖巫的蓋世神威,更欣賞他被斬下頭顱後以用兩乳為目,用肚臍作口,仍操持幹戚戰鬥不止的戰意。


    隻不過,欣賞歸欣賞,立場歸立場。


    秦長風身影一閃突然來到天空兩片道雲中間,虛空極道奧義施展開來,便隻見那兩片道雲收縮凝聚來到他背後,隱約中神聖天芒耀世,九天風吟悅耳,似乎有什麽了不得的聖潔之物在其中孕育。


    但不讓刑天仔細多瞧一眼,哧啦一聲,他人影就已消失,取而代之是兩道天痕劃瞬斬而至。


    刑天臨危不亂,將巨斧收起,雙手持盾全力防禦,這一麵青銅巨盾來曆比蚩尤的虎魄刀還厲害,為巫族內數一數二的戰兵,十二祖巫中有些所用的都比不上,乃看在刑天為大巫統領,代表巫族征戰洪荒屢立功勳上才賜予他。


    盾牌之上有無數扭曲的蝌蚪篆文,受到攻擊時不斷閃爍,乃是祖巫後土銘刻的巫咒,可汲取大地之力,隻要刑天站在大地之上,便有無敵防禦,而今他以此盾連擋秦長風兩次攻伐,居然還是完好無損。


    但這一次縱然盾牌無損,他自身也不好受,被巨力轟退數十裏,一路上不知道撞斷了多少山石巨木。


    秦長風的身影在原地顯露,這時人們才現那兩道天痕居然是他背上的一對聖白羽翅!


    這羽翅栩栩如生,其上神羽紋路根根清晰可見,仿佛他本就是天人族,這羽翼乃是真實天翼,但實際上,其完全以道符凝結而成,乃是秦長風虛空大道的所有修為具象,象征著他在此道上的所有力量。


    故而這是虛空神翼,每一根羽毛都代表了一道虛空奧義。


    刷~~~~


    秦長風背後九轉神環驟現,同時飛上高天神翅一展,便刷落成千上萬光羽,宛如一蓬暴雨,彌漫著天道劫意,齊朝刑天落去。


    這不隻是虛空飛箭,更是天災殺劫,威力遠在秦長風之前所施展的任何手段之上,與之相比,幹淨利落鎮壓相柳、蚩尤等人的攻擊,隻能算是打鬧。


    刑天頓感壓力劇增,持著巨盾全力抗擊,光羽一片片落下,不斷將他轟入大地。很快,饒是他有整個大地為後盾也堅持不住,縱然巨盾未破,他渾身骨頭卻都快被震散。


    “戰!”


    “死戰!!”


    刑天怒天大嘯,須皆張,狂傲中竟拋開巨盾,將戰斧取出雙手握住對著空中的秦長風一斧頭兇猛劈下。


    這一斧,他窮盡了畢生之力,斧影之下而上破開天地,隱約中有巫血在滴,有號角在響,失去巨盾守護的刑天隻能以血肉之軀硬抗天災暴雨,縱然他有上古巫族的戰神之軀,輕輕一片飛羽落下也要讓他皮開肉綻,須臾身外戰甲就全部粉碎,赤裸的上半身瞬間血肉模糊。


    他的身體顫抖,搖搖欲墜,似隨時都會倒下,但他的雙眼赤紅,那是永不熄滅的戰火。


    他的雙腳死死釘在大地上,撐著重傷的軀體,任上蒼災劫再兇猛,也絕不彎曲,他的雙手緊握戰斧,頭顱高高揚起。


    永遠,永遠不會低下!


    轟隆~~~


    一聲驚天巨響,戰神之斧與神聖天翼光芒一碰,把半闕天穹炸了個粉碎,恐怖的餘波震蕩開來,狂風巨浪般掃過不周山麓,響聲幾乎傳遍了整個洪荒,令還在洪荒大地的強者們紛紛以各種神通手段探視,看究竟是誰在引動如此神威。


    為這一戰,為戰友,為巫族的榮耀,刑天皆盡所能,付出了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他的戰意永不熄,可有時候現實的殘酷並不以意誌為轉移……他又被震飛,手握巨斧向後狂退上千丈,在山穀中犁出兩條深深溝壑。


    此時,他渾身都是血洞,全都是被虛空光


    光雨轟出來的,有的地方甚至成為對穿的空洞,那血肉模糊的內髒都在傷口清晰可見,暴露在空氣中,繼續承受虛空之力的切割,難以想象他究竟忍受著怎樣的痛苦,卻能做到麵不改色並屹立不倒。


    哪怕,連唿吸對他而已都已是一種酷刑。


    “刑天!”


    其餘四名大巫驚怒交加,眼珠怒瞪,牙齒幾乎要咬碎,望著天空中緩緩展動雙翼的妖族駙馬,恨意滔天,而其他巫族戰士更是群情激憤,直欲撲上來進行自殺性攻擊。


    這時,秦長風卻並未乘勝追擊,徹底絞滅他們,而是問道:“可想救他?”


    巫族全部一怔,隨即後羿壓下蠢蠢欲動的族人,沉聲道:“你願意出手?”


    慘敗的結果讓他這位剩下幾人中最理智的大巫認清了現實,麵前之人除了巫祖外,巫族再無人可與之相抗,他們這些人即便加起來也遠遠不夠,對方的神通實在詭秘莫測,威能通天。


    秦長風微微一笑:“刑天今日若將膝蓋彎下了半寸都絕無生路,但正因為他的不屈我反而不想讓他死了,不過你們四個中必須有一個人以自己的性命交換,才能換他以及其餘巫族戰士的生。”


    事實上,在場的幾個大巫,秦長風大多都不想讓他們死,因為在後麵的劇情中,還有相當大的分量,況且如果把這些身為巫族支柱的大巫一打盡,他怕十二祖巫會上天入地的瘋狂追殺他。


    後羿、蚩尤等四名大巫聞言互相對視,卻都沒有人主動上前願意自我犧牲,畢竟如果沒有希望也就罷了,大不了死戰而已,然而現在偏偏有了活下去的希望,而且隻需犧牲一個人就可以。


    人心自古叵測,便是巫族也這樣,也會有私心,有欲望。


    望著這一幕,秦長風莫名其妙在想,如果將來有一天他也落入刑天的處境,需要有一個人主動犧牲才能活命,卻不知舉世之間有幾個人願意這麽做?


    噗嗤!


    突然,血液噴濺聲響起,一顆大好頭顱被血柱衝上高天,是相柳,人形唯一頭顱被斬下,他的本體縱有九顆頭顱也依舊要死,因為神魂已從身體中被驅逐,迴不去了。


    這對不修元神的巫族而言,與死無異。


    從斷頭之內,一道灰綠的神魂衝出,正是九頭蛇尾的相柳,這便是他的神魂,明滅不定,似隨時都要被陽風吹滅。


    他恨恨瞪了用虎魄刀斬下他頭顱的蚩尤一眼,沒有問為什麽,因為沒有必要,如果換做是他,最後恐怕也會選擇傷得最重不知道還能不能恢複的自己,帶著恨意,他向著洪荒大地某處急急飛去。


    他不想就此灰灰湮滅,而那個地方讓他本能感覺可以讓他這個孤魂野鬼的容身,若有機會,將來自然要報仇。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就算蚩尤不選他,秦長風也早就已經準備讓他當殺雞儆猴的那隻雞了,誰叫他在秦長風記憶中的故事最少呢。


    誇父有追日,後羿有射日,蚩尤有與黃帝逐鹿中原,相柳有什麽?對不起,恕他孤陋寡聞,還真不知道。


    “駙馬。”妖神白澤適時朝秦長風拱手,看了看對麵的眾巫,露出詢問之意。


    “讓他們走”,秦長風輕輕揮動羽翼,宛如擺手,他望著相柳神魂奔逃的方向,露出沉吟之色,因為其目的地似乎是血海。


    血海自然不可能,因為陰魂進入其中也會被融為血水,但血海之下還有一片荒蕪的黃泉幽冥,若無意外,便是將來地府的所在之地,此時六道輪迴雖然還沒立起,可也已有許多陰魂受到感召,經曆種種艱難險阻進入並棲身其中,雖無法轉世從來,但也好過在陽間受苦後徹底化作飛灰。


    “看來是的好好去探察一下了。”


    秦長風喃喃自語,對相柳這個鬼魂感興趣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法海和神樂千


    鶴分別進入地獄道與鬼道輪迴,至今未現蹤跡,便很有可能是誕生在那片黃泉鬼地了。


    一道聖光落下,刑天身上的傷口便迅複原,秦長風自己沒有掌握生命法則,但施展補天術幫刑天療傷卻是沒問題的。


    眾目睽睽之下說出的話自然不能食言,更何況他是真的惜才,或許這刑天將來會有大用也說不定,“戰神”這兩個字,可不是人人都能占據的,哪怕是現在比刑天實力更強大的十二祖巫,也沒幾個人當得起,所倚仗的不過是天生血統更強罷了。


    “將來終有一日,我會用同樣的方式救你一命,然後砍下你的頭顱!”刑天離開之前,望著秦長風沉聲道。


    秦長風點了點頭,肅容迴道:“很遠大的理想,令人欽佩。”


    刑天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要把這個讓他和巫族一敗塗地的人死死記住,隨後不一言,帶著巫族戰士潮水退去。


    所有人都忍不住抬頭迴望,從未有人如天空中那個背負神翅的人一般,讓巫族承受這樣的屈辱,他們恨,但也如刑天一樣,深深記住了此人,從此妖族駙馬成為他們心中僅次於妖帝與妖皇的頭等大敵,甚至還在妖師鯤鵬之上。


    於是,秦長風也算是名聲鵲起,真正成為洪荒大地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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