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10歲,因為父親的安排,我被送往了那個實驗室,作為韓家代表方麵的監護人。


    可是我知道,因為我的懦弱,我隻是被父親放棄的廢棋,被送到這裏也隻是因為我是他唯一有血緣關係的兒子而已。


    在韓家,這樣的拋棄很平常,沒有利用價值的人,隻有被拋棄一個下場。


    可即便是這樣,我依然想要博取父親的關注,即便是被遺棄在這樣的地方。


    我也想要變的出色,變得像哥哥一樣備受重視,盡管我知道那樣的重視是哥哥最不屑,最厭惡的。


    第一次遇見她,是在一個暗無天日的黑色房間,那裏關著從各地搜集來的孤兒。


    父親說即便放任他們不管,他們也隻有餓死一條路,所以為何不將他們都帶迴來,物盡其用,說不定可以給他們指出一條明路。


    說這句話時的父親臉上的表情我已經記不清了,現在想來也一定不會是慈祥吧。


    可是當時的我從未認為父親說的是錯的,我一直都覺得父親是在拯救他們。


    可哥哥的臉上卻帶著嘲諷,說話的口氣也依舊是那樣不敬,雖然父親從不多加理會,但我一直覺得他很沒良心,明明他能有現在的一切,都是因為父親將他帶迴來,不然他也隻有餓死一條路。


    可他卻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如果有可能,他寧願餓死,也不會踏進韓家一步。


    那時候哥哥的背影是淒涼和孤寂的,帶著死亡的決絕,可那時的我一點也不懂,更不知道他能有今天不是因為父親的慈祥,而是自已一步步從地獄爬出來的。


    所以,當那扇關著孤兒的門開啟的時候,實驗室的強光刺的那些骨瘦嶙峋的孩子們睜不開眼睛,他們有的用手遮擋,有的往暗處躲避。


    但無一例外的,他們都有著恐懼。


    有什麽好恐懼的呢,我們是去拯救他們的,我不懂。


    隻有她,盡管白光刺目,盡管身體也在顫抖,盡管眼睛裏也充滿了恐懼,但她依然直直的看了過來,看著我,眼裏除了恐懼還有好奇。


    她就抱膝坐在那裏,瘦的像個木棍,短短的頭發,除了眼睛很大,其他的一無是處,唯一引起我注意的,也就隻有她那直勾勾的視線,跟別人表現的都不一樣罷了。


    我收迴視線,站在那裏,讓那些跟我一起進來,穿著白大褂的實驗人員們從她們之中挑選可用的人才。


    聽著那些孩子的哭喊聲,我隻覺得煩躁,雖然我比他們也大不了多少,但是,明明機會就在眼前,他們卻隻會哭喊,果然都是一些沒人要的廢物。


    我不想跟他們一樣,所以我會好好抓住這次機會,讓父親也對我刮目相看,而不會將我拋棄。


    “你也是被他們帶來的麽?”她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了我的身邊,用那隻滿是汙垢的手拽住了我的衣角。


    我皺眉,因為那隻不知道有多久沒洗過的手一定帶滿了細菌,這件衣服迴去後又要扔掉了,可我又不想去觸碰她,隻有任由她拉住衣角,希望她能長點眼色,看懂我的不喜。


    可她卻像是看不出我的厭惡,不僅沒有鬆手,還安慰性的告訴我說:“沒事,不用怕的,我會保護你。”


    真的很可笑,明明那麽弱小,明明身體還在顫抖,卻睜著大大的眼睛,那裏恐懼都未褪去,堅定地看著我,看著衣著幹淨,明顯比她大的我,說要保護我。


    明明該是可笑的,可是那一刻我卻莫名的想哭,莫名的被她稚嫩的聲音擊到了心房。


    我一直是為了讓自己能夠有價值,能夠為父親所用而活著,從未有人對我說,我會保護你。


    我將她帶了出去,那時的我不知道那樣的決定,會以另一種方式改變了她的一生,也改變了我的。


    我隻知道因為她的一句話,我想要讓她生活的更好。


    她並沒有被選中的資格,可是因為我的堅持,負責實驗的人最終同意了將她也和那些被選中的人放在一起。


    她們被帶到了另一個房間,是一個有床,有玩具,布置的很溫馨的地方,我想我拯救了她的人生。


    我每天都會去看她,和她聊天,看著她慢慢恢複健康的神色,變得不再像之前那樣營養不良,而是健康紅潤,白白嫩嫩的樣子。


    我想,這樣的她其實長得挺可愛的。


    她被帶去那間實驗室的時候,我還不知道那裏究竟在進行著什麽樣的研究,我的權限還不能允許我進去。


    可是那天她迴來以後卻臉色蒼白,渾身顫抖,我嚇壞了,想要去找那個負責人問清楚,可她卻拉著我的手,笑著說她沒事。


    怎麽可能會沒事,那時候我就決定要早點得到權限,更加努力的工作,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空掛著韓家少爺的名頭,卻隻是個打雜的。


    她很喜歡聽故事,因為她的知識太過匱乏,又沒見過什麽世麵,所以我講的哪怕是常識都會讓她眼睛發亮。


    我很喜歡那個樣子,她眼睛發亮的時候,像是星星,充滿了希望,讓人也會跟著一起變得很開心。


    可我知道的也太少了,所以我養成了收集故事書,還有到處聽人說各個地方的經曆和奇聞的習慣。


    實驗室裏的人笑話我說明明是個男生,卻養成了一個愛聽八卦愛看故事的女孩子性格,可我並不在意。


    為了能得到權限,為了能在她每次從那裏出來後不再痛苦,為了能看到她的笑臉,我愈加努力的工作,然後利用所有空隙收集故事,我並不覺得辛苦。


    終於知道哪裏是幹什麽的那一天,我瘋了一樣跑到了她的房間,看著她愈加蒼白的麵孔,我的內疚就像是潮水一般。


    我終於理解了哥哥的嘲諷,那的確不是恩賜,而是地獄的開始。


    我申請調入了那個實驗室,跟父親說我也想為他出一份力,也想讓他為我驕傲。


    父親終於認可了我,拍拍我的肩膀說我終於長大了,可那個時候我的心情卻是和哥哥一樣的諷刺和不屑。


    我幼時的夢想,在達成的時候才知道那是多麽可笑,才理解為何哥哥總是不屑教我本事,才知道為何他看我總是一臉憐憫。


    為了不再加深她的痛苦,我熬了幾天幾夜看了所有的資料和書籍,做了很多實驗,終於研究出了一種辦法。


    將他們泡在一種營養液裏,可以加速傷口的愈合,和細胞的修複。


    我的研究得到了認可,她的疼痛感終於可以得到緩解,她的身體內的細胞也終於不再加速的死亡。


    可我卻推動了那些瘋子的研究,讓他們變得更加瘋狂,每天死亡和受傷的人數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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